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廣義修辭學視角下的夸張研究
- 高群
- 8937字
- 2021-10-30 02:03:51
一 廣義修辭學理論
廣義修辭學,以學術文本《廣義修辭學》為標志,以《文學和語言:廣義修辭學的學術空間》《廣義修辭學演講錄》《問題驅動的廣義修辭論》為延續建構的理論體系,[1]與學界論述“廣義修辭”不同,[2]請注意區分。
我們還選取廣義修辭學系列著作的“自序/前言/導言”“編者按、主持人話語”“閱讀札記”等副文本語言形式與著作、論文進行互文性對讀,引導閱讀路線,探尋其學術思想形成軌跡。
(一)廣義修辭學的學術成果與理論體系
成果作為能夠觀察到的顯性形式,可以大致勾勒出所屬領域的研究面貌,客觀呈現學術事實。對強調用研究成果說話的學者來說,廣義修辭學的學術成果可以從個人、團隊、學科三個方面觀察。
以《廣義修辭學》初版為檢索時間的起點,啟用知網中文學術期刊搜索引擎,在檢索項“作者”欄,輸入關鍵詞“譚學純”(搜索時間:2020年4月6日),查到相關條目107個,輸入關鍵詞“朱玲”,排除同名干擾因素,查到相關條目39個。《廣義修辭學》出版以來,兩位作者發表的100多篇論文中,近90篇見于《文藝研究》《中國比較文學》《外國文學》《語言文字應用》《語言教學與研究》《語言科學》《南大語言學》《外語與外語教學》《清華大學學報》《華東師范大學學報》《南京師范大學學報》《暨南大學學報》《華南師范大學學報》《鄭州大學學報》《遼寧大學學報》《遼寧師范大學學報》《安徽師范大學學報》《湖南科技大學學報》《學術界》《東方叢刊》《湖南社會科學》《社會科學研究》《古籍研究》《辭書研究》《光明日報》《中國社會科學報》等刊物。
以上統計,排除了作者在三種CSSCI來源期刊發表的成果30多篇。
1.譚學純、林大津主持的教育部全國高校哲學社科名欄“修辭學大視野”(《福建師范大學學報》)發表的譚學純、朱玲的論文。
2.譚學純、朱玲所在福建本省的其他CSSCI來源期刊發表的兩位作者的論文。
3.譚學純、朱玲所屬修辭學科的CSSCI來源期刊《當代修辭學》及其前身《修辭學習》發表的兩位作者的論文。
排除1—3,出于四重考慮。
其一,作者主持的話語平臺、作者的近水樓臺發表成果受阻的可能性相對較小。
其二,作者成果流向本學科唯一的專業刊物,受阻的可能性也相對較小。
其三,作者的廣義修辭觀,包含一個理念:修辭學的交叉學科性質和跨學科視野,在學理上要求修辭學研究成果接受其所交叉的多學科審視。
其四,鑒于國內語言學主流期刊不刊發或少刊發修辭學成果,造成了修辭學研究者被迫不投稿或少投稿。負性循環強化了修辭學研究無成果、少成果的誤解,為此譚學純2003年提出“修辭學研究突圍”:主張修辭學研究走出“就語言談語言”的技巧論,向更為開闊的公共學術空間突圍[3]。
排除1—3之后的統計,也許更能體現作者成果進入國內主流學術視野的情況和影響力,同時也是廣義修辭學研究“成功突圍的實際先行”[4]。
除《廣義修辭學》外,作者的其他著作有《接受修辭學》《人與人的對話》《修辭:審美與文化》《文學符號的審美文化闡釋》《修辭研究:走出技巧論》《文學文體建構論》《修辭認知和語用環境》《文學和語言:廣義修辭學的學術空間》《廣義修辭學演講錄》《問題驅動的廣義修辭論》。此外還主編了《藝術符號詞典》《修辭學大視野》《漢語修辭格大辭典》[5]。
研究成果使得倡導并踐行打通學科界限的廣義修辭學研究落在了實處。如同《廣義修辭學演講錄》所言:修辭學“研究什么”?“怎樣研究”?“為什么這樣研究”?[6]最能說明問題的是成果。只有成果,實實在在地體現研究者的學術視野、理論架構、前瞻性和實現上述前提的執行力。
從《接受修辭學》到《廣義修辭學》,再到《廣義修辭學演講錄》《問題驅動的廣義修辭論》,創新思維體現為理論架構,也體現于支撐理論架構的概念、定義、問題意識和解決問題的學理。
1.作者提出了一系列概念范疇
接受語境及其下位概念:文內接受語境/文外接受語境 主觀接受語境/客觀接受語境 偶然接受語境/必然接受語境 真實接受語境/虛擬接受語境 歷史接受語境/當下接受語境 語境遷移
接受渠道及其下位概念:口頭接受渠道/書面接受渠道 單一接受渠道/復合接受語境 官方接受渠道/民間接受渠道
接受類型及其下位概念:信息等值接受 信息減值接受 信息增值接受 信息改值接受
接受方法及其下位概念:正向接受/逆向接受 積極接受/消極接受 離心接受/向心接受 靜態接受/動態接受
修辭詩學 修辭原型 亞義位 空義位 自設義位 話語不作為
2.作者重新定義了修辭學的一些新、老概念
修辭活動 修辭過程 修辭信息 修辭幻象
3.作者充分闡釋了一些理論問題
修辭認知 修辭參與認知主體的精神建構 人是語言的動物,更是修辭的動物 從廣義修辭學視角重寫文學史的可能性
4.作者形成廣義修辭學理論體系
從學理上強調完整意義上的修辭學研究,應該覆蓋表達和接受兩極,建立“修辭活動兩個主體”和“修辭技巧—修辭詩學—修辭哲學”的“修辭功能三層面”的理論框架,推動修辭學研究從語言學向文藝美學、文化哲學延伸。
作為理論資源,這些概念范疇、重新定義、問題意識、解決問題的學理和探索精神,不同程度地為一個團隊的廣義修辭學研究注入了創新動能。
在《廣義修辭學》作者所在學位授權點接受修辭學科訓練的碩士、博士、博士后譚善明、潘紅、鐘曉文等18人近十年發表論文400余篇,出版專著30余本,對于熟悉修辭學研究成果流向狀況的學科同人來說,如何將提升修辭學研究成果解釋力和影響力的意識轉化為學術關注度較高的文本,成果富有啟發性。
筆者參與收集編撰的《1977—2009年國內修辭格研究成果篇目索引》[7],匯集漢語界和外語界辭格研究成果篇目4萬余種,其中見于主流刊物的成果流量和層次與上述團隊成果參照觀察,約略可見廣義修辭學的學術顯示度。
此外,包括《廣義修辭學》作者在內的團隊,2003年以來主持或獨立承擔國家社科基金項目,教育部人文社科基金項目,博士后基金項目,福建、湖南、遼寧、安徽等省社科規劃基金項目27項,作為第一合作者參與國家社科基金項目3項。同一時間段,團隊學術成果獲得省社科優秀成果獎一等獎4項、二等獎4項、三等獎6項。
(二)廣義修辭學的學術視野和研究范式
就像電影《盜夢空間》所表現的,最困難的事是在別人腦中植入一種想法。文本發表到被接受者邂逅,再到被認可,對其學術思想產生深刻影響,這一過程無異在別人腦中植入一種想法。最佳效果是這一想法能枝繁葉茂,成為新想法的起點。
廣義修辭學副文本與文本相互印證,建構廣義修辭學的學術視野和研究范式。廣義修辭學的獨立之思始于《接受修辭學》,延續為四本主要專著《廣義修辭學》《文學和語言:廣義修辭學的學術空間》《廣義修辭學演講錄》《問題驅動的廣義修辭論》,相關系列論文以及“修辭學大視野”學術專欄。如果說學派成立需要代表人物、代表作以及團隊跟進為標志,經過二十年的求索與發展,廣義修辭學派似乎初見雛形。
廣義修辭學理論體系既有形而上的理論探討,又強調形而下處理實際問題的操作路徑,具有理論與實踐并重的特色。理論如下所述。
修辭學學科性質:交叉學科。廣義修辭學汲取狹義修辭學的理論養料,發掘與中國詩學同源的文獻寶藏,在修辭學傳統資源中探索新的理論生長點。借鑒域外修辭學研究成果,把修辭學放到全球語境中觀察,界定修辭學學科性質屬于交叉學科。
修辭學研究路徑:跨學科。在技術操作層面,注重跨學科訓練。起點:立足語言的觀察;終點:超越語言技巧的分析,挖掘語言推動文本敘事、建構人精神世界的多種功能。
修辭學學科生態和成果流向:多學科。強調修辭學成果流向多個學科領域,在該學科前沿與該學科成果對話。此時的對話,才不被忽視、不能忽視。
廣義修辭學理論關注修辭接受,強調接受與表達地位平等。理論突破語言局部的修辭技巧研究范圍,注重從語篇層面觀察語言推動敘述的功能,擴展了語言參與人的精神建構功能。以此區別于其他理論重表達、輕接受,偏重于單純語言分析的研究格局。[8]
譚學純、朱玲用系列文本驗證了修辭詩學功能,發掘出修辭義素、關鍵詞、身份符號、特定句式、焦點語句、敘述長度、敘述節奏等推動語篇敘述的修辭因素作用;討論了“郎才女貌”/“郎財女貌”以話語形式進入抽象表達,體現出不同時代語境與社會婚戀觀互為因果的話語權力;分析了“家—國”修辭關聯,演繹出中國傳統社會運作模式。正如作者所言:“當一種語言事實凝定為超時空的民族表情,呈現出對社會公眾生活、社會組織結構及其運作體制的干預力和影響力的時候,始于語言觀察的解釋空間應同步延伸。”[9]
廣義修辭學強調對語言現象的關注,在對鮮活的個性化語言的研究中,尊重研究者的獨特體驗與發現。“正確的答案不止一個”,研究需要借助創造性思維,尋找可能性答案和最佳答案,并發現答案之間的關聯與背后深藏的動因。廣義修辭學探索的規律,不屬于學術描紅之類可以模仿的格式,更注重啟迪人們的心智,在“大象無形”中,體悟“形”的存在。
理論解釋力越強、可信度越高,被認可的可能性越大。廣義修辭學理論不僅可以解釋修辭學研究中的新問題,還可以解釋老問題。譚學純等主編的《漢語修辭格大辭典》,關注修辭學老牌問題——辭格研究,從結構、語義、語篇三維視角給狹義修辭學核心問題的研究帶來新的探索,指導的博士論文《通感研究》《夸張研究:結構·語義·語篇》《拈連結構、語義及生成機制的認知闡釋》是研究個案實證。高群運用廣義修辭學理論的修辭幻象、亞義位、自設義位等概念,解釋了夸張語義特征。[10]
廣義修辭學理論被運用到中西語言文學領域,正行進在被更多人認知、運用的進程中。福建師范大學英語語言學專業跨文化交際學研究方向的鄭春婷基于中西廣義修辭觀的梳理,探討了廣義修辭的特征,著重評析了譚學純、朱玲廣義修辭學理論體系的特點及其局限,寫出了以《廣義修辭學》[11]為題的碩士學位論文。羅淵的《中國修辭學轉型論綱》認為“廣義修辭學”是修辭學歷史上的第三次轉型。[12]這是對傳統的繼承,也是對傳統的豐富。
(三)廣義修辭學學術意識形成溯源
作家著書,學者立說,異曲同工的媒介是文本。文本憑借各種形式傳播,顯性的存在,隱性的影響,在不同語境中浮現。福爾摩斯的推理立足于對事實的縝密勘察,我們的學術溯源依靠對文本語言的領悟。
熱奈特提出“副文本”概念,認為副文本指的是:標題、副標題、互聯型標題;前言、跋、告讀者、前邊的話等;插圖;請予刊登類插頁、磁帶、護封以及其他許多附屬標志,包括作者親筆留下的或是他人留下的標志。副文本為文本提供了一種氛圍,有時甚至提供了一種官方或半官方的評論。[13]我們借助副文本理論資源,選擇“自序/前言/導言”“編者按、主持人話語”“閱讀札記”等副文本表現形式為觀察對象,嘗試一種走進廣義修辭學學術空間的新路徑,讀出文本背后的學術關懷。雖說對學術關懷的理解,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表述不一,但核心趨同,即肯定學術和學術的價值,學者的使命感和責任感是學術關懷的內驅力。
序言,既有作者自己所寫,用以說明寫書宗旨和經過,也有別人所寫,介紹或評論本書的內容。如果以同一作者為觀察點,為自己寫的可稱為“自序”,為別人寫的可稱為“他序”。至于前言,多指寫在書前或文章前面類似序言或導言的短文。從作者“自序/前言/導言”,領悟漫長求索歷程中學者的學術心跡、學術目標,以及副文本與正文本的互文性,不失為一種學術考察路徑。
1.《接受修辭學·初版前言》:國內修辭學研究的理論轉向
作為副文本的前言,以“本書的探索,是對長期以來國內修辭學研究的一種補正”,[14]低調地指向此前的修辭學研究現狀,以及正文將要“補正”的內容:修辭活動是表達者和接受者共同建構審美現實的言語活動。但是相當多的漢語教材和修辭學著作,都認為修辭活動就是對言語進行加工、修飾和調整,以獲取最佳交際效果的活動。或者說,是表達者的修辭活動,然而沒有接受者介入的修辭活動是不完整的。不僅接受者“缺席”會造成“零交際”,接受增值、減值、改值,同樣影響修辭接受的現實。1992年初版的《接受修辭學》推動并踐行國內修辭學研究的學術思路轉換:從長期以來側重修辭表達的研究,轉向從修辭表達到修辭接受的系統思路。初版《接受修辭學》為《中國當代語言學》叢書之一,“出版者前言”稱“這套叢書希望總結中國當代語言學各個分支學科的研究成果,特別是反映最新的研究進展,以期收到承前啟后、繼往開來的效果,促進中國語言學的現代化。叢書作者則不限國別地域,不限門戶學派,唯求高明獨到,力爭每一本書都能達到當代該學科的最高水平”。學術著作是否能代表“當代該學科的最高水平”,應該交給時間檢驗,劉堅主編的《二十世紀的中國語言學》,鄭子瑜、宗廷虎主編的《中國修辭學通史》第五卷,魯國堯的《語言學與接受學》[15]等涉及該書的評判,傳遞了某種學術認同的信息。或如《接受修辭學》(增訂本)前言所稱“為促進漢語修辭學研究總體格局的平衡發展進行了投石問路的探索”[16],同時也孕育了一年后初版《廣義修辭學》表達與接受兩個主體理論的萌芽。
2.《人與人的對話·前言》:從話語層面向文化哲學層面延伸
“人在語言的世界里對話,也在超語言的世界里對話。因為,對話不僅是一種交際手段,更是一種生命的內在訴求;對話不僅是一種信息交換,也是一種價值交換,同時還是一種感覺交換;對話不僅是語言、思想的饋贈,同時也包括了人類生存方式的相互參照。這決定了本書的寫作定位:從話語層面向文化哲學層面延伸”。[17]本書自定義的“對話”,挖掘對話的信息交換、價值交換、感覺交換意義,以及對話作為生命訴求和人類生存方式的價值,接受者如果認可作者觀點“對話的核心問題是對人類自身存在的關注”,那么就會理解“人在語言的世界里對話,也在超語言的世界里對話”的含義。這種來自21世紀之初的探索,隱約可見廣義修辭學理論從話語層面向文化哲學層面延伸的前期開發。
3.《廣義修辭學·自序》:兩個主體的雙向交流行為在三個層面的展開
建立“修辭功能三層面”和“修辭活動兩個主體”的理論框架,從學理上強調完整意義上的修辭學研究,應該覆蓋表達和接受兩極,探討“話語權和表達策略”“解釋權和接受策略”等理論命題及其雙向互動的運作機制,在更廣闊的理論背景下,按照“總—分—合”的邏輯路徑,將修辭研究納入“修辭技巧—修辭詩學—修辭哲學”的理論框架,推動修辭學研究從語言學向文藝美學、文化哲學延伸,這種學術延伸在修辭學介入文藝美學和文化哲學研究的同時,也豐富了修辭學的理論資源,并為文藝美學和文化哲學研究的修辭學轉向提供了“兩個主體的雙向交流行為在三個層面展開”的學術生產類型。[18]
4.《文學和語言:廣義修辭學的學術空間·自序》:從文學和語言的不同維度聚焦廣義修辭學視野
作者持續研究文學語言,學術目標既不是解決單純的語言問題,也不是單純解決文學問題,而是在文學和語言之間設定文學語言學的最小研究半徑,因此沒有淹沒在同類成果中,這也許部分地歸結為“走出技巧論”的廣義修辭學視野。學術研究的延伸是學科生長點的培育,2003年起,文學語言研究和文學語言學分別成為福建師大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碩士、博士學位授權點的一個主要專業方向,2011年在一級學科框架內自主設置文學語言學碩士、博士學位授權點,將廣義修辭學的學術空間由學術拓展轉化為學科生長。
5.《廣義修辭學演講錄·自序》:盡量不向讀者重述在別處可以見到的內容
這其實是《廣義修辭學·后記》中作者自我設定的寫作規則,這一規則支配著作者此后“廣義修辭學”系列論著的創作,也是支配《廣義修辭學演講錄》的編選原則,“選入本書的演講內容,側重問題驅動和話題提煉過程中貫穿的學科意識,以及對修辭學科人力資源和學術資源的分析,審視學科生態環境,修復學科信心,重建學科形象,希望為推動中國修辭學學科建設和學科發展提供個人的觀察、思考與探索實踐”。[19]圍繞這些力避重復性研究的內容,收入作者在北京大學、復旦大學、浙江大學、武漢大學、暨南大學等高校的學術交流,演講錄將聽眾/讀者設定為學術創新的接受主體,減少聽眾/讀者接受已知信息付出的聽讀成本。事實上,學術演講的現場感和氣場,是接受者的創新期待和演講者的創新思維共同營造的場域。
6.《問題驅動的廣義修辭論·導言》:學科之問和學術之問
作者由問題意識驅動,在復雜的學科背景和關系中,聚焦修辭學的學科身份這個核心問題,透視學科生態;圍繞交叉學科、跨學科、多學科三個關鍵詞與修辭學的關聯挖掘派生問題;結合理論與應用探求解決問題的可能性。[20]
廣義修辭學理論主張和學術實踐為修辭學“研究什么/怎樣研究/為什么這樣研究”建構了新的范式,為提振學科形象、推動學科發展,提供了開闊的研究視野。
(四)廣義修辭學作者的角色身份和學術召喚
當學者以欄目主持人身份出現時,往往突破個體研究者界限,承擔著搭建學術平臺、繁榮學科建設的重任,學術欄目蘊含更深層的學術關懷。
我們選取“修辭學大視野”編者按、主持人話語,以及《當代修辭學》專題研究的主持人話語為考察對象,探索學術欄目傳遞的學術召喚與學術關懷。
《福建師范大學學報》從2003年第6期始,設立“修辭學大視野”欄目,構筑了修辭學安身立命的棲居之地。主持人話語觸及學術多維空間,正如高群所言:
學術胸襟:“大視野”之“大”,指向廣大的心靈空間,也指向“有容乃大”的學術胸懷;
學術理念:在更為開闊的思想背景中,以新的研究態勢面對多學科的當代目光,吸納多元語境中的他者智慧;
學術追求:關注學科前沿,尊重學術自由,強調原創性研究,希望象牙塔之內的學術話語鏈接象牙塔之外的當下現實。[21]
欄目內容精彩紛呈,主持人話語關涉學科重建、學理思考和學術領域等方面。
學科重建討論了“學科重建和理論開發”“術有專攻和學科對話”“修辭觀:學科定位和學術操作”“修辭學·語用學·詮釋學”等問題。
學理思考討論了“多元語境中的話語場”“已知的研究領域和未知的闡釋空間”“修辭學:語言活動和語言思維”“全球視野中的修辭學研究”“修辭研究:再思考與再開發”“修辭研究:學術觀察和闡釋路徑”“修辭學研究的外部空間和內部學理”“中國文化傳統與修辭研究”等問題。
學術領域討論了“漢語修辭史:缺席和出場”“閩籍海外學者鄭子瑜的修辭學研究”“漢語與中國文學”“文學修辭研究”“文學修辭和意識形態”“文體建構和文體批評”“文體建構的傳統資源與改造”“修辭和歷史敘事”“詞句修辭和敘事修辭”“修辭閱讀:文學文本和學術文本”“言語風格研究”“辭格研究”等問題。
與此同時,譚學純在《當代修辭學》“文學語言與修辭”“廣義修辭學研究”“廣義修辭學與‘主體間性’研究”等專題研究[22]中,借助主持人話語發問:修辭研究如何介入文學語言研究的前沿領域?廣義修辭觀的學術邏輯是什么?能否在學術實踐中驗證?如何參與國際流行的“主體間性”理論建設?中國修辭學研究如何融入大生態?一連串的追問,凸顯學術召喚的迫切與戰略眼光。多元語境里的修辭學思考,修辭批評實踐為修辭學學科積聚了學術能量。
修辭學史該如何看待“修辭學大視野”“《修辭學習》改版為《當代修辭學》”這樣的修辭事件?修辭學史不該忘記這些走出象牙塔,把研究文本從紙上拓展到現實行動的人。
學術札記,因其篇幅短小,對作者智慧與語言的要求更高,屬于圓潤、精致的藝術品。學者實現了自己的寫作預期“多一分自己的語言出場,少一分我性的思想缺席”。與同行者匯成學術的和弦,譜寫出中國學術情。
(1)《中國學術研究:呼喚學派意識》。參與漢語界面對學術批評的自我反思,提醒大家不要對學派進行政治化誤讀,反對學派的幫派化運作,亮出自己觀點:“學派是學科發展的生長空間,學術創造的可能性在學派的覺醒和成熟中得到不同程度的認證。當一位學者的標志性成果成為一個學派的標志性成果的時候,這個成果,才是嚴格意義上的經典。”作者斷言“學派意識的覺醒,是學科走向成熟的條件。學派紛呈,是學術繁榮的標志”。作者呼吁“中國學術界,需要掙脫對學派的負面想象。中國學術體制,需要重新為學派定位。中國學術研究,呼喚學派意識”。[23]
(2)《學術期刊:學術話語的集散地》。作者意識到學術期刊及時追蹤學科前沿、學術熱點的影響力,認為“學者們以自己的話語方式,參與他所在學科的理論建構,學術期刊,是他們的話語集散地。在傳播媒介發達的時代,研究學術史,沒有理由忽視學術期刊對話語建構的參與。因為:自從有了學術期刊,學術史就是由學術期刊介入的學術文本、學術事件、學術人物和學術團體活動的歷史延續體”。[24]學術期刊提供的版面可以看成一種話語權,隱含欄目定位的學術召喚。作者就是因為有了這種閱讀之思,才有后來思想與行動合二為一的“修辭學大視野”——修辭學學科家園的誕生。
(3)《學術傳播和話語權》。在全球化的“話語—權利”圖景中,作者認為“學術傳播的亮點往往就是新術語如何為解讀新的學術現實,提供新的思維框架的認知激活點”。[25]無法回避的問題是:在學術傳播中,承載重要信息的關鍵詞和基本的概念術語,話語權屬于誰?就是這份憂思,激勵著作者實踐專業術語的創新。從“接受修辭學”“廣義修辭學”的提出到“修辭幻象”“亞義位、自設義位、空義位”的界定,以及對“人是語言的動物,更是修辭的動物”富有哲學意味的思考,無不帶有作者的自定義痕跡。有的術語屬于作者原創,有的術語經過作者闡釋,為原初術語注入了新能量,為擁有自我話語權的學術傳播擴容。
(4)《語言學研究和公共閱讀》。語言學研究進入公共閱讀視野,不是“去學科化”,而是在堅持本體研究的同時,關注相關學科的前沿研究,打開公共閱讀空間,刺激更為豐富的人類智慧,在“通識”教育和“高、精、尖”人才培養模式之間重建平衡的支點。[26]從專業閱讀到公共閱讀,變化的不僅是閱讀人群,更是思想能量輻射后的加倍釋放。學術創意與人才培養如同持續的產品深度開發,將是新一輪學術創新的保證。
我們把“自序/前言/導言”“編者按、主持人話語”“閱讀札記”等語言形式與著作、論文進行互文性對讀,可以更全面地理解作者對修辭民生的關懷,對修辭學學科建設的關懷,對修辭學成果的關懷。
譚學純作為一位作者,用副文本、文本與讀者對話;作為“修辭學大視野”欄目的主持人,首先與被發表論文的作者對話,然后讓其文本與讀者對話。“廣義修辭觀”的存在,“突圍”思想的引導,匯聚了多學科智慧,部分地轉換為修辭學研究不同于傳統格局的學術面貌。學術事實、學術行動包蘊的學術關懷,關注到人的智慧化生存,用文本“悟道”,用行動“弘道”,為修辭學科增補正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