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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對立論”難以自圓其說

關于啟蒙運動與浪漫派的關系,有兩種說法流傳頗廣,一種說法聲稱:啟蒙運動高舉理性主義和理性至上的大旗,而浪漫派卻反其道而行之,大唱非理性、主觀主義和感情用事的贊歌。另一種說法宣稱,啟蒙運動者向前看,世界觀先進,而浪漫派則向后看,迷戀中世紀,世界觀落后甚至反動。其實,兩種說法都是傳統的“對立論”的變種,都是站不住腳的。

的確,浪漫派以重主觀、厚情感、崇尚幻想著稱于世,但他們并不輕視理性,更不會敵視它。1795年,在拜讀了法國啟蒙運動思想家和哲學家孔多塞的《論人類精神進步史梗概》(1795)后,年輕的弗·施萊格爾馬上撰文稱贊道:“(孔多塞的)論著由于簡樸、明快和高貴的寫作方法,由于對真理和見識的真誠熱情,由于對美德的純情和由于對偏見、虛偽、壓迫和迷信的高尚仇恨而給世人留下美好的印象。”[12]翌年,諾瓦利斯在日記里寫道:“務必竭盡全力訓練并經常發展和提高想象力,如同理智、判斷力等一樣。現在我增強理智,就最值得,因為它教我們找到道路。”[13]這些話均出自浪漫派作家之口。18世紀被稱為理性主義時代,浪漫派作家在世紀末年的這些表述,均閃爍著理性的光輝。可見他們并不反對理性,并不反對理性原則。但他們反對理性主義,反對把理性絕對化、教條主義化,反對主觀客觀的分離和精神與物質的二重性。如果說在18世紀理性主義時代,理性處于至高無上的地位,理智與幻想屬于一種主從關系,那么在18世紀末開啟的浪漫主義時代,理智與幻想固然存在對立的一面,但兩者也不相互排斥。奧·威·施萊格爾在一次講課中談到兩者關系時這樣說:“它們仿佛永遠對立,因為理智絕對強求統一,幻想則在無限多樣性中開展其活動,但它們都是我們本質的、不同的基本力量。”[14]諾瓦利斯對兩者的關系的認識是有變化的。在1791年10月5日致賴因霍爾德的信里,他仍把“我的理智大大的占了感情和幻想的上風”看作優點,但是數年之后,在1799年的《斷片》里,他卻將理智與幻想視為平起平坐的兄弟姐妹關系:“清醒的頭腦同熱烈的幻想結成兄弟姐妹關系,乃是真正的有利于健康的精神食物。”[15]

盡人皆知,浪漫派迷戀中世紀文化,他們提出了“回到中世紀去”的口號。過去,人們對此不大理解,甚至橫加指責,聲稱這個口號有著反動的含義,認為他們是要回到中世紀封建主義和天主教的統治中去,“要在新世紀恢復中世紀的生活方式”。這種說法顯然牽強附會。其實,這個口號并非浪漫派的政治行動綱領,而只是一種文藝主張。它說明浪漫派對民族傳統,特別是對中世紀文藝的向往。他們迷戀中世紀文藝,是因為它想象豐富,感情真摯,語言生動,表達方式自由。尤其在蒙受異族侵略和壓迫時期,他們對民族傳統和民間文藝的重視,還含有鼓舞民族精神、喚醒民族意識的因素。他們在搜集整理出版民間文學,特別是中世紀民間文學上,所作出的重大努力和貢獻,說明了問題的實質。

啟蒙運動與浪漫派同中世紀的關系仿佛背道而馳。其實不然。維爾納·克勞斯教授1962年在萊比錫大學浪漫派問題研討會上作的那個非常精彩、備受稱贊的報告《法國啟蒙運動與德國浪漫派》,對此問題做出了令人信服的解答。他探索了啟蒙運動和浪漫派雙方同中世紀的關系,根據西班牙啟蒙主義學者,特別是法國啟蒙主義者如布蘭維里埃(Henri de comte de Boulainvilliers)、豐特奈爾(Bernard Le Bovier Sieur de Fontenelle)、麥西安神甫(Abbè Massieu)和拉加爾納·德·貝拉葉(Lacurne de Sainte-Palaye)等同中世紀的關系上證實,浪漫派對中世紀的濃厚興趣,遵循了啟蒙運動的傳統,植根于啟蒙運動的世界觀。他們對中世紀的向往,是以啟蒙主義者為榜樣的。這位教授同時也指出,對中世紀的興趣產生了有利于反動派的變化,那是在1815年封建復辟之后:“當一個世界性的封建主義大君主政體的卡特爾通過神圣同盟而組成的時候,而且是在一種要確保各民族和平的和平主義的決定性影響下,中世紀意識形態才出現功能的轉變。”[16]

從上文不難看出,“對立論”及其變種,都缺乏科學的辯證的分析,遠遠偏離了客觀實際和真理,都是一種偏見,難以自圓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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