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城內,林鶴之此時也正守著這彎殘月,大口大口灌著巴蜀的桂花釀。
“喝悶酒啊?”話音未落,顧新拿著個酒壇子跨進了屋來,把酒壇子往桌子上“咚”地一放,“來啊,喝完了喝這個,接著喝。”
林鶴之看了顧新一眼,沒說話,示意她坐在自己對面。
“我來了,你就不用喝悶酒了。”顧新笑著看了林鶴之一眼,“說吧,我聽你說。”
“新兒,你說這叫什么事。”林鶴之果然看到顧新就打開了話匣子,“你看看這喪儀辦的,這回可真像個喪儀了,好像大家都要死了似的。”
“這叫什么話啊?”顧新伸手捶了林鶴之一拳。
“本來就是嗎?你看看大家的樣子,在汴州讓人家殺成了那個樣子,也沒見大家如同現在一般垂頭喪氣。”林鶴之灌了一口酒,“你去看過嗎?門主到底怎么了?”
“這兩天門主一直把自己關在屋里不見人,也不見他說接下來怎么辦。秦大哥傳過幾次話,說門主已經開始準備后事了。”顧新深深嘆了口氣,“這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啊?怎么好端端的說病就病的這么重,是真病還是假病啊?我總感覺門主在籌劃著什么大事,跟細作的事有關。”
“我一直在留心外邊的戰報。說是一直在打,但是明顯的攻勢不強,上官意辰一直在茍延殘喘。”林鶴之揚了揚酒壇子,把最后一滴灌進了肚,“眼下這朗星的頭七也快出了,我打算跟門主請戰,本就耽誤了最好的時機,這下沒什么理由不讓我出去打仗了吧。”
“我看未必,門主若真是有關于細作的大計劃,咱們都算是有細作的嫌疑,未必會放咱們出去。”顧新搖了搖頭,把剛拿來的酒壇子打開,倒進了林鶴之的酒碗,“喝吧,我今兒不喝,我看你喝。”
“新兒你覺得誰像細作?”林鶴之想了想,伸頭問顧新道。
“那天的軍報和部署,在場的只有我們七個少俠再加上秦大哥,而且這種密報是不會向下傳的,所以,這個細作最大的可能就在我們這些人里面。”顧新想了想,說道。
“咱們這些人里?”林鶴之掰著手指頭說,“秦大哥,那是門主的親信,不可能。大哥,那是自小兒跟著門主的,又有大嫂的深仇,不可能,我,帶著整個武陵林氏的仇,就更不用說了,老三,從戰事開始就醫傷兵,老五的傷還是多虧他,不可能,老五就不用說了,老六來回調兵傳令也一直是那個最累最及時的,也不太可能。你,就更不用說了。”
“所以這個細作并不好排查啊!”顧新推了林鶴之的手一把,“要真的是你說得這樣,大家都沒有嫌疑,那是誰泄露的軍情啊。”
“不管了,愛誰是誰是,反正我不是。”林鶴之揮了揮手。
“你呀,大家若都像你這么想,這個細作是怎么也不會排查出來了!”顧新又推了林鶴之一把,“我還沒說你呢,怎么這個危機關頭,你怎么還跟大哥鬧成這樣啊?”
“是我和他鬧嗎?他就因為我那天急著說要乘勝追擊,覺得我不體恤門主不顧念老四。然后連著后面就開始連著不給我好臉色。外人這種話你聽了心里好受?”林鶴之低下頭,剛端起酒碗又放下,“我從不相信什么氣話,說了就是說了,說了就說明心里就是這么想過。”
“大哥的脾氣你還不知道嗎?他一貫是急了的時候不會說話的。你怎么還因為這個事情記了他啊。再說,若門主真的病重不起,咱們忠慈門大小的事情可就要壓在他大少俠的身上了,他定是一時壓力受不了才如此的嘛。”顧新勸道,“你們倆若是這個時候不和,可真的是中了細作的道兒了。”
林鶴之嘆了口氣,端起酒碗舉到了嘴邊剛要喝,突然放下了,目光也從顧新移到了酒碗上。
“怎么了?”顧新看了看那酒,不解地問。
“這酒你是從哪拿來的?”林鶴之湊上去聞了聞那酒,問道。
“壇子是你屋里的,酒是我從專門放桂花釀那個倉庫里打的啊?怎么了?有什么不對的嗎?”顧新看著酒,也端過來聞了聞,“沒什么不對啊。”
“你聞不出來的。”林鶴之接了過來,又聞了幾下,“有銀器嗎?”
“什么?銀器?這酒有毒嗎?”顧新嚇得一聲大叫,林鶴之趕緊捂住了她的嘴。
“千萬別聲張。味道不對,我得試一試才知道。”林鶴之起身從屋里拿出來了一個銀配飾,朝那酒蘸了一點。
不一會,只見那銀配飾竟變得全黑起來。
林鶴之和顧新都吃了一大驚。
“鶴之,我……”顧新皺了皺眉頭,眼中顯出了幾點慌亂,趕緊說。
“我知道跟你沒關系。”林鶴之盯著看那發黑的銀配飾,“這毒放在酒里,便可借著酒味蓋過,不是多年飲酒的人恐怕根本察覺不出來。”
“誰這個時候要毒你啊?”顧新手指顫抖著蘸了一點酒搓了搓,又仔細聞了聞,“確實是鶴頂紅,咱們這桂花釀酒香太大,放進酒壇子里根本辨不出。鶴之,我去告訴門主!”
“別去!”林鶴之握住了顧新的雙手,“細作想要毒死我,讓我們此刻自亂陣腳,然后趁亂助上官意辰逃脫。如果此刻我真的被毒死了,這兩天我和大哥又如此不和,在外人看來,是不是很像大哥因為新門主的事情要害了我這個擋他路的人?”
“鶴之!大哥怎么可能?”顧新緊緊地握住了林鶴之的手,堅定地搖了搖頭。
“我知道他不可能。那細作看到了我這兩天和賀西霖不睦,想加一把火,只要我們兩個鬧翻了,或者說只要我有那么一丁點的不信任他了,一旦門主近幾天真的有個三長兩短,我手里還有兵,那可太有可能是一場大亂了。”林鶴之攥著顧新的手變緊了,“這細作也真的蠢,他太小看我和大哥之間的信任了。”
“鶴之,那我們接下來不該立刻去告訴門主這一切,讓門主來找對策嗎?”顧新站起了身,“走啊!門主不在還有秦大哥呢!”
“新兒,你有沒有想過,我如果就按照細作的預判去做呢?”林鶴之拉住了顧新,緩緩地抬起了頭,直視著顧新的雙眼。
“鶴之是說,將計就計,讓那細作自己跳出來?”顧新的眼珠轉了幾轉,“這是一個助門主早日抓到細作的好法子,但是,你也是要先和門主回稟才能行事啊。”
“現在細作也盯著門主的動向呢,我若先去回稟了,豈不是露了馬腳?”林鶴之想了想,抬起了眼睛,“既然要做戲,便是要越真越好。新兒,你去查問一下我房中的下人,問問今天下午有誰進過我的房間,我呢,現在去酒庫查一查,這毒究竟是下在壇子上還是下在酒里了。”
“好,我這就去。”顧新點了點頭,轉身跑出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