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圖用盡所有的力氣喊出“小白救我”,但聲音每一次脫口而出的時候都被稀釋的無影無蹤?;仡^望了一眼自己的“真身”,它癱坐在一塊焦黑的石頭上,一動不動,沒有任何情緒,卻還睜著眼睛。空氣里混雜著灼熱和腥薧,我竟還能識別到這復雜的體感,心里有一絲慶幸,周圍若隱若現的崩著點點火星,藍的,紅的,黃的,仿佛煙花過后的余韻。我被未知的力量推到風頭最勁的一處地方,背后熱浪滾滾,迎面又陰風陣陣,它們交織在一起互不讓步,要把我片做兩半一般。
兩只抖著黑色羽毛的鳥兒從暗處飛來,掠過我的身旁時,我隱約聽見它們輕輕的留下一段對話:
“這就是林瑋找來的補丁?”一只鳥偏了下頭盯著坐在石頭上的那個“我”說道。
“是了吧……”另一只也不太確定的回答。
“不知道能不能行……”
“不行的話這個火域就不能留了……到時候這些都要搬到南邊嘛?”
“不知道,南邊的火域能不能容下這么多,大概率走之前要滅掉一部分吧……話說回來,這柳樹精的確不如南邊那棵呆樹牢靠……”
它們沒有停下,匆匆的飛進了我迎面的黑暗中。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我放棄了無用的呼喊和掙扎,絕望的準備融進這片黑暗中。突然那片黑暗產生了劇烈的晃動,剛剛黑色鳥兒中的一只驚慌失措的又飛了回來,邊飛邊回頭張望,張望著,張望著,那只巨大的救命貓,嘴里叼著另一只鳥兒四平八穩又一步三搖的走了出來,貓背上的小白一眼見到癱坐在石頭上的那個“我”,便飛身下貓沖了過來。
喵嗚此刻把嘴里叼著的那只放在左前爪,開始玩耍起來。一邊逗弄還一邊抬頭挑釁一下天上盤旋的那只。它身后匆匆趕來的林琦木訥機械的左顧右盼,似乎在找什么人。
“林琦沒有變成樹樁啊原來……”我想,“剛剛是不是我的幻象,可這幻象又從哪一刻開始的呢?從出院的那一刻?從走進寢室那一刻?還是我這兩天壓根兒就還沒醒來過?……”
小白晃了晃那個目光呆滯的我,很快明白了我已經離魂了,于是跟喵嗚比劃了一個“趕緊”的手勢,喵嗚一抬前爪直沖半空,那只還在盤旋的鳥兒一聲哀鳴也落入了喵嗚之爪。
喵嗚把它們兩個扔在地上,這兩個在地上翻了一圈化成了人形,那扮相,嗯,那扮相我是見過的,正是那晚小鬼方妙妙的那個鬼車娘的裝扮。
兩個鳥人慌里慌張的想爬起來,喵嗚只是“喵嗚”了一聲,它們就又乖乖的趴了回去,這大概就是克星天敵的威懾力吧。
小白大聲問:“謝因被藏哪兒了?”
“我們剛剛帶兩位大人進來的地方其實是這個火域結界的裂縫,林瑋把她攝到這里就是為了補這個裂縫,既然您二位還能進來,那說明還沒補完,她的魂魄應該就在那附近接受煉化。具體的位置我們也看不見,但應該就在那里?!?
我在半空中又重新燃起希望,又重新開始喊出“小白救我”,然而聲音呢又重新被稀釋在黑暗中。
“用謝因補結界?”小白看向我的方向,難以置信的重復。他應該是看不見我的,他看的其實是那片黑暗。
“這個結界里是主人煉魂用的火域。三年前的天火燒的旺,附近修行的靈類除了燒死的,都慌不擇路的逃命,主人趁機引誘它們進了結界,又將天火引了進來。但沒想到的是,天火在和主人的真火融合時出現一些逆反,發生了多次爆炸。那些靈類也一直沒有放棄掙扎,它們想要逃出去,就利用爆炸使結界薄弱的這個時機,不斷撞擊結界。爆炸和撞擊逐漸讓這個火域的結界出現了裂縫。雷擊木最能鎮壓靈類,主人便用門口雷擊剩了半截的柳樹樁子時時修補,防止陰氣外泄,但最近這柳樹樁靈氣越來越弱,主人本想絕了她的根,讓她直接跟這火域融為一體,但她昨天為了活命說她能找到天生的補丁來補這個裂縫……”兩只鳥兒你說一句,我補充一句,話還沒說完,林琦就沖過去焦急地問:“林瑋現在在哪里?”
“應該就在這里躲起來了吧。這里也算是她的地盤了,你問我們,我們也說不準她到底在哪里?!眱芍圾B兒面面相覷。
林琦顯然有些焦躁了,左手拿出一把小匕首,在右手的手腕突然割了一下,綠色的血液,嗯,綠色的樹汁吧流了下來,她任由血液流下來,見周圍沒有回應,又繼續一刀一刀的割下去,直到那個跟她長的一模一樣的人痛苦的從黑暗中掉了下來。
“你瘋了吧你!”林瑋大罵道。
“你,你才瘋了,我已經盡力供養你了,你怎么還是要這么做?!绷昼讨弁匆琅f機械的埋怨道。
“我只是想活命??!被燒成黑炭的是我!被吸了靈氣的也是我!馬上要被斷了根的還是我啊!我怕??!你在外面枝繁葉茂你怎么能知道那種怕啊!我每隔七天都要被這勞什子火域五馬分尸一次我怕??!你不過就是幫我找了幾個男人而已,憑什么質問我?憑什么要求我?那些人你沒用過嗎?!沒有嗎?!”林瑋說。
“可是我們說好的不能傷及無辜的人命???!”林琦質問。
“哪有什么無辜的人命?那個被你強留住的程曦?他是什么好人嗎?你信我,他早就知道我們不是一個人了,他扮蠢享齊人之樂的。你別傻了!他是自己不克制不檢點不自律,活該的!”林瑋說。
“那……可是那也罪不至死……”林琦的口氣變成了喃喃自語,她看起來根本吵不贏另一個女人。
看了一會兒這兩棵樹吵架,大概明白了,這是兩棵柳樹,看來當年謝懷瑤從山上帶下來的柳絮是活了兩棵樹的。
感覺自己又麻木了許多,之前的那種冰火不容的撕裂減輕了,怕是我的直覺減弱了,意識也有些遲鈍了,喊也不喊了,掙也不掙了,似乎適應了現在這個環境。殘存的意識告訴我小白再不想辦法救我回魂,我應該比上次更難回去了吧。
可是小白在干啥呢?他去哪了?怎么還不來救我?我不太自如想扭一下頭,果然很難扭過去,只能用余光微微瞥見小白還在我那癱坐的真身旁忙碌著,這會兒一個紙扎公仔已經在他手里初具規模,他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公仔臉上歪歪扭扭的畫上五官,那五官丑的呀,真是太隨意了。點了睛的公仔在他的催動下有了靈魂,啊,那應該是的確有了靈魂吧,一下子就變成了一個看似有血有肉的人了,只是丑的一批。
公仔抬起頭,目光一下就捕捉到了我,飛身準確的來到我被吸附的地方,一把抓住我,而小白則同石頭上的“我”一起癱坐著。喵嗚見小白的“真身”癱倒,本能的走過去護住,那兩只鳥兒見喵嗚走掉了,也無心再看兩棵樹吵架,趕緊借著這個機會飛出了結界。
公仔把我拽了下來,確切地說其實是把已經有些變形的我從風口上揭了下來,然后團愣了一下,看我差不多恢復了個人形,嘆了口氣說:“這再塞回去不會毀容吧……”我想著反駁你這丑八怪還有臉說我了,但還是沒發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