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余年過去，當初的少年男女們早已不復當年的模樣。

仁佑帝駕崩之后，當朝太子殿下蕭祈繼位，年號嘉佑。

如今，蕭祈繼位已有二十一年，政通人和，國泰民安。

顧雨和陳宛音作為今上最信任的人，負責掌管整個大秦三分之二的兵馬。

顧瑾年科舉入仕，從翰林院一步一步摸爬滾打，也已經混到了戶部侍郎。

同時，顧瑾年作為儲君自幼一起長大的兄弟，還入了東宮的幕僚，人稱“東宮第一謀臣”，屢屢有人夸贊他算無遺策。

初春，三月。

今年，顧雨和陳宛音已是六旬有余的人了，額角也多了幾絲皺紋。

顧雨和陳宛音穿著紫色的朝服，攜手站在金鑾殿的長階下，聽候傳召。

金鑾殿里，蕭祈坐在主位上，桌上放著幾盤糕點，儲君坐在一旁，桌上堆滿了奏折。

看到顧雨和陳宛音聯袂而來，蕭祈一下子坐了起來，“你們兩個怎么一起來了？”

顧雨笑著行了禮，“回陛下，臣等今日欲來辭別陛下。”

蕭祈整個人都愣住了，“什么？”

“臣等年紀大了，不能再輔佐陛下，臣與臣妻愿辭官離朝。”

蕭祈的臉色驀然陰沉下來，“你們兩個都要走？”

“陛下，臣等夫妻一體，自是要在一處。”

“為什么？顧雨，我認識你這么多年，為什么說走就走？”

蕭祈走下了高臺，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不再以一個帝王的姿態，居高臨下的詢問，而是像個多年故友。

此時此刻，他們不再是君臣，只是朋友。

顧雨也拉著陳宛音順勢坐下，“蕭祈，我們夫妻兩個南征北戰了這么多年，又在這個朝堂里待了這么久，也是時候該走了。”

“為什么？你覺得我有忌憚過你們兩個嗎？我但凡有一點那樣的心思，又怎么會一而再再而三地讓你們出征？

你我自幼相識，宛音與我亦是表兄妹，都是一起長大的情分，你也不至于一點也不了解我？”

陳宛音笑了，就像年少時在宮里讀書時那樣。

“祈表哥是那種人嗎？只不過是我們兩個也老了，想趁著還能走的動，再出去走一走，看一看這東秦的大好河山。”

“我們為大秦活了大半輩子，現在，也應該為自己活一次了。”

蕭祈沉默了。

這何嘗不是他心中所想。

他一輩子都在京城里，登基之后更是不曾出過宮。

“陛下不說話，我們便當是答應了。”

蕭祈長嘆了一口氣，“罷了，朕放你們走，既然離了京城，也替朕看一看外面的江山。”

“臣等叩謝皇恩，臣離了這皇宮，或許永世不會再回來，在此遙祝陛下和皇后娘娘事事順遂，萬事如意。”

陳宛音和顧雨最后一次行了君臣大禮，向著蕭祈鄭重地拜了三拜。

“我們兩個走了，陛下若有事，盡管傳召瑾年，他會替我們留在陛下和太子殿下身邊。”

顧雨留下這一句話，拉起陳宛音的手，走出了金鑾殿。

夕陽拉長了兩個人的背影，投在殿內金磚地板上，落寞但靜謐。

站在這走過了上千次的臺階下，顧雨和陳宛音摘下了官帽，又拜了一次。

這個地方，四十年前就是這番模樣，如今，金鑾殿莊嚴依舊，往日并肩上朝的那一對璧人，再也沒有出現過。

這個地方，他們太熟悉了，熟悉的不想再來了。

金鑾殿，永別了。

從此山高水遠，半世逍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