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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 理論探討與貢獻

一 理論總結

本章和下一章以三花的兩次競合事件為研究對象,探討了中國本土企業與外資企業之間在“以市場換技術”宏觀制度情境下的企業主導制度邏輯轉變機制,以及本土企業如何通過不同的市場啟發機制和技術積累范式來推動這種主導制度邏輯轉變的問題。本章和下一章的主要結論如下:

第一,在改革開放前期我國“以市場換技術”制度體系大背景下,中國本土企業與外資企業之間的競合關系演變存在改革型邏輯轉變和發展型邏輯轉變兩種變革機制。改革型邏輯轉變通常發生在產品技術門檻相對較低、市場潛力巨大且有待開發的新興市場中,其邏輯基礎在于原來競合雙方的市場地位隨著競合關系的改變將發生徹底的轉變。在四通換向閥業務上,三花從開始“被收購”的弱勢局面到最后收購蘭柯的強勢市場地位轉變就是很好的例證。改革型邏輯的意義在于,充分利用新興市場提供的機會,為大量從低端制造起家的本土企業追趕國外領先企業,占領國際市場創造了無限可能。相反,發展型邏輯通常產生于產品技術門檻較高,且相對成熟的市場中,其邏輯基礎在于原來競合雙方的市場地位就相對均勢,通過雙方從合作到競爭態勢的轉變,最終強化了企業的競爭力,因此,是一種邏輯強化的過程。三花與丹佛斯在微通道產品上競爭機制增強很好地證明了這一點。發展型邏輯的意義則體現為,對于那些有志于高端技術產品研發制造的中國本土企業來說,需要與全球領先企業的合作競爭,才能獲取到最前沿的行業技術,進而占領高端市場。

第二,在主導制度邏輯轉變過程中,中國本土企業的市場啟發機制和技術積累方式也存在顯著的差異。在改革型邏輯轉變過程中,中國本土企業采取的是市場優先策略,即首要目標是占領國內市場,通過市場壟斷優勢來改變本土企業的競爭劣勢。具體來說,首先通過踩點布局、蹲點推銷等手段迅速打開國內市場,立足于國內絕對市場優勢之后,再憑借大規模制造經驗追隨外資企業的國際市場營銷模式,是一個從市場隔離到市場跟進的轉變過程。而從技術積累的視角來看,由于產品技術門檻低,本土企業首先通過自主探索研發,極大地滿足了當時以低端產品為主的國內市場需求。當企業通過市場規模效益具備技術升級、創新條件時,再通過聯合外部機構展開合作研發,因此,是一個從自主創新的探索模式到技術吸收、獲取的利用模式轉變的過程。而在發展型邏輯轉變過程中,本土企業采取的是技術優先策略,即首先通過與外部企業、機構的合作來實現領先技術的突破,通過技術創新趕超來提升企業競爭實力。為了適應這種技術發展要求,在市場拓展方面,本土企業采取的是先跟進再隔離的策略。首先通過與外資企業合作拓展國內市場,以迎合外資企業對于本土市場的要求,同時努力學習外資企業的國際化市場經營經驗,再通過自建營銷渠道、構建獨立的國際化營銷體系來對抗競爭者的挑戰。在技術積累上,本土企業則采取先利用再探索的方式,首先通過合作研發獲得領先企業在先進技術上的授權、轉移,當獲得足夠的技術實力之后,再探索自主創新道路。

第三,本章和下章從市場和技術互動的角度構建了一個本土企業與外資企業之間競合過程中主導制度邏輯轉變的推動機制。我們的研究表明,發端于國內市場改革的中國本土企業要想在與國外領先企業的競爭中獲得優勢,在充分考察企業產品市場機會的前提下,綜合利用市場拓展策略和技術積累手段十分關鍵。一方面,處于技術劣勢地位的本土企業,對于產品技術要求低、尚未開發的新興市場,要首先通過自主摸索研發低端產品,同時通過市場隔離策略對國內市場迅速實現占領,以獲得與國外領先企業有關領先技術轉移談判的資本,為全面占領國際市場提供技術上的支撐。從市場與技術的互動過程來看,本土企業起初的技術探索為其在新興市場采取隔離策略奠定了技術基礎,而通過隔離機制迅速占領國內龐大的市場則為企業獲取外部領先技術提供了市場支撐,這種技術獲取、整合與創新則最終為本土企業產品的國際市場跟進策略奠定了扎實的技術基礎。另一方面,在產品技術要求相對較高,成熟度也較高的市場中,為了進入國際市場,產品的技術提升對于本土企業來說特別重要,而相對均勢的市場地位能夠保證本土企業聯合經營國內市場的同時獲得領先技術。在這種市場與技術的內在關系中,要求本土企業首先暫時犧牲本土市場資源來獲得外部技術支持,而技術的持續追蹤乃至趕超則為本土企業最終在全球范圍內建立獨立的市場營銷模式奠定了基礎。我們將不同制度邏輯轉變下的本土企業市場和技術策略概括如圖7-1所示。

二 理論貢獻

基于制度觀的視角,學者們對我國本土企業的市場擴展、領先技術追趕問題進行了大量的研究(Mu & Lee,2005;謝建國,2007),這些研究結論已經成為理解我國獨特的市場體制下企業組織和運營戰略新現象的重要理論框架。但這些研究趨向于將制度要素作為企業運營決策的外生情境,未能從企業決策認知能動性、企業行為決策邏輯上探討企業制度邏輯演繹的過程(Ingram & Silverman,2002;Pache & Santos,2013;劉德鵬等,2017)。正如Ingram和Silverman(2002)指出,制度作為內嵌于組織運營環境中的核心規則,其對于企業的戰略決策和執行具有明確而直接的指示性作用。本書從制度邏輯的微觀視角出發,探討“以市場換技術”制度體系下的本土企業與外資企業之間主導制度邏輯轉變及其驅動機制問題。研究結論拓展了Thorton等(2012)關于制度邏輯需要通過組織實踐和身份擴散來實現轉變的觀點,總結出了企業制度邏輯轉變的主要范式。我們的研究還表明,本土企業與外資企業之間主導制度邏輯轉變具有深刻的市場嵌入和技術依賴特征,本土企業只有從市場格局和技術勢差上形成正確的邏輯認知,采取“揚長避短”的競爭思路,并通過決策意義建構、傳遞和擴散才能夠改變已有的市場地位或技術軌跡。這是對Gaur等(2014)、魏江和劉洋(2017)等關于新興市場國家企業在治理機制缺失、國際化經驗缺乏、創新能力薄弱背景下仍然實施跨越式擴張戰略這一“悖論”的進一步解釋。同時,也從理論上回答了為什么在中國獨特的市場體制背景下,有些行業的企業通過“以市場換技術”獲得了巨大的成功(文摴、韓笑,2014),也有些行業則完全迷失在企業全球競爭的叢林之中的問題(田志龍等,2010)。

圖7-1 不同主導制度邏輯轉變下市場和技術策略演化

本章和下一章的相關結論對于解釋改革開放以來關于“以市場換技術”是否可靠的理論問題也具有啟發意義。從以往的研究來看,學術界對于“以市場換技術”的政策褒貶不一(Deng et al.,2012;李曉華,2004;孫曉華等,2009),而大量的中國本土企業經營實踐也表明,犧牲中國巨大的本土市場也未必能夠獲得國外企業的領先技術。面對這種不利局面,近來一些學者嘗試從市場和技術協同的角度進行了深入討論(Su et al.,2013;劉冰、周紹東,2014;魏江、潘秋玥等,2016),他們的研究雖然對于探討企業市場與技術之間相互支持,共同推進企業競爭力提升具有積極意義,但這些研究往往忽略了市場和技術的動態發展過程,未能從一個相對較長的時間角度來考察這種市場與技術之間的動態協同過程。本章首先基于我國“以市場換技術”的制度邏輯預設,將本土企業的市場啟發機制概括為隔離和跟進兩種策略,技術積累則劃分為自主探索和外部利用兩種方式。其次,從企業制度邏輯轉變的微觀視角探討了這種市場啟發機制與技術積累方式的動態互動過程。我們的研究表明,在以企業市場地位徹底轉變的改革型邏輯轉變過程中,企業采取先隔離再跟進的市場啟發機制,同時技術積累軌跡則是先自主探索再外部利用。而在以市場地位增強的發展型邏輯轉變過程中,企業則采取先跟進再隔離的市場啟發機制,同時采取先外部利用再自主探索的技術積累范式。總之,我們的研究嘗試從市場和技術動態發展的角度解答“以市場換技術”是否可靠的重大理論問題,同時也對未來關于企業競爭趕超中的市場策略與技術追趕相關理論的發展提供了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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