第二章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30年間說唱文學文獻研究
1949年之后,由于政治形勢及學術文化環境的巨大變化,說唱文學研究也進入了一個新的發展階段,并形成了海峽兩岸暨香港的基本研究格局。就大陸地區而言,受各種時代文化因素的影響,這一時期的說唱文學研究呈現出一些新的特點。
首先,說唱文學研究與其他領域的學術研究一樣,被納入政府統一、嚴密的管理機制。1949年10月,中華人民共和國文化部成立,其戲曲改進局下設立曲藝處,趙樹理任首任處長。1951年5月5日,中央人民政府總理周恩來發布《政務院關于戲曲改革工作的指示》,明確提出對曲藝發展的指導意見:“中國曲藝形式,如大鼓、說書等,簡單而又富于表現力,極便于迅速反映現實,應當予以重視。除應大量創作曲藝新詞外,對許多為人民所熟悉的歷史故事與優美的民間傳說的唱本,亦應加以改造采用?!?span id="rr9qyyw" class="super" id="ref60">[1]這一時期無論是演藝、研究人員的培養、安排,還是經費的配置;無論是創作、演出,還是資料的搜集、整理及研究,都在各級政府學術、文化部門的統一領導下有組織地進行。
在此背景下,說唱文學研究的學術機制逐步建立。這主要表現為一些與說唱文學相關的學術團體的相繼成立,如1949年7月成立的中華全國曲藝改進協會籌備委員會、1950年3月29日成立的中國民間文藝研究會、1953年9月成立的中國曲藝研究會、1958年8月成立的中國曲藝工作者協會,等等。這一時期還創辦了一些專門刊載說唱文學的刊物,如1950年1月創辦的《說說唱唱》、1955年4月創辦的《民間文學》、1957年1月創辦的《曲藝》等。
其次,作為通俗文學、民間文學的一部分,說唱文學因其內容及形式的特點契合當時的思想意識形態,受到高度重視。1949年后,在各級文化部門的統一領導下,文化工作者及研究人員在全國范圍內進行了說唱文學文獻資料的搜集整理,包括對老藝人的走訪、對藝人演出的記錄、對民間演出本的整理等,具體方式主要有如下兩種。一種是“以身懷某一曲種傳統藝術的演員為對象,記錄、整理他們的傳統書目、曲目”。僅揚州市文化局對揚州評話的調查,就初步查清書目33部,以錄音等方式記錄老藝人口述作品27部,2000萬字[2]。那些著名藝人的作品如王少堂的《武松》[3]、陳士和的《聊齋》[4]、高元鈞的《武松傳》等,在這一時期都曾得到整理出版。另一種是“以各地區最為流行的曲種為對象進行搜集整理工作”,如鼓詞、大調曲子、評彈、賢孝、竹琴、清音、清曲等[5]。這一時期在說唱文學文獻的搜集整理方面所投入的人力和物力均是此前幾十年間無法相比的,也取得了不少成就。
就說唱文學文獻的搜集、整理與研究而言,政府的統一管理和組織協調有其長處,那就是可以在各省市乃至全國范圍內,集中全國的學術力量和資源,完成一些大的學術項目或工程,包括進行基本文獻的普查、大型文獻書籍的編撰出版等。比如1961年9月,文化部專門發出《關于加強戲曲、曲藝傳統劇目的挖掘工作的通知》,要求各地文化部門進行傳統劇目、曲目的挖掘工作,采取各種記錄方法,搶救傳統文化遺產。通知發出后,一大批重要的戲曲、曲藝傳統劇目被搜集起來。利用政府掌握的行政資源進行文獻資料的搜集整理,與個人的單槍匹馬相比,其優勢是很明顯的。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這一時期有不少重要說唱文學文獻的新發現,相關作品整理出版的數量和規模都有較為明顯的增長,研究著作也出版了不少。
自然,這種以行政手段、統一方式進行研究的模式也有其不利因素,那就是對意識形態方面的因素考慮太多,對學術研究的約束太多,特別是當學術文化政策越來越“左”時,對學術研究所造成的負面影響也就越來越大,乃至造成嚴重的傷害。本來不含意識形態色彩的文獻搜集和整理工作也因此帶有濃厚的政治傾向,出現一些不正常的現象,比如在搜集資料時,根據意識形態選擇或人為放棄一些文獻資料;在整理作品時,根據當時主流的意識形態,刪改其中的情節、人物和語句,等等。如陳汝衡校訂本《花箋記》,作品中的《瑤仙問覡》《回話勾魂》《表訴情由》《哀情苦別》四段因“內容迷信,文字冗贅”,被刪去[6]。到“文化大革命”期間,更是走向極端,在混亂、狂熱的形勢中,包括說唱文學研究在內的各種學術研究陷入癱瘓,一些研究者被迫害致死,許多辛苦搜集而來的資料被燒毀,造成無法挽回的損失。比如河南南陽群眾藝術館珍藏有2452篇大調曲子的傳統曲目原稿,“文化大革命”期間皆被付之一炬[7]。在此情況下,文獻資料的搜集、整理與研究自然也就無法進行,這種狀況一直持續了十年,對學術研究造成的巨大傷害是可以想見的。
以下分幾個方面對這一時期說唱文學文獻研究的情況進行全面、系統的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