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墨屋里屋外找了十幾遍，無功而返。

他到底去哪里了？

莫非他會遁地術？

用劍去戳大地，干了幾百個窟窿好無作用。四下里死一般的寂靜。

望著茶壺下的指條發呆。

他只在子時出來？莫非是考驗我的功夫，要我在一個時辰內殺死他？

這蒙面人是個啞巴，不說話，路數神奇，我會的他都會，這可如何是好？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這到底怎么殺了他？

那只好再等到子時了。

在后山尋的幾顆野果樹，飽飽的吃了一頓，回到屋子，苦思破敵之法。

漸漸沉入夢鄉。

夢里和姜婉推著秋千，曉卉坐在上面，哈哈大笑……

月亮照在半空，姜婉、曉卉、秋千都不見了。

黑衣蒙面人持劍緩緩走來，劍尖一寸一寸的伸向他咽喉。

鐘離墨大驚，想拔劍發現兩個胳膊動不了，想逃卻發現雙腿一動不動，想喊嘴巴卻張不開。

眼睜睜的看著劍尖刺進喉嚨。

“啊！”鐘離墨猛然驚醒，大汗淋漓，原來是夢魘。自己被鬼壓身了，什么都動不了。

外面有一聲呼哨聲。

鐘離墨拔劍奔出，發現又是月滿中天。這是第二個子夜了。

蒙面人好整以暇，赤手空拳在外面等著他。

鐘離墨：“你不是啞巴？會打呼哨自然會說話，為何閣下一言不發。”

蒙面人立在當地一動不動。

鐘離墨：“我很敬佩閣下，沒有趁我熟睡時偷襲。大英雄，真豪杰！”

對面仍是一動不動。

忽然，兩人同時出手，風馳電掣，各出壓箱底的本事。

這次，鐘離墨沒有用劍，而是用的達摩十八掌。

蒙面人也沒有模仿他，而是用了一種非常古樸的拳法，動作舒展，若猴若熊，似鷹似雁。

兩人斗了一個時辰不分勝負。

眼瞅丑時已到，蒙面人要逃。鐘離墨吞下一顆藥丸：“金木水火土，看你哪里走！”化出金、木、水、火、土五個形態施展法陣困住對方。

蒙面人化成一道黑煙，逃不出去。又化作一團云霧，仍然是逃不出去。接著又化作一團火，仍然是無法逃脫。

鐘離墨勝券在握，看它又變化幾十種形態，揶揄道：“金木水火土，萬變不離其宗，除非歐冶子那種陰陽虛實之術，今日個你是逃不出去的！”

蒙面人貌似很痛苦，捂著腦袋坐在地上。忽然身體急劇縮小，變成猴子大小，變成公雞大小、變成老鼠大小、變成螞蟻大小，終究消失不見了。

鐘離墨：“哎……哎……別走啊！”爬再地上看，一點痕跡也沒留下。

巨大的無力感襲擊全身，這怎么打？別說殺人，連人家衣角都摸不著。

毫無意外，屋里屋外沒有此人的影子。他到底哪里來的？地下鉆出來的？天上掉下來的？真的是來無影去無蹤。

干坐到次日清晨，心念一動，他要下山問問那個瞎子少女。

想到便做，飛奔下山，不出半個時辰來到那個地方。

只見地上只有一具幼小的骸骨，旁邊還有一個系著紅纓的短笛。幾十只烏鴉正在吃著骸骨上殘存的腐肉。

鐘離墨一屁股坐在地上，全身無力。怎么會這樣？自己才離開兩天而已。

活生生的少女變成了骷髏。

心里又何嘗不是拿她和曉卉做比較：若是曉卉能到十五六歲她這樣，那該是多好啊？

心里又何嘗不是已經拿了這個少女當成了自己的閨女……

踉踉蹌蹌的走過去，轟走那些烏鴉，愛的撫摸著那具骸骨，終于把它推下了瀑布：孩子，水葬吧！水是萬物之源，水是生命之母，水是世上最干凈的東西。

握著那只短笛，竟不忍心將它丟入水中。不是想占為己有，而是想留個念想。

起心動念，既然想，那就做。

握著短笛，又踉踉蹌蹌的回到屋內。

遙想半生風光，恍如昨日。

屋內悠悠揚揚的笛聲響起，不知哪里傳出來的。

心中納罕，起身在屋里轉了一圈，沒找到聲音來源。再轉身時，只見白光一閃，只見鏡子里有個蒙眼少女在吹笛，正是那個白衣少女。

鐘離墨揉揉眼睛，看看屋里也沒有少女啊，鏡子里怎么會有少女的影子？

走近，問道：“這位姑娘，是你嗎？我見你死了啊？烏鴉把你肉都吃光了。我還把你的骸骨水葬了。”

少女不回答，只是悠悠揚揚的吹笛。吹的是古代戰場軒轅大戰蚩尤的故事。

鐘離墨聽的入迷，再抬頭時少女已經不見了。

拿過古鏡，反反復復的查看，也不見有任何奇特之處。

鼻子里又聞到一陣陣酒香，打開茶壺一看，原來里面已經有了一壺美酒。

鐘離墨感到自己受到了戲弄、控制一切不可控，自己被玩弄于股掌之上。仙山之上，非常理制之。喃喃道：“神仙？你要和我對飲一杯嗎？”將兩個茶杯斟滿酒，灑地上一杯，自己飲了一杯。縱然是毒酒，他也要一飲而下。這里神仙有的是法子讓自己喝。敬酒不喝喝罰酒，死了就死了，死了死了，一死百了，死后下黃泉，還能追上娘倆的腳步。

這酒入口柔，進到肚里如一團烈火，燒的渾身滾燙。酒氣區腦，中午昏沉沉睡去。

夢里回到古戰場，蚩尤和黃帝各使法術戰在一起，而自己變成了黃帝身旁的一個護衛小兵……

門口一陣悠揚的笛聲將自己喚醒。

鐘離墨奔出屋外。

月滿中天，正是子時。

黑衣人放下那把帶紅纓的短笛，靜待對方出招。

鐘離墨吐出絕情劍在手：“閣下，我找到破你之法了。”

蒙面人無動于衷。

鐘離墨舉起寶劍，揮手將自己左胳膊砍下。

蒙面人臉現痛苦之色。

鐘離墨嘿嘿笑道：“鏡子啊鏡子，你就是鏡魔，此時此刻，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為什么要變成我的模樣呢？怪不得你會的功夫你都會，我不會的你也會！”劍尖對準自己的心窩：“這一劍下去，我死了，你也活不了了。這一關的秘訣就是：自戕！”一劍刺下，將自己的心臟對穿。

蒙面人痛苦的半跪在地上，化作一道黑霧散去。

鐘離墨也同樣半跪在地上，他沒有化作黑煙，而是倒在地上，渾身抽搐，嘴角流血：“婉兒，曉卉，我來了……”

★

次日午時，陽光毒辣。

鐘離墨瞇起眼：這是哪里？陰曹地府嗎？陰曹地府不是昏暗血腥嗎，為什么到處陽光明媚？

一骨碌爬起來，自己坐在草屋前面。

毫發無損。

摸摸自己的胸口，心臟還在蹦蹦跳動。

屋里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鐘離，你殺了自己的心魔，恭喜你，過關了。”

“是誰？”

鐘離墨爬起來走進屋里，原來是那個鏡子在說話。

鏡子：“我本軒轅古鏡，黃帝死后，我陪葬在側。機緣巧合下，我被挖了出來，修煉成妖。此仙山乃我道場，進來剎那間就進入了大幻之中。人啊，殺別人易殺自己難。凡人眼里都是別人，看不到自己，看不見自己，也看不得自己。別人是鏡子，自己何嘗不是鏡子？”

鐘離墨施禮道：“愿聽教誨！”

軒轅：“你殺戮太重，迷途知返尚未晚也。那少女是我徒弟，是前朝公主，前朝破城之日，我把她從死人堆里救了出來。她見你人還不錯，處處點化于你，讓你知道面對的是自己的心魔。殺了自己才是殺掉心魔唯一的辦法。”

鐘離墨：“是的，她指引我到了古戰場，黃帝用您制造了一個一模一樣的蚩尤，真正的蚩尤無法解開，大敗而歸。其實，他若自刎謝罪，即可解開這道法術。”

軒轅：“哈哈，他心高氣傲，豈能自戕！”

鐘離墨：“他是上古大神，后輩豈敢比擬！”

軒轅：“長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強。以后的日子終究靠你們。殺了自己的心魔，你就會到一個新的境界，這好好比當頭棒喝，醍醐灌頂。第六關就是你自己的心魔，你已過關，我這就送你到七關。”

鐘離墨：“請問那吹笛少女……”

軒轅：“她的死活與你無關，走吧！”

一陣黃沙彌漫，吹的眼睛睜不開。

風停后，發現躺在一個寬闊的湖泊旁邊。

一個擺渡老者搖著小船過來：“鐘離公子，請上船吧，我家兔爺有請！”

鐘離墨一骨碌爬起來，問道：“那個陰陽不定虛虛實實的小白兔？”

老者微笑不語，點點頭：“見到他，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鐘離墨心情蕩漾，一躍而起跳上小船，拱手道：“那就有勞老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