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大學的籠子里圈養的都是雙飛雙宿的鳥，那高中的籠子里，都是些鶯歌燕舞求偶的鳥。

學校的晚自習是上課鈴響過下課鈴響，純憑自愿，老師一周能來個兩三次。

有事沒事翹個晚自習，是常有的事。

趁著翹來的時間，這些鳥在春意盎然、寒來暑往里，自詡無獨有偶、天造地設，允諾著矢志不渝、天荒地老。

青春若沒有誓言，哪配得上稱青春。

我愛你三個字，已經是誓言！

*

女生宿舍。

第一次約會，本能使然，曹菲正在琢磨穿什么好。

她脫下白色打底衣，翻出一件嫩粉色的羊絨連衣裙，看著鏡子里在身上比劃來比劃去的自己，突然就愣了，這也太刻意了吧！可刻意也沒什么不好吧？糾結了半天，最后決定該怎樣怎樣，于是穿起那件打底衣，出了宿舍。

到了約定地點，曹菲遠遠望著，她的個子剛到一米六，可劉昕時卻已經超過了一米七，不管是身高或樣貌，都屬于佼佼者，夕陽落幕，他靜靜地站著等她，論誰看去，都比旁人打眼。

見到她，臉上綻出比陽光還燦爛的笑。

她垂眸跟在他身后進了網吧，好巧不巧，劉昕時選的位置，正是上次她和馮驍駿坐的位置。

她知道，這里是情侶區。

劉昕時幫著開了機，又幫著把電影打開，曹菲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用眼睛看。

過了一會，又有零食和飲料送到跟前。

網吧情侶區的設置，是一個兩兩相對的包間，共有四臺機子，臺面上有漂亮的擋板隔開視線，兩個入口處，都掛著精致的門簾。

劉昕時的電腦屏幕同步播放著曹菲正看的電影，他幾次試圖摘下耳機分享見解，無奈曹菲看的很入神，沒一次注意到他。

其實曹菲注意到了，但覺得這樣各看各的挺融洽，不影響看電影，也不用費心思交流。

電影快到結尾的時候，他們包間的簾子突然被掀開，一張熟悉的臉探進來之后，緊接著是另一張熟悉的臉。

曹菲看的正入神，沒有留意，劉昕時先認出了來人。

是馮驍駿和王虎。

兩人對家長撒謊說去對方家過夜，然后跑出來上夜機。

王虎干笑了幾聲，感覺他們撞槍口上了，不對，是抓奸了……

馮驍駿嘴張了半天，最后喊出來一句，“我C。”

曹菲這才聽到響動轉頭來看，四目相對，幾人皆是滿頭黑線。

場面頗感尷尬，曹菲卸下耳機，一時無語，不知道說什么話好。

劉昕時淡淡地開了口：“老師吩咐我們兩寫電影觀后感，要拿去參加作文大賽。”

馮驍駿充耳不聞，偏過劉昕時只盯著曹菲，他的眼睛里有火。

曹菲想了想，覺得自己沒做錯，不必要撒謊也不必要解釋，唯一憂心的只是怕麻煩，怕董歡說的會找劉昕時麻煩，于是點了點頭當做回應，然后問，“這么晚了你們還來打游戲？”

馮驍駿沒有回話，王虎點頭，“對，我們準備通宵。”

馮驍駿瞪了王虎一眼。

沒人再講話，氣氛又一次尷尬。

曹菲看了一會馮驍駿，然后默默地起身，“你們準備坐這里嗎？那你們玩吧，正好我們要結束了。”

劉昕時立馬跟上。

眼看著大嫂和帥哥從眼皮子底下走了，馮驍駿沒制止，王虎也沒敢多做聲。

不過，兩人前腳剛走，后腳馮驍駿就炸了起來。

“人家要寫觀后感呢，情有可原啊，學霸的世界我們不懂。”王虎安慰道。

“狗屁的讀后感，他們看的是英文版。”

王虎一愣，“英文版也可以寫讀后感呀！說不定，他們要寫的就是英文的讀后感么！”

馮驍駿半臥在曹菲剛坐的位置上抓耳撓腮，“CTM的讀后感，這里是情侶區。”

王虎知道自己再怎么安慰都起不了作用，只有游戲最管用，“趕緊上機，我們也跳情侶不就行了。”

馮驍駿沒心情玩勁舞，開了CS。

……

“你別動不動坑我呀，我都被你隊殺幾次了，哎呀，又開槍瞄我……”王虎不滿地看著馮驍駿。

馮驍駿才不管，紅著眼見一個殺一個。

*

劉昕時送曹菲回宿舍，一路腦子都沒停止倒騰，怎么拉手才自然。

眼看走過竹林就是宿舍了，他一心急，直接拉了上去。

哦，這接觸！

曹菲腦袋放空，心里被突如其來的一股電流醉的不省人事，牽手的感覺可真奇妙，還有，他的手好大呀！

劉昕時看著前面的方向不敢對視，手卻悄悄地換了姿勢，十指相扣。

不可否認，男女授受不親是有道理的，當肌膚相觸的一剎那，這莫名其妙的電流證明了一切，從頭到腳、從里到外！

大手牽小手，她的手指纖細，好像只有自己手指的二分之一，更像小孩子的手，劉昕時笑，“你的手指好細啊。”

曹菲的眼里略帶尷尬，又帶幾分羞澀。她的體重，在沒上高中前一直不到80斤，上了高中后，基本保持在92斤。

肩瘦腰細，手指怎么可能會粗。

旖旎的路燈下，一高一低兩個身影，長長的匍匐在地上，牽手處映下的影像，是個V字。

劉昕時把腳步往籃球場走，不想送她回宿舍，曹菲隨心跟著。

到了籃球場，劉昕時站住，另一只手拉過曹菲的手，手臂輕輕舉起，曹菲的手跟著上升，影子變成了心形。

“你看地面。”

曹菲不喜歡玩影子，從小媽媽教她別玩影子，說小孩子玩影子不好，具體什么不好，她問了媽媽沒說細，只說會生病，她怕生病了得吃苦藥，就真的不再玩影子。

貌似，影子并沒那么邪乎！

她松開劉昕時的手，撲扇著兩只手臂假裝鳥在飛，“你看鳥！”這是她唯一會做的，事實是牽手太久，她想借機松開！

劉昕時笑，兩只手合起，地面上出現了一只鴿子，“這才是鳥！”

曹菲驚奇地叫，“哇，好神奇！”

“這有什么神奇的，”說著又變化，地面上出現一只麋鹿的影子！

“天哪，你做的好像啊！”

快樂和美好，夾雜著黑暗，伴隨著笑聲，籠罩了兩人。

劉昕時幸福極了，他的視線里再也看不到其他，耳朵里盡是心上人的笑聲，腦海突然想起李曉輝教他的追妹方式，孤男寡女直接親下去，保準見效。

他腦袋放空但不失緊張，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把拉住曹菲的手臂向自己使力，另一只手本能地扣環住了。

呵，又一股電流襲擊了曹菲，她整個人瞬間呆掉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她發著懵逼，感受這突如其來的變化。

情侶之間牽手，親吻，時間到了水到渠成，這，他們才牽手就要親吻了嗎？她自知此時此刻，電視劇里演的情節應該閉上眼睛才對，可她愣是撲閃著一雙大眼睛，硬著發麻的頭皮強撐著。

不能閉，閉了就完蛋了！什么完蛋了？她不清楚，殘存的一點理智堅持著讓她把眼睛越瞪越大。

可很快，她就發現自己把眼睛瞪多大都沒用，因為劉昕時的眼睛是閉著的，她失神贊嘆，為何一個男孩的眼睫毛長得這般濃密，又為何，他臉上的表情。

曹菲的眼神閃了閃，感覺鼻翼被什么東西蹭過，然后有什么東西軟軟的，綿綿的……

一瞬間，濃烈的青蘋果香在嘴里蔓延開來。

她莫名想起小時候喬木給的糖。

夜色黝黯，心潮澎湃，風聞聲而動，肆意的吹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