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證券市場的供給側改革
據新華社消息,中共中央政治局于2019年2月22日就完善金融服務、防范金融風險舉行第十三次集體學習,習主席在主持學習時強調,要深化金融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科創板注冊制改革,就是證券市場供給側改革的試驗田。
證券市場的供給側改革,很重要的一塊是股票市場的供給側改革。股票市場的供給側,就是股票市場的股票來源問題;股票來源的主要供應渠道,就是IPO、再融資以及發行股份購買資產;而科創板注冊制的改革試點,就是要對股票來源這一股票市場的供給側進行改革。
股票來源的供給側,包括發行人/上市公司及其股東(股票的直接供應方,包括新股和上市前老股)、保薦機構為代表的中介機構(股票直接供應方實現股票供應的通道)、監管部門(股票供應的批準部門)。股票市場的需求側,就是投資者,包括機構投資者和散戶投資者。
當前供給側存在以下幾個較為嚴重的問題。
首先,供給側不考慮需求側,供應的股票質次。
在科創板之前的IPO機制下,發行人及其大股東不用考慮投資者需求,不用考慮是否發的出去,只要考慮證監會讓不讓發,所以其最關注證監會的需求。投行及其他中介機構的主要工作是應對證監會審核,對市場幾乎不關心,對投資者也不關心。證監會發行部和發審委自以為肩負著保護投資者利益的重擔,對申請材料進行長期、反復、細致地審核,幫投資者挑選和把關。
既然供給側不關心需求側,長期下來需求側也就不再關注供給側:投資者不關心IPO公司質地而只是關心是否能中簽,并且認為證監會應該為上市公司質量負責。
事實證明,在投資者和發行人互相不關心的情況下,證監會嚴格審核不能杜絕IPO財務造假,更不能保證上市公司質量。重過往表現、輕未來發展的審核邏輯,導致放行到市場的真正有投資價值的公司并不多,更多只是在造殼。
其次,供給不管需求,甚至誘導需求,導致市場供需失衡。
相對于IPO環節的新股供給,更大的市場供給是IPO前的老股上市流通。股權分置改革之后,已經沒有非流通股和流通股的區別,所有股票都是流通股,只是上市前的老股暫時鎖定不能自由流通而已。
盡管招股說明書上已經明確提示了老股的鎖定期,理論上公司股票價格應該已經反映了老股減持的信息,但實際上在新股剛上市階段,是沒有哪個投資者去考慮一年甚至三年以后的事情的。大量投資者的持股期限只有幾個月、幾周甚至幾天,誰會去考慮幾年之后的事情?
于是,上市后股票價格因實際流通量較小而扭曲反映了整個公司的真實市值,老股東減持也不考慮市場需求是否能夠承受,在高價之下也不可能考慮需求而約束自己,這既不符合人性也不符合市場規律。更有甚者,老股東會在減持前釋放利好或者借助外力拉升市場,誘導投資者把股價拉高之后再減持。老股減持,是老股東的法定權利,也是早已公開披露的信息,但客觀上造成了市場短期的供需失衡。
再次,退市功能不健全,劣質股票不能被市場清出。
由于牽涉各方利益,退市難是中國證券市場的頑疾,一年下來A股退市的公司屈指可數,而已經淪落成殼公司,沒有實際業務、死而不僵的公司卻有一大片。只要能上市,就算經營不行了,光殼還能值個十幾二十億元的,上市公司及其股東經營好公司的動力又在哪兒呢?
最后,掙錢效應下,劣幣驅逐良幣,一茬茬割韭菜,市場生態扭曲并惡化。
A股的價值投資者是稀缺的,更多投資者只是去博取掙錢效應。三根陽線改變信仰,連漲一周后投資者帶著資金排隊進場,有媒體報道牛市啟動時竟然還有投資者在營業部開戶排隊打起來的,生怕錯過掙錢機會。
在這樣的市場中,供需雙方互不關心,只關心有沒有資金進場,有沒有政策推動。劣幣驅逐良幣下,只是一茬茬割韭菜,以至于科創板定了50萬元投資者門檻,一些機構的第一反應是沒了韭菜怎么掙錢?可見,證券市場生態扭曲并持續惡化。
科創板就是一場供給側改革。科創板注冊制推出的一系列制度改革,堅持市場化、法治化的改革方向,讓市場對供給側形成約束。
在科創板IPO機制下,更多是讓市場挑選上市公司,而不是由監管和中介機構挑選出來后市場被動接受。科創板的發行條件較現有IPO條件大幅降低,但上市標準全部與預計市值相關,即使交易所、證監會放行了,若發行詢價環節不能實現預計市值,依然不能成功上市。相比于較為寬松的財務指標要求,市值指標要嚴格許多,會成為最重要的約束機制。市值是投資者給的,供給側必須重視需求側的意見,用市場機制讓需求側來挑選供給側。不被市場所接受的上市公司,將被排除在市場之外。
科創板加大了對發行前股東在二級市場直接減持行為的約束,擬推行以詢價方式進行非公開轉讓,用市場化手段平衡鎖定期風險和減持規模風險,以市場的方式平衡雙方的利益。
科創板提出了更嚴格的退市條件,除了對重大違法、交易性、財務性、規范性的退市條件都比現行規則要嚴格很多外,對于無人問津的公司、經營空殼的公司也及時清出市場,并明確規定了退市公司不得重新上市,斷絕退市前的炒作預期。
科創板對欺詐發行等違法違規行為提高了相關主體的法律責任:欺詐發行不僅要退市,且要購回公開發行的股票,還設置了懲罰性違約金。
在科創板的制度規則下,監管向后撤了一些,充分發揮市場的功能,相應地把以保薦機構為首的中介機構再往前推一些。在相關規則體系下,中介機構的責任被“壓嚴壓實”,上報申請文件要交工作底稿和招股說明書驗證版,持續督導的內容更加具體和細致,中介機構受到的約束更多了。
科創板的供給側改革如果能夠實現預期效果,市場化、法治化之路走得通、走得好,整個資本市場的改革就會跟進,將推動證券市場發生重大轉變,從而對資本市場產生深遠的影響。
[1]. 《證監會負責人就設立上海證券交易所科創板并試點注冊制答記者問》,2018年11月5日。
[2]. 一個保代可以同時在主板(含中小板)和創業板各簽兩個項目。
[3]. 2000年深交所為開通創業板,停止了主板新股發行,開設中小板和創業板之后也再未恢復主板新股發行,所以深交所主板沒有上市通道。
[5]. 《證監會有關負責人就設立科創板并試點注冊制有關問題答記者問》,2019年6月28日。
[6]. 每股收益按2018年度扣除非經常性損益前后孰低值歸屬于母公司所有者的凈利潤除以發行后總股本計算,下同。
[7]. 2019年8月18日,中共中央、國務院發布《關于支持深圳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先行示范區的意見》,提出創造條件推動創業板注冊制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