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存在“廠中廠”情況下的勞動關系認定——劉素平訴無錫市中恒汽配有限公司確認勞動關系案

【案件基本信息】

1.裁判書字號

江蘇省無錫市中級人民法院 （2014）錫民終字第1877號民事判決書

2.案由：確認勞動關系糾紛

3.當事人

原告 （被上訴人）：劉素平

被告 （上訴人）：無錫市中恒汽配有限公司 （以下簡稱中恒公司）

【基本案情】

2013年4月2日，劉素平在中恒公司的廠房中受傷，后被送往無錫市手外科醫院治療。2013年12月10日，劉素平向無錫市南長區勞動人事爭議仲裁委員會 （以下簡稱“南長區仲裁委”）提出申訴，要求確認與中恒公司之間存在勞動關系。南長區仲裁委認為劉素平未提供與中恒公司之間具有勞動關系的初步證據，不符合受理條件，于同日做出不予受理通知書。劉素平遂訴至法院，認為其是看到中恒公司的招聘廣告才去應聘的，應聘初期是中恒公司的管理人員李某松接待的，在入職后都是中恒公司的員工徐某強安排工作并對包括其在內的工人進行管理，且在受傷后與公司的老板劉某領進行過協商，故要求確認其在2013年4月2日與中恒公司存在勞動關系。中恒公司辯稱，其公司將部分廠房租賃給一個名叫李某松的個人使用，劉素平系李某松個人雇傭，平時受李某松管理，事發后亦是李某松送劉素平住院治療，之所以其公司股東劉某領會與劉素平進行協商是受李某松的委托，故劉素平與其公司之間并不存在勞動關系。訴訟中，李某松在法院調查過程中自認劉素平系其個人雇傭。

【案件焦點】

在案外人自認與受傷勞動者存在雇傭關系的情況下，如何認定受傷勞動者與何單位存在勞動關系。

【法院裁判要旨】

江蘇省無錫市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雙方對于劉素平在中恒公司經營地受傷的事實沒有異議，只是對于劉素平屬于中恒公司的員工，還是受李某松雇傭存在爭議，故作為經營地所有者的中恒公司對此負有舉證責任。雖然案外人李某松主動向法院表明其是租用中恒公司的場地進行經營，劉素平是受其雇傭的，但中恒公司僅提供了與李某松簽訂的租賃協議，未能提供租金交納或其他憑證證明租賃關系的事實。中恒公司作為依法成立的公司法人，應當建立完善的財務制度，但根據中恒公司提供的財務賬冊來看，在其主張的與李某松租賃關系期間財務賬冊中并沒有交納租賃費的記載，無法佐證中恒公司與李某松之間存在租賃關系的主張。而根據劉素平提供的錄音資料，在錄音資料中劉某領并沒有提及自己是受李某松委托代為協商處理劉素平受傷一事，而是直接要求劉素平上班，并提及后續的處理問題。綜合雙方的舉證情況，劉素平的陳述與其提供的證據所要證實的事實能夠予以佐證，且能形成較為完整的證據鏈，具有高度蓋然性；而中恒公司提供的證據尚不足以證明其主張，故應當承擔舉證不能的不利后果。綜上，依照《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二條、參照《勞動和社會保障部〈關于確立勞動關系有關事項的通知〉》第二條之規定，判決如下：

確認劉素平在2013年4月2日與中恒公司存在勞動關系。

中恒公司不服提起上訴。江蘇省無錫市中級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認定事實勞動關系，首先要考慮勞動者與用人單位之間是否具有建立勞動關系的合意，再結合勞動者是否實際接受用人單位的管理、指揮或者監督，勞動者提供的勞動是否是用人單位業務的組成部分，用人單位是否向勞動者提供基本勞動條件，以及向勞動者支付報酬等因素綜合認定。本案中，對于劉素平在中恒公司所有的廠房內受傷這一事實，雙方當事人均無異議。雙方存有爭議的問題在于，是否認定劉素平是中恒公司的員工，中恒公司認為其公司將廠房租賃給了李某松，劉素平系李某松雇傭的員工。劉素平為證明其與中恒公司之間存在事實勞動關系，提供了工作服照片、錄音資料等證據予以證明，初步證明了與中恒公司之間的勞動關系。中恒公司則提供了與李某松之間的廠房設備租賃協議、送貨單以及證人證言，證明其主張的事實。對此，本院認為，中恒公司未能提供租賃協議實際履行的依據，即使其所稱的租賃事實存在，但劉素平是看到中恒公司門口的招聘啟事應聘的，李某松租用的廠房并沒有指示牌，且李某松在庭審中陳述，其平時稅收由中恒公司代為處理，以中恒公司名義開具票據，劉素平又有中恒公司的工作服，事發后又是中恒公司股東劉某領與其協商相關賠償事宜。因此，劉素平有理由相信其是與中恒公司之間建立的勞動關系。中恒公司所稱的租賃關系即使真實，其也沒有提供證據證明劉素平對此是明知的，且無法證明劉素平與李某松中間有建立雇傭關系的合意。

無錫市中級人民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 （一）項之規定，作出如下判決：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法官后語】

《勞動合同法》明確規定：建立勞動關系，應當訂立書面勞動合同。但現實生活中還存在著大量的事實勞動關系，特別是一些用人單位為了規避用工風險，通過與個人簽訂所謂的廠房租賃協議、承包協議等形式，名義上將公司的部分業務轉由個人經營，實際上仍由公司幕后操縱、管理，形成了所謂的“廠中廠”模式，在此種模式下的用工比較混亂，一旦在用工過程中出現傷亡事故，則用人單位往往以傷亡勞動者系個人雇傭、與公司無關為由拒絕承擔責任，侵犯勞動者的合法權益。對于此類案件，法院在審查過程中應當根據勞動者與用人單位之間是否具有建立勞動關系的合意，勞動者是否實際接受用人單位的管理、指揮或者監督，勞動者提供的勞動是否是用人單位業務的組成部分，用人單位是否向勞動者提供基本勞動條件，以及向勞動者支付報酬等因素綜合認定。

本案中，雙方對于劉素平在中恒公司所有的廠房中受傷均無異議，雙方的爭議在于劉素平是中恒公司的員工還是受李某松的個人雇傭。劉素平為證明其與中恒公司之間存在事實勞動關系，提供了工作服照片、錄音資料等證據予以證明，初步證明了與中恒公司之間的勞動關系。在此種情況下，根據民事訴訟舉證責任分配的原則，中恒公司應當對雙方不存在勞動關系負舉證責任。雖然中恒公司提供的證人李某松當庭表示是其租用了中恒公司的部分廠房、劉素平是其個人雇傭的，但這僅是個人的陳述，其與中恒公司均未能提供證據證明租賃合同已經實際履行，且根據證人李某松的陳述，其平時稅收由中恒公司代為處理且以中恒公司名義開具票據，進一步證明了對外是以中恒公司名義進行經營。而劉素平在用人單位未與其簽訂勞動合同的情況下，根據其應聘時看到的是張貼在中恒公司的招聘啟事、工作中所穿是中恒公司的工作服，以及事發后又是中恒公司股東劉某領與其協商相關賠償事宜等跡象，有理由相信其是與中恒公司建立的勞動關系。

編寫人：江蘇省無錫市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人民法院 胡艷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