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半夜,葛正英突然走進了帥字營內,喚起了半夢半醒的上官意辰。
“怎么了?”上官意辰猛地驚醒,下意識地環顧了一下營外,沒見有明顯的混亂。
“殿下,密報,這次何文鼎確實是回去為白朗星的喪事,為此還弄得賀西霖和林鶴之大吵了一架。”葛正英遞上了密報字條,“還有一個更好的消息,何文鼎病重了,他們接下來很快會忙著新門主的事情,內應說,目前看來有機會讓賀西霖和林鶴之繼續內訌,只要他們一亂,局面就對咱們極其有利了。”
“果真如此?”上官意辰反復看了那字條很多遍,“怪不得這幾天那邊的攻勢都不那么強,看來何文鼎這趟急著回成都,還有要安排后事的意思?”
“確實如此。”葛正英面露喜色,“殿下,趁他們內亂,咱們還剩一千左右的人馬,看對面這攻勢,護送您突圍還是有望的。蘇州那邊來了消息,說是已經把郡主送到莊子了。您出去之后就直接回蘇州找郡主就好。”
“我看,何文鼎未必這么便宜就放我走。怕是他挖了什么坑讓我往下跳。”上官意辰把那密報字條用蠟燭點燃。
“如今咱們這么干等著結果只能是一個死,倒不如趁這個機會突圍,萬一就能成了呢?您權當是為了郡主,也要想辦法出去啊。”
“你就知道拿郡主來要挾本王!”上官意辰瞪了葛正英一眼,不作聲了。
“殿下!事不宜遲,您就趕快下令吧。”葛正英緊著說道。
“我想喝點酒。”上官意辰沉默了一會,看了葛正英一眼。
“有酒!卑職陪您喝。”葛正英點了點頭,起身拿來了一壇酒和兩個酒碗,擺在了上官意辰的面前,麻利地把兩個酒碗都倒滿。
上官意辰端起酒碗向葛正英示意,兩人拿起酒碗輕輕碰了一下,仰頭一飲而盡。
“殿下,喝完了這頓就走吧。卑職護著您,要是卑職僥幸活下來了,就跟您一起去莊子,往后接著伺候您,給您和郡主干農活,要是卑職死了,那沒辦法,就愿殿下和郡主平安一生吧。”幾碗酒下肚,葛正英先開口說了話,帶著一絲快意的笑容。
“你為什么就那么非要我活下來呢?”上官意辰連灌了幾大碗,眼睛里也仿佛流淌著光。
“因為卑職答應過駙馬爺。”葛正英毫不猶豫地回答。
“我爹……”上官意辰又灌了一碗,言語間帶了幾分酒意,“也不知道我爹當時給你們爹都下了什么迷魂藥,讓他們死完,然后又要你們為我死,你就沒有不甘心……”
“我們全家的命都是駙馬爺給的,這是我們的本分。”葛正英笑著又和上官意辰碰了一杯,“臨死前,能和殿下這么面對面喝頓酒,卑職這輩子心滿意足。”
“曾經我許諾,一定要把那狗皇帝欠我爹娘的一切,全幫爹娘討回來。我這輩子做的全部事情都為了這一件事,如今我輸成了這個樣子……”上官意辰狠狠地咽了一口酒,“果然軍中酒烈……”
“勝敗兵家事不期,殿下戎馬一生,任憑世人怎么說上官家,在卑職心里,殿下從來不曾輸過。”葛正英努力地直起身子,認真地一字一句說道。
“還是你慣會哄人!”上官意辰大笑了幾聲,卻覺得一股深深的傷痛涌上了心頭。
“早知會敗至如此,何如當初我不那般向爹許諾。”兩人默默地又喝了幾個來回,上官意辰又開了口,此刻他的眼睛里已經顯出了陣陣的流光,在昏暗的營帳中顯得極其明亮,“我死后該如何面對我爹,面對曾經和現在,那么多為了我上官家赴死的人。”
“殿下,駙馬爺在天有靈,他看得見您這些年做的一切,他知道您已經用盡全力了。至于大家,只要是為了您和駙馬爺,無論結果如何都是心甘情愿的。”葛正英拍了拍上官意辰。
“我上官氏搭上幾代人,終究沒斗過那個陰毒的皇帝,任得他成了賢明君主萬萬年……”上官意辰抹了抹溢出眼角的淚,笑了幾聲,“現在只能期待陰曹地府,我跟他后會有期。”
“殿下,不想了。”葛正英仰頭飲盡了碗中的酒,“走吧,一會您什么都不用想,您就想著郡主,以后您就和郡主蘇州莊子那別院里,種花種菜,養雞養鴨,過再也不用如此苦苦算計的日子。”
上官意辰看著葛正英,含著淚:“你也不準死,我別院里缺一個干活的。”
“好。”葛正英笑得更加燦爛。
二人摔了酒碗邁出營門,只見得一彎殘月掛在當空。
這夏季的月亮,竟也可以如此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