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楊碩頭暈眼花地搖晃腦袋,甩掉額頭和臉上的汗水,臉色蒼白,“你今年十三歲,幼年時曾得過幾場大病,所以才體質不好,能活多大歲數,我算不出來。”
少年嘲笑地“切”了一聲,人家走街串巷的算命師隨便看某人一眼就能說出生辰八字和離開的年份,楊碩看得滿頭大汗才說了個皮毛。
“行了,你的實力雖然不那么盡如人意,但唬人也算可以了,我答應你把我家改成紙扎店,你充當門面,我給你幫忙”少年宣讀圣旨似的,“不過我還有最后的要求。”
楊碩累得說話有氣無力,咬緊牙問少年的要求。
“我的要求很簡單,以后無論是走多遠去辦事都必須帶上我,并且我有有關風水、遷墳等問題的時候,你必須毫無保留地告訴我。”
楊碩點頭同意,抱個枕頭扔到炕上又睡了過去,鼾聲吹響交響曲。
少年說干就干,拿起工具開始改裝房間,連續兩天偶爾間斷的工作,民房被改成了門面房,院門上面放了塊兒手寫的匾額,上寫四個大字——許氏紙扎店。
干風水、紙扎這一行的,家里頭黑黑狗血、赤紅砂等鎮異避邪的東西不能少,少年和楊碩又挑了兩天時間跑到縣城的僻靜無人小巷采購。
前前后后一個星期,一盤五百響鞭炮噼里啪啦響完就算開業了。
兩人剛回到房間,村口方向咚、咚三聲二連響。
渾平村所在的省份有規矩,家里有人去世得及時放三顆響炮。一聲炮通知蒼天,人間少人,恩惠擇布;二聲炮告知地府,人間多魂,需待處置;三聲告知村鄰,家有亡人,不日出殯。
楊碩兩眼放光,嘴巴咧到了腮幫子,手里的笤帚干脆不要,隨手扔了出去,兩只短手靠在背后,趾高氣昂地朝院門走去。
少年撿起笤帚放回原位,牙癢癢地道,“等你掙不上錢著,看我不打的你滿地找牙。”
兩人在門口站了不到半刻,一個鷹鉤鼻,薄嘴唇,細長的頭,年齡在四十歲的男人哭哭啼啼跑到院門前,抬頭看了眼還掛著紅布絲的匾額,意味深長地嘆息一聲。
“我娘剛剛死了,兩位誰是看日子的先生啊?”
看日子,地方俗語,就是找算命的、道士等有特殊本領的人給亡故的人或者結婚的人挑個黃道吉日。
楊碩咳嗽兩聲吸引男人的注意,隨后挺起胸膛,大拇指豎起對準自己,“我是,他是我的徒弟。”
男人的臉當時就表現出詫異的樣子,楊碩身體雖然還冒著白藍光,但是比在小渾山上的房子里淡得太多了,加之又是在白天,不留意根本看不出來。
少年眼前飛過一條線的麻雀,他本想楊碩會改變腔調,裝作世外高人的模樣唬男人呢,沒想到楊碩做出了卻做出個地痞小混混的樣子。
就在少年認為男人會狠狠地罵他們兩句離開,男人臉上的詫異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尊敬。
“一看先生就是老天爺派下來的神仙,專門給我們老百姓解難的,還勞煩二位跟我到家一趟,看看我需要做什么。”
少年自然是不會放棄這種蹭吃蹭喝又長見識的機會的,楊碩一答應下來,他就從房間拿上個裝著羅盤、沉香等雜七雜八的布袋子,鎖上房門跟了上去。
渾平村不是很大,但少年之前并不喜歡逛游,對村里人的建筑等是不太了解的。
男人家不大,三間瓷磚貼墻面兒正房和兩間老舊的東偏房,院子里養活著兩頭豬,推開柵欄院門進去一股豬糞味兒。
男人撩起東偏房的門簾,少年和楊碩走了進去,死去的老太太平躺在炕上,身上披著張三色布縫制的薄被子,臉灰蒙蒙的,像大雨來臨前的天空。
“這就是你娘?”楊碩站到木板凳上,手指老太太的頭。
李四哇地嚎出聲,眼淚鼻涕嘩嘩地向下流,邊哭邊念叨著老太太生前的好。
楊碩指示少年把他抱上床,費勁地撩起老太太身上的薄被,把手掏出來看了兩分鐘。
“你娘白蠟金命,今年屬火,墳在東西面會傷她的陰魂,從你家向北走兩里有塊兒尖頂石頭,你找人把石頭移開,墓地就定在那兒,時間不能著急,半個月后早上七點下葬。”
李四立馬停止了哭泣,讓他那二百六十斤的媳婦兒到小賣部里面買好吃的兩人備飯,自己則按楊碩說的去找尖頂石頭。
偏房只剩下少年和楊碩,楊碩讓少年觀察老太太,并在李四媳婦兒回來前說出感悟。
少年雙手合十向老太太拜了拜,坐在炕沿揭起薄被,把老太太冷冰冰,僵硬的手拿出來觀察。
老太太一輩子都在干粗活兒,手掌結著厚厚的繭子,指關節粗大,手背結著厚厚的痂,圓圓的,像是小罐頭蓋兒貼上去似的。
再撩起腳面的薄被,他發現老太太的腳面和手一樣也結著厚痂,范圍比手背的還大,從外邊看似乎是多次受傷的疊加。
少年的臉沉了下來,一處燒傷(或燙傷)可能是意外,兩處呢,還可能是意外嗎?
死人提供的有用信息有限,少年為節省時間把視野放在了三間正房,從炕上下來脫掉鞋子,用布袋里的塑料袋把腳包住走進了正房。
正房打掃得很干凈,與偏房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少年直奔灶臺處,找了大半天也沒發現蹊蹺。
咚,咚,窗戶外傳來重重的腳步聲,少年慌張,快速把拿出的東西放回原位,起身向偏房走。
啪,他太過慌張手打在了燈的開關上,咬住下嘴唇,甩甩手臂要走。
啪嗒,開關旁的一小塊兒木板落下,接著叮當聲響,一塊兒銹跡斑駁的直徑四公分銅板兒從開關轉了幾圈兒躺在地上。
少年腦海閃過一幕恐怖場景,迅速蹲下把銅板收起裝到口袋,拾起木板拍回原位。
少年剛入偏房把塑料袋收起,李四媳婦兒寬闊的大臉就貼到窗戶上,兩只瞇縫兒眼邪性地打量兩人,沒發現任何端倪后回到房間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