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只有一輛馬車,為首的是名士官,后面跟著四個持槍士兵,身穿黑色軍服,分別左右護衛著車輛。
四輪貨箱長三米寬兩米,從顛簸的幅度就能看出貨物不輕,不過貨箱蓋著厚重的灰色帆布,看不出裝的什么。
一行人出城右轉,順著繞城小路向西走,直奔三人而來。
盧梭問道:
“城防部隊?”
海倫道:
“應該是。
她認出了士官,那人正是橄欖路長屋外,城防長官身邊的士官。
值夜者放慢步伐,等盧梭趕上來之后說道:
“看到那面旗子了嗎?”
“嗯。”
他說的是貨箱右側擋板上的長方形旗幟,黑底紅樣,畫著騎馬握劍的圖案,和凱旋雕像有幾分相似。
值夜者繼續道:
“東區做不出像樣的旗幟,所以沿用了萊曼伯爵的家徽,城防部隊是黑旗,長官凱文,巡邏隊是藍旗,長官海特...
“最前面領頭的是歐內斯特,凱文的心腹,陰險狡詐,我們叫他黑狐貍...
“凱文是明面上的領導者,不能動,歐內斯特是個麻煩的家伙,相當麻煩...
“如果有一天你被人襲擊了,多半就是他干的...”
盧梭聽后挑了挑眉毛,聽出了對方的暗示。
值夜者掰正腦袋繼續道:
“等下不用說話,跟著我就行。”
“好。”
雙方的距離逐漸拉近,士官歐內斯特抬手示意,命令車隊停下,靠到了柵欄墻邊。
四名士兵自覺列隊,挺胸收腹,面向樹林端著槍,槍口斜向四十五度指著天空。
歐內斯特上前一步,面對值夜者,目光卻盯著拉車的盧梭。
值夜者完全沒有反應,走了過去。
盧梭緊隨其后,快速掃了士官一眼。
他身穿黑色制服,頭戴圓頂軍帽,25歲的面孔露出和煦的微笑,藍眼睛高鼻梁,胡須刮得干干凈凈,眉毛也修得整齊,如果沒有值夜者的提醒,僅從外表看,完全是個溫柔體貼的男人形象。
微風吹過,一股詭異的腐臭氣息撲面而來,聞起來有些熟悉。
馬車貨箱,厚重的帆布下,伸出一條毫無血色的胳膊,還有一個獨眼腦袋。
盧梭認出了那個腦袋,正是橄欖路的長屋里,被匕首刺穿眼睛的那位,不過此時匕首已經不見了,右眼只剩血淋淋的缺口。
士官注意到盧梭的目光,上前笑著問道:
“眼熟嗎?我的朋友...”。
盧梭瞥了他一眼,沒有回話。
士官接著道:
“我聽說——”
突然,值夜者閃身來到了兩人之間:
“別管閑事!”
他似乎是平移過來的,沒人看清他到底做了什么動作,只覺得眼前一晃,他就出現了。
一股風浪隨后襲來,拉車的挽馬受到驚嚇,發出了一聲嘶鳴。
歐內斯特合上嘴,吞了吞口水,兩只眼睛瞪得老大。
原本端正站立的士兵們面面相覷,臉上滿是震驚,仿佛看到了某種不可思議的事情。
值夜者走到馬車旁,掀起帆布看了看,然后拔掉了車上的漫頓旗幟。
士官不懂他在做什么,跟上詢問道:
“閣下?”
值夜者瞬間抬手,猛推他的額頭,力道之大,使得士官連退兩步才能穩住身形,頃刻間,額頭上就多出了一塊紅印。
值夜者冷哼一聲,反手將漫頓旗幟插在了盧梭的手推車上,然后向東走去。
盧梭二人默默跟在了后面。
眾人交錯而過,沒有再溝通。
車轱轆嘎吱作響,尖銳且規律,似乎在控訴身上的負擔太重。
剛才的接觸短暫,但信息量卻無比龐大。
城防部隊肯定發現了不正常的事情,才會表現出震驚。
一切都是在值夜者干預后發生的,他表現出了一種匪夷所思的移動能力。
普通士兵不了解還說得過去,但士官作為東區高層,共同抵御影怪,不可能不清楚值夜者的能力,那他到底在驚訝什么?
驚訝于值夜者的敵意?還是對兩人的態度?
值夜者曾說“真幸運”,結合剛才的行為,說明他希望城防部隊知道雙方的關系...
跟車隊會面之前,他還介紹了東區的關鍵人物,強調凱文不能動,又說歐內斯特是個麻煩,這個暗示翻譯過來就是:
歐內斯特早晚會殺你,我們不在乎他的死活,你只要不殺凱文就行。
很顯然,西區和城防部隊的關系并不好,更麻煩的是,盧梭披著查爾德家族的外衣,被雙方勢力夾在了中間...
時間流逝,究竟過去了多久,盧梭不清楚。
他一直在試圖理清形雜亂如麻的線索,根本沒空計算車輪的圈數,只能憑經驗斷定,至少過去了150圈,甚至200圈都有可能。
他抬頭看向前方的值夜者,從遇見車隊到現在,他的腦袋似乎沒有偏轉過。
怎么回事?難道他在裝病?
不可能...
盧梭迅速否決了這個猜想,因為對方的抽搐明顯是自動化行為,不可能受意識控制,所以真相只有一個:
值夜者用了某種手段,壓抑了癥狀,好在城防部隊面前顯得正常。
伊麗莎白說值夜者是行為刻板的士兵,沒人聽過他們講話,甚至沒人知道戰衣里面是什么。
面前這位動作靈活,言語流暢,跟伊麗莎白的描述完全不同,說明至少存在兩種值夜者,面前這位是漫頓城的特色,或許連歐內斯特都沒見過會講話的值夜者。
這么看來,西區和東區的隔閡就更大了...
又過了幾分鐘,三人拐進城南路口,開始順著高墻向北走。
才走了不到100米,值夜者的左肩突然開始猛烈抽搐,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強烈。
“你沒事吧,閣下。”盧梭學起了歐內斯特的稱謂。
值夜者用右手按住肩膀,試圖控制自己的病癥:
“接下來的路你們自己走吧,有旗子在,沒人敢惹你們...
“只要你不大肆宣傳,城防部隊就猜不出你的身份...
“他們的隊伍里充滿恐懼,所以才抵觸外來勢力,不過我們不介意,而且歡迎教父的到來...
“10天之內,準備好身份證明,我會再來找你的,到時候還有一份大禮等著你。”
說完,他就步履蹣跚地拐進了右邊的巷子,完全不給盧梭提問的機會。
過了十來秒,海倫才湊近問道:
“他怎么走了,不是要跟我們回別墅嗎?”
盧梭的目光順著西區高墻往復,最終定格在了漫頓城的旗幟上:
“先回家吧,他的目的應該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