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沒開燈，跟往常一樣暗的冷清。鄭嫻樂借著沒拉緊的窗簾泄進的累累月光，陷進客廳沙發上。

本想著給江曉南泡杯蜂蜜檸檬水等她回來喝，可時間已經快七點半了，估計又是待公司。

難言的情緒上頭，無處發泄，她想粘在沙發上，沒有力氣一動都不想動。

手機嗡嗡嗡震動，刺眼的屏幕光吸引視線。鄭嫻樂側頭看，是媽媽的電話。

“喂。媽媽”接起電話的那一刻，她莫名的煩躁開始消散，“你晚上還回來嗎？”

江曉南：“回。”

鄭嫻樂嘴角一勾，她起身走向廚房，邊走邊聽。她以為今天晚上就媽媽一個人回家。江曉南理著話，想應該怎么說，可再怎么沉默也想不出個法子。最后實話實說地有些破罐子破摔：“我今天晚上還會帶個叔叔回來，你知道是誰。明天開始同居，提前適應一下吧。”

電話掛了，鄭嫻樂不知道是她掛的，還是江曉南掛的。她腦漿糊住思維…

她站在廚房不知道多久，光瓷白恍惚間冷的她頭重腳輕。半響她往杯子里倒蜂蜜，加水，攪拌。

沒有加檸檬，機械地攪動，勺柄撞得玻璃壁頻頻作響。

她自以為是地報復媽媽。

蜂蜜水好了，就一杯。鄭嫻樂看著那杯蜂蜜水，看看看，從冰箱拿了個檸檬出來。手起刀落，切了四片扔進杯子里，涼水滾進。

江曉南作為生意人事事周到，可這不是在家庭上。她帶著鄭嫻樂走出家庭的陰霾，重建樂園。她以為什么都顧到了，因為鄭嫻樂知道江曉南忙，所以很少給添麻煩，她不聞不問了鄭嫻樂十年。

卻忘記每個孩子都渴望愛，再乖的孩子也希望媽媽牽起她的手過馬路。鄭嫻樂眼熱每一次媽媽對鄰居孩子親切的說'要去上學嗎，注意安全哦'。

以前江曉南忙，沒時間說。現在鄭嫻樂長大了，她覺得沒必要說。

因此鄭嫻樂在這次江曉南打算跟準備同居的金華山結婚的事情上百般刁難，她希望能得到媽媽的注意、關愛。

可這次她不再想阻撓，鄭嫻樂希望江曉南幸福。

餐桌上一杯蜂蜜水，一杯檸檬水并排。燈開著，沒有鄭嫻樂的身影。

街道星星點點的渾光串成珠鏈，墜在人身后，小攤販聊賴坐在椅座，隨緣迎客。一高一矮并排走，高看低，低目不斜視前方實則余光包攬所有。許歲餓又不餓，每種小吃都想嘗一遍，可錢錢錢…

錢變吃食，吃變能量。沒有特別的理由來實現這場錢的交易價值，她手指按音量鍵一下又一下。

許歲掉錢眼里了，死財奴。

“你在聽什么歌啊？”，林京年側身歪頭看許歲，高大的身影擋住了樹上掛的刺閃黃燈。

許歲眉心一動，耳機聲音開到最大，男孩話語被音樂替代。聽不清，她歪頭盯人示意他再說一遍。

林京年咕噥：“聽什么歌啊，聲音開這么大。”，許歲不喜歡調低耳機音量，調回去太麻煩，她摘下耳機發絲勾住了耳機尖，不得已上手解。忽遠忽近的音樂晃蕩耳邊，錯過了隱澀的祈愿--“分我一只耳機聽。”

許歲：“你說什么？”

林京年：“聲音開那么大，聽不到人話了都。”

許歲抬頭瞅林京年，光針不復被少年遮擋大半。她眼睛一睨作嫌棄狀：“老板，你有歌好聽么？”

近一個月下來，兩人關系越發親昵，從一開始的敬如上賓，到后面第一次的互嗆。女孩卸下生人勿近面皮，木偶般軀體越來越鮮活，日常對話涵蓋漫漫互掐，兩個人像相識許久的青梅竹馬。

林京年作勢伸手摘許歲的耳機，半途被她打手，也許愛為原始，他心底喚她像作氣的貓。

林京年牙白擴大，笑吟：“你就這個態度對你老板？”

“其實你只發錢，所以你算會計。”，許歲手指抵開某人傾身的肩膀，少年笑得燦爛。

…她有丁點點理由懷疑此男在誘。

見人沒有回應，許歲補了句：“嬉皮笑臉，死不要臉。”

林京年：“謝謝夸獎。”

“……”許歲冷笑聲，摘下耳機塞進口袋，嘟囔著“也不知道是誰每天音響聲音開那么大，比我還大。”

林京年：“嗯？你說什么？”

許歲：“沒什么。”

“哦，那我有話要說。”

“你不是一直都在說話么。”

林京年深吸一口氣，笑瞇瞇說：“信不信我揍你。”

許歲：“一次一萬。”

林京年：“一次一張電影票。”

他緩緩吐出口氣，余光一直注意著女孩的反應--許歲斜睨他，眼睛里漲滿疑惑。

“周末要不要陪我去看沙丘2，”林京年放緩了話語，思考接下來的慌言，“徐侑州他沒空，要去交罰款。我多張票送人。”

歡悅潮水上漲，許歲嘴角的笑意開成花：“行啊謝謝林同學。哇塞林同學我們真是太有緣分了，剛剛好我打算周末去看的。”

“哼。”

“嘿嘿。”

兩個人腳程提速，這次出去是林慶國給他們趕出來買茶壺具和處理傷口。前幾十分鐘有個喝醉的客人耍酒瘋把茶壺往地上一擲，飛濺的熱水夾著碎渣碴一股腦蹦向在旁端茶的許歲。

燙紅的小腿被碎片劃出條血線，她腦袋一片空白，感受不到任何。被林京年拽到身后才回神，眼睛盛上片發怒的灰藍衣角。

她雙腿發軟，莫名委屈。

“歲歲？”，路上傳來女孩的呼喚，回緒打斷。前方兩人疑惑扭頭看見鄭嫻樂小跑上前。

鄭嫻樂眼低掃去憂傷，笑得燦爛放射：“歲歲你出來逛街么？”

她注意到了旁邊的林京年。

“不是，是出來給老板買東西。”許歲指了指旁邊人手里的茶壺。

鄭嫻樂：“哦這樣，原來歲歲有在打工啊。”

許歲碰上朋友話就跟倒豆子一樣，骨碌碌地一連串什么都想說：“對，是在林京年爺爺經營的茶館打工。”

鄭嫻樂：“我可以跟你們去喝杯茶么？這樣可以讓你服務我誒。”

許歲：“好啊！原來你是這么想的，詭計多端。”

“放心吧，我會為難你的。”鄭嫻樂俏皮地朝許歲眨眼，后看向林京年打招呼，“你好啊，林同學。”

林京年點頭示好：“你好。”

許歲：“走吧，回去了。”

林京年瞅見女孩提速的腳步，他扯住人衣袖：“慢點，腿不痛嗎？”

許歲晃了晃小腿說：“還好，就有點麻麻的。”

“那就走慢點。”

鄭嫻樂看著許歲小腿上貼著一小塊白膏，插了進去：“這是怎么了嗎？”

許歲：“腿不小心燙到了。”，瞄到女孩擔心的神情，她接著說，“沒事，涂藥了。”

“那我們走慢點吧。”

路遙車行，茶壺晃晃悠悠，三個人步走前方。燈光串聯天邊，或許一伸手，就能抓住一瞬間的幸福。

幸福在當下，幸福在昨日，幸福在遠方，

幸福里有她。

回到茶館，已經接近下班尾聲。給鄭嫻樂倒了杯紅茶，店里也走了最后位客人。桌上擺上四副杯具，林慶國掀開蓋子，酌喝口說：“那人后面我趕走了，小妹下次看到他來直接拿掃帚打就行。”

許歲笑應：“好哦林爺爺。”

林慶國潤潤干澀的嗓子說：“今天晚上辛苦了，”他從兜里拿出個厚厚的紅包遞給許歲，“這里面有1000，祝你生日快樂。”

“生日？”許歲看了眼手機，九月二十一。她覺得生日跟平常沒什么兩樣，倒是忙忘了今天是生日，只記得明天發工資。許歲打趣，“哇林爺爺，今天是我生日，所以工資也提前發了么。”

“你明天的工資，晚點叫米米發你。”，沒待人問，林慶國接著說，“晚點回去跟父母打個電話慶祝一下，你長大能自己賺錢了。”

許歲明白這多出來的一千是哪里來的了，她一時有些無措。眼框干澀：“好。”

“好了，喝完這杯茶就回家吧。”林慶國喝完杯中最后一口茶，轉身上樓，他邊走邊轉頭說“爸爸媽媽在家等你。”

“生日快樂啊歲歲。”鄭嫻樂手機里彈出江曉南的信息，“我也要回家咯。”

鄭嫻樂先走一步，她看到了轉賬信息。她母親說‘我快要回家了，你等下記得給叔叔點面子。‘

林京年跟在許歲后面，走出門，他盯著女孩的背影。頂光趴在衣背，影影灼灼，

他想握住她的雙手，他說：“生日快樂，許歲。電話也不是那么急著打。”

這是我們共過的第一個生日，也許不是那么的美好。

我看到了你的茫然，也懂你的無措。

許歲腳步漸頓，那一秒呼吸似乎暢快，她轉身釋然：“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