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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番外:弱水三千

云行期身為云氏皇城的皇三子,卻沒有得到皇子應有的待遇。

他的生母成弦本為浮玉絕代風華的女子,卻生為權貴家的棋子,被養父送入了皇城高墻,成為圣上豢養的金絲雀。

成弦未生子前,入宮多年不得寵,只是遺落在涼宮秋雨中的一名貴人。

時至秋暮蕭寒,葉黃枯碎,成弦心事哀傷,望眼皆情。她不忍蕭意孤寞,執意攜一支玉笛,隨意坐于枯草上,對著滿眼的秋意蕭然奏了一曲“秋風疾雨”。

笛聲悠婉,如詩如訴,心凄而忘歸。

恰逢文帝煩惱散心,途經園林,立即被笛聲吸引。絲絲的音律扣人心弦,似在傾訴他心中的煩憂與無奈,又似一抹微云,拂去他心中的一片陰霾,讓他駐足聆聽,當此不前。

那夜,成弦被文帝招入寢宮,連夜侍候尊前,便有了他皇三子的存在。

都道母憑子貴,當年的貴人晉為成妃,獨立一宮主位,生活應當衣食無憂。

可即使貴為妃嬪,依然未改善母子二人生活的窘迫與困境。

成弦入宮時,正值和風縷的盛寵年華,浮玉的瘦馬有效仿南越的“皇女慶道”之嫌,成弦的出身便成了東施效顰的笑料,宮人們話里話外都拿此事譏笑于她。

生子后的成弦容顏漸變,逃不過被遺忘的命運,傷懷的情意經不起歲月的流逝。喜好美色的文帝轉而寵上了貌美如花、眉淺若岱的樂家娘子樂淺眉,三千宮嬪成為了“宮詞”中的深宮寂寞紅。

云行期,就是在成弦的哀怨中凄弱的長大,受盡了柔絲宮宮人的欺辱,還時不時地遭遇飯菜下毒的事件。

母子二人被一碗解暑毒湯差些了結了性命,所幸,二人福大命大,得到傾云仙山門主的妙法施救,才從鬼門關擦肩而過。

此后,成弦的性情大變,不再拘泥于落葉風情,悄悄運籌帷幄。

成弦將傾云仙山門主的兩個女徒占為己用,安置在為云行期身邊,成為云行期貼身伺候的婢女,并為兩名小婢請了武藝高強的師傅教授武藝。二個丫頭明里為奴為婢,暗里則為黑夜中的殺手,行走的廟堂情報,為云行期搜羅朝堂要事,掃去一切障礙。

掌握了別人的把柄,成弦以此為挾,私下拉攏朝中的官員,甚至不惜重金購買浮玉的雙嬌,以美色籠絡朝臣。

收斂鋒芒,母子二人平安度過了十余年。

欺負過自己的柔貴妃和風縷十年前回鄉途中身染瘟疫,紅顏薄命,不幸逝世。遺留的皇二子孤身一人,又失去了陛下的器重,掀不起風浪。

隱忍不發的云行期搖著一柄折扇,身穿一身白衣,做起了一位白衣仙風的玉面少年。

他一直以來的愿望,就是坐上了高高的龍椅,成為主宰別人命運的君王。退而求其次,是愿今后得一封地,娶一門賢妻,平淡無波地度過余下的人生。

見多了宮中的爾虞我詐,他對未來的妻子模樣心無所望,認為她賢良淑德就可,直到遇見了她。

他從未見過如此行事獨特的女子,身姿淡雅,神采卓然,眼中卻滿是對世俗的桀驁不馴。她雖身有疾患,卻才情橫溢,勝過一切平常的女子。

承恩街道,奚香十里。他說,四弟,我去看看那女子。

折扇搖起,白衣如雪,他對上她一雙明亮清澈的眼睛。

只一眼,她便喚醒了他心中的怦然心動和掩藏心底的鐘情。

四弟說,他心中的女子叫心夜,他心中的女子又何處不是?

那年,落花之下,他看著她,忍不住問道,“我能叫你心夜嗎?”

他怯怯地等著她回應,她卻沒有任何的回答,只是一直看著他,直到車遠影去。

五月詩賽后,他要返回京都,從此無法顧及她的安寧。走之前,他將身旁的一位婢女留下,囑咐婢子,即使舍棄你自己的性命,也一定要護她一生的周全。

最初,她看自己的眼神只有恭敬和感激,深藏著一份隔閡和退縮,直到后來,他如愿贈予她四十七弦琴,他才從她的眼神里看到了深處的柔弱和傾瀉的感情。

他斗膽向她表白心意,并成功擄獲了她的芳心。

為了她,他不惜頂撞自己的母妃,不惜違抗賜婚的旨意,只想和她相伴終生。

成為帝王,是他這輩子悔恨終生的選擇。他原以為,登上帝王之位,這天下就沒有他做不成的事,沒有他護不了的人。可惜他錯了,大錯特錯。

身在帝王之位,他的心中不僅裝著她的存在,還裝了一樣東西,名叫“江山”。

權臣的逼迫,百姓的生死,所有的生計與責任壓在他的肩上,讓他無時不刻感受到自己的無可奈何。

他沒能熬過百官的請諫,她也沒有成為他的妻子。

但是,他愿意等。等自己羽翼豐滿,獨立高飛,他要明媒正娶迎她為皇后,給予她此生無盡的尊榮。

深宮之中的寂寞自從有了她的相伴,寂寞與無奈就成了微不足道的泡影。哪怕只是遠遠地看她一眼,他也覺得心安。

他以為她能體會自己作為君王的痛苦與無奈,他以為自己的權威能護住她的一生安寧。終究,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看著她受傷,看見她的眼中裝著對他的不信任,他的心里無比的心痛。

他想著,再熬熬就好了,待自己大權在握時,他便君臨天下,讓她母儀天下。到那時,那些曾經欺負過她的人,他一定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為了讓她在宮中的生活少受欺辱,他不得不迫使自己流走于三宮六院,假意冷落于她。而當三更半夜聲寂人靜時,他總是悄悄地去看她一眼。

看見她躺臥在薄被硬床中,他一陣心酸。

他有些哀傷不確定地問于春,她是會一直等著他的嗎?

于春說,會的,夜姑娘心思聰慧,定能明白陛下的心意。

他信了于春的話,可是他終究未等到那一天。

守宮砂的莫名消失讓他痛徹心扉,他聽見她悲痛欲絕的哭聲。他并非不信她,只是覺得非常得害怕,他生命中唯一重要的女人,他也許會在某一天徹底地失去她。

把她留在身邊,默默地看著她的音容笑貌,成為他最后的愿望。

失子之痛,成為他這輩子永遠的痛。他的權力原來是這樣的渺小,小到讓他的愛人接二連三地遭受迫害,他卻莫之奈何。為了防止別人無休止的陷害,他不得不親自下旨,將她打入天牢。看著她絕望的眼神,他的心中早已痛得麻木不仁。

他在天牢里捏著她的下巴,追問絕世雙玉的下落,她卻反手一耳光打在他的臉上。這一巴掌,打完了她心中的最后一絲情意。

他被憤怒沖昏了頭腦,將她猛然揮甩在地,頭也不回地出了天牢。他恨她的思想狹隘,她為什么就不懂自己的苦心,他若得了絕世雙玉,就能呼風喚雨,保她一生平安無憂,再也沒有人可以傷她辱她。他又何須把她關在天牢里嚴加看管,免去別人無休無止的陷害。

他本來想告訴她,你等我,我會想盡辦法救你,護你。

可是她的眼中只有無盡的絕望和悲哀,早沒有他的身影。

沒有證人,下毒的人依舊未能找到,他心急如焚。說她懷孕,他是根本不相信的,商太醫說,她的飲食中被人摻了假孕藥,這才出現了孕癥。

可是,百官在朝堂以絕世雙玉禍亂朝綱為由,逼迫他一個君王處死自己最心愛的女子。

種種的威逼利誘下,他想出了一個可救她的方法—置之死地而后生。

不能為妃又如何,只要她能活著就好,只要他還能看她一眼,他就能繼續堅持自己的想法,他相信總有一天,她能回到自己的身邊。

為護她安然無恙,他一再地著太史局夜觀天象,得到的答復都是相同:“五月二十日午時將出現兩道天雷,第一道天雷出現在午時二刻,威力不大,第二道天雷在午時三刻出現,伴隨著風卷殘云,威力巨大。”

他依舊不放心,再三囑咐于春:“傳朕密旨,令文常侍連夜拔去歸鄉臺臺柱上的引雷管,務必保證她的身全。為以防萬一,行刑時間改到午時二刻。”

于春道:“陛下,您是想讓夜姑娘禁受第一道天雷?”

云行期并沒有正面回答于春的疑問,“過了此劫,她就是萬人矚目的神女,集萬千信仰于一身,任誰有三頭六臂,也不能輕易地與萬千子民為敵。”

百年前民間就有傳聞,閃雷訣代表的是上天的審判,雷刑之下的囚犯,若能全身而退,代表上天對他的寬恕,他便是神的使者,是民眾心中的信仰。

這個傳聞,云行期了然于心,于春更是心如明鏡,“陛下,您對夜姑娘真是有心了,若夜姑娘知道陛下您……”

云行期心里煩悶,不愿再說話,“退下吧。”

“慢著”,他仍然不放心,“若是雷電的威力超乎意料,叫文常侍無論如何,將人先救下。”

明孝二年五月二十日,擔憂一夜的他漸感倦意,手依著塌背閉目歇息,其間仍不住問道:“什么時辰了?”

“陛下,午時還差一刻。”于春答道。

“她已經,出發了嗎?”

于春回:“夜姑娘,已經出發了。”

“文常侍呢?”

于春道:“常侍已接到陛下旨意,在午時,必到達歸鄉臺。”

“你下去吧。”

只是閉目歇息了片刻,云行期仿佛聽見了什么,滿身震驚地顫抖,他差點從塌上摔落下來。

“小于子,小于子。”

于春慌忙跑了進來:“陛下。”

“剛才這天怎么回事?午時不是還未到嗎?怎么電閃雷鳴?”

“陛下息怒。”

他的手指顫抖不止,指著于春一字一句地說道:“叫太史局來。”

“是。”

乾坤殿內,一群太史局的大小官員跪了一地,誠惶誠恐地回答:“陛下,臣等先前并未看見異兆。”

“沒有先兆?突然就來了?”云行期的語氣生寒,將殿內的簾紗招起了一股寒意。

“陛下息怒!天象變幻,天雷提前到來,所幸那夜女已押在歸鄉臺,兩道天雷也合為一道,威力可致山崩地裂,夜女必死無疑,必然不影響陛下行刑。”

云行期一聽,差點氣絕身亡。他一一指著他們,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

午時一刻,電閃雷鳴陣陣。他不安地在殿內踱來踱去,心中的空虛灌滿了整個胸口、房間。

“陛下,陛下。”

終于等來于春的稟告,他心下先是一松,繼而又緊張起來。

誰知,于春說,“歸鄉臺的護衛快馬加鞭回來說,文常侍半路遇人攔截,趕到歸鄉臺時,天雷已下。常侍辜負陛下的囑托,愿以死謝罪。”

云行期長期壓抑的煩悶此刻在胸中沸騰,終是沖破重重的約束,從他的口中噴灑而出,一口鮮血便濺落在床榻邊。

他的雙眼一黑,倒在榻上緩氣。

于春在旁叫道:“陛下,陛下,你怎么了?快傳太醫。”

他抓住于春的手,有氣無力地說道:“叫文常侍先別急著死,趕緊救人,把宮里所有的太醫都帶去,一定要救她。”

于春哭道:“陛下,太醫都走了,您怎么辦呢?”

“快去,不用管我。”

午時五刻,他身子僵硬地躺在榻上,一動也未動。

“如何了?”他問。

“夜姑娘受閃雷訣,未死。”于春答道,“她能說話了。”

“沒死?沒死就好。”他輕輕地嘆了口氣,胸中的煩悶消解了許多。

于春欲言又止,低著頭神情凝重。

“有話直說。”

“恒王他,”云春道,“他與夜姑娘共受了雷刑,被夜姑娘施救了性命。”

“他去了?”

于春回答:“是,恒王在雷刑前就潛在人群中。但未救下夜姑娘,與她一起受了雷刑。”

終究還是他救下了她,他竟然如他一般愛得深沉,不顧自己的性命,以命抵命。

他該感謝他嗎?不,他的心里更加得不安和畏懼,他的夜兒離他越來越遠,他還未娶她為妻,未能執手白頭,又如何能親眼目睹她另擇他人。

許久,他睜開眼,說道:“小于子,送一封密信到恒王府,讓寒夜想想法子,抹去恒王的記憶。另將朕的旨意告知樂太妃,朕要昭告天下,恒王因病于明孝二年五月二十日薨逝于恒王府,擇日葬于皇陵。是真死還是假死,她自己掂量清楚。”

于春嚇得跪地不起:“陛下……”

“還有,”云行期補充道,“任何人都不準夜落探喪,否則,朕誅他全族。”

話雖如此,云行期依然不放心。他的夜兒一向聰慧敏感,憑一絲蛛絲馬跡就能感知始末,若不想他們相逢,需斷了他們所有的機遇。

“另傳朕旨意,夜女是天賜的神女,免其死罪,但天威不可觸怒,令其前往五洲云頂道觀修行,為我皇朝子民祈福,終生不能婚配。”

五洲云頂,由五座連綿起伏的深山環繞而成,入了山頂,山高水長,除了綠木碧水,再無其他。

他派人千里一騎,將鵲山的迷轂和祝余青花種在了山間,等他的夜兒入到山中,滿山的光明花也競相開放,在黑夜中點亮整片云山。

若在此等風景秀美的地方調養生息,該是一件多愜意的事情!他的夜兒一定會喜歡。

他就不信,他把她藏在深山中,誰還能找到她,即便那人找見了她,那又如何!她終生不能婚配,除非他親自下旨廢除旨意,除非,她嫁的人是他。

終有一天,他君臨天下,必與她共享這盛世繁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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