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1950年的臨中師生

一、專署接管了臨江中學

漫漫的長夜已經過去。被煎熬得幾乎活不過來的人們，終于盼來了“雄雞一聲天下白”（李賀詩句），受盡苦楚的人民群眾真是歡天喜地，地喜天歡！

1950年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的第一年，過得怎么樣？過來的人說：火紅的年代，沸騰的生活，歡快的心情。

臨江中學是一所著名的私立學校。十一月二十一日，八步和賀縣解放。位于八步的平樂專員公署在十二月即派文教接管員曾貴平同志接管中學。他先到靈峰中學，了解到該校經費困難，學生減少，難以繼續(xù)，即向領導匯報情況。上級決定接管、合并。他向學校宣布了“人民政府接辦與合并靈峰、臨江中學的決定”，對教職員，采取包下來的政策。因此，靈峰中學便把全校學生的學籍卷宗、歷年成績及教職員工名冊移交給臨江中學，靈峰中學的教師，除部分參軍、他往或自愿回家者外，都并到臨中；學生除參軍、轉學他往或自愿退學者外，都插入臨中的相應班級。因原臨中校長黃時煌已去牛廟辦礦，原靈中校長陳作恒自動辭職，而原靈中教導主任黃卓林是革命地下工作人員，人民政府便派他任臨中校長。原臨中教務主任湯炎宗被任命為教務主任，原靈中教師黃龍紋被任命為訓育主任，原臨中老事務主任歐學勝被任命為事務主任。

合并后的臨中，仍叫“私立臨江中學”，名為私立，實已直接由專署文教接辦。人員的使用，校務的開展，辦學的規(guī)劃，都受專署領導。當時的臨中作為賀縣的一間中學，也受賀縣人民政府領導，即由地、縣雙重領導。1952年5月，臨江中學被明確定為“賀縣二中”，賀縣把名私實公的這間中學正名為縣辦中學。臨江中學正式開始了公辦的新的一頁。

1950年的臨中，除上述的1個校長、3個主任外，教師是：上學期有官國祥、鐘惠若、陶紹創(chuàng)、湯福珍、黃仲乃、易學登、黃粵英、黃惠芬、黃士君、江永瑞、廖宇澄、曾憲威、薛漢權、歐素民、朱孟侯、杭乃家，李廷漢等17人；下學期時，鐘、易夫婦，朱、杭他往，曾祥旺來任副教務主任，周天卓來教音樂，林濱任女生指導員，只有15人。職工則有教導處組員楊榮森、何彥玲、圖書保管員黃公競（下學期離校）、文書李光、李杰，會計黃祺、庶務莊承祥，出納呂元珍、事務員黃煥章、護士蒙醒群等9至10人，工人李就、石光、亞勝等那時還是臨時工。

當年上半年，畢業(yè)班為初30班、31班，新生班為40班，41班，共12個班；下學期為初32班至43班，也是12個班。以不到20個教師、10個職工而辦學12班，老師是夠辛苦的了。當時有句形容老師的話：“喔屎都不閑，一天團團轉”，可以想象當日的情形。不管你擔不擔任班主任，每天起碼上3-4節(jié)課。記得那年，我除了上數(shù)學外，還上過一班語文和一班政治課。老師們都忙得不亦樂乎，但從沒有人講價錢，也沒人埋怨。那時老師真有勁，不知疲倦和偷懶。一有情況，主任吩咐頂班上課，就義不容辭拿起課本去教室。

老師們都抱著一種態(tài)度：從頭學起，從頭做起。舊社會不允許我們辦好為人民的學校，我們想教書育人，要偷著干，暗中干；現(xiàn)在是新社會，人民當家做主，就應該理直氣壯，大鳴大聲地辦好為人民的學校，多出人才。所以沒有人計較工作，說干就干；多干一點，無所謂。當時是供給制，只能維持生活，但大家互相間都不比苦，不說苦。建國伊始，百廢待舉，這個家難當，我們要把擔子分開來，大家一起挑！

當時學校沒有黨支部，1950年下學期才開始建立團支部。黨員只有黃公競一人，他體弱多病，又不是教師，與教師聯(lián)系不多，在教師中較難開展工作。以后，曾憲威、蒙醒群入團后，學生中也發(fā)展了一批團員如劉素群（當時叫若雯）等，才開始有一兩次小型的團員活動。

學校尚未成立校務委員會。那時壓倒一切的是學習。當務之急是成立了“學習委員會”，名義是領導師生員工的學習，而實際上當時幾乎成為學校較有代表性的教職員組織。她不但抓學習，學校很多事也都找到“學委會”頭上去。當年學委會的主任是黃卓林，委員共七人。其他六人有湯炎宗、巫開帆、黃士君和我，另兩人已記不起是誰。我當時只不過是年紀最輕的一個老師，也被大家選上了。

黃卓林是中山大學（坪石時期）畢業(yè)生，在報館工作過，善于團結老師一起工作，又沒有架子，老師們都聽他安排指揮。湯主任是老實人，埋頭實干。歐學勝是賀縣教育界搞后勤的三大金剛之一（其他二人是莊承來和張帆），有名的好事務。老師們都從舊社會過來，且大多數(shù)是老相識，彼此間相處得很融洽，沒有哪個“逞能”“壓低人”的。

一年過去，學校雖未見有什么顯著的特色，但辦得有條有理。老師們盡職盡責，有說有笑，從未見有發(fā)牢騷或怨天尤人、喊難訴苦的；而學生，一年里歡歡喜喜地學習，從未聽過有誰說老師誤了他的學業(yè)，坑了他的前程的。現(xiàn)在回憶起這一年，大家為祖國這個大家庭分憂，苦中有樂，樂在苦中。

二、老師的政治學習

1950年上學期，學校就強調繼承母校優(yōu)良傳統(tǒng)，艱苦樸素、勤苦學習、團結友愛、民主活躍、堅持進步。《臨江中學校歌》只把其中的“三民主義”改成“新民主主義”，而《臨中好》的歌詞一個字也沒有改。一唱起來，就精神抖擻、意氣風發(fā)，整個學校就活躍起來。

課本換了新的。感謝隨軍南下的新華書店的工作人員，把解放區(qū)的課本從華北日夜兼程運來了。記得文史地全部更換，數(shù)理化好像只有一科上學期暫用舊課本，下學期也換新了。

改了課本，主要是“改腦筋”。要轉換學生的思想，關鍵是轉變老師的思想。學校一開始就把對師生進行政治思想教育擺在首位。

學生的課程中，開設了《政治教育》，一面學習社會發(fā)展史，一面結合當時形勢的發(fā)展與需要而充實政治教育的內容。當時，對教職員工的學習抓得很緊。記得人手一本《學習》，從《從頭學習》開始，學習《社會發(fā)展史》《新民主主義論》《中國革命基本問題》。學習的方法是自學與聯(lián)系思想、開展小組討論相結合。記得當時曾請過黨政領導來校講過一兩次大課，因時值解放不久，黨政領導都分身不開，講大課當時雖能使師生受到鼓舞與教益，但次數(shù)并不多。

黃傳林同志來對全校師生講過一次話。他是一個非常樸實的人，和靄可親，平易近人。他從“誰養(yǎng)活誰”講起，逐漸講到勞動人民撫育我們成長、我們要決心學好本領、為人民服務的大道理。他來學校，看了周圍的環(huán)境。他教育大家不要忘本，要永遠保持艱苦奮斗的作風，樹立為人民打長工的思想。他富于幽默，巧于言辭，針對個別學生在河邊柳樹底大便的現(xiàn)象，他說，“大家要時時刻刻為老百姓著想，”“不要屙風涼屎”，說得滿禮堂的師生捧腹大笑，在歡快聲中受到了深刻的教育。他那次講話，給全校師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后的臨中河邊，少見有人亂拉大便的。

1950年暑假，臨中全體教師奉令到平師（八師前身）與平師教師集中學習，住在現(xiàn)梧州地區(qū)教育學院大門進去右邊那一棟舊房子（舊團管區(qū)遺留的唯一舊房）里。賀縣中學老師似乎未集中八步。當時分組學習，集中住、吃。領導學習的是平樂專署文教科，記得以前在臨中教過書的朱哲明老師負責我們數(shù)學組。組長由上面指定，我是數(shù)學組組長，負責召集開會、記錄和反映情況。那時我年方二十一，憑著一股熱情，明知沒有能力，還是充當了第一屆學習班的蹩腳組長。開頭是學習知識分子的改造等文件，各人做思想總結，然后民主討論，互相評議，小組鑒定，會上是和風細雨，沒有什么使人承受不了的，知己之不足而學彼之長，大家都很快活；下一步是學習形勢，大家寫心得；最后是學習教學法，爭取做一個合格的教師。

回過頭來看，當時一些作法確實存在某些過火處和擴大處，但當時對教職工轉變思想立場、觀點、方法，樹立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革命人生觀，卻又起了積極的作用。今天，一些尚健在的老師見面，談起當年的政治學習，也仍然感到受了教育。許多老師在幾十年的風風雨雨中，經受了各種考驗，始終能站好崗、上好班，始終忠于祖國，忠于人民……

三、聽祖國在向我們召喚

“東方紅”“解放區(qū)的天”“你是燈塔”“咱們工人有力量”“我們是民主青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革命的歌聲唱也唱不完，臨江河邊，芳林馬子廟崗，滿是歌聲。忍得了嗎？要唱的歌。壓得住嗎？奔放的心情。

學生們過著快活的日子。“學生的任務是學習”，課堂學習是一天也不許放松的。“為革命學好功課！”“為明天學好功課！”

這一年，臨中的學生雖然頻繁地參加校外社會活動：宣傳，演戲，但是一回到教室，就認真學習，扎扎實實學好基本功。那時，一科補考不及格，就照章留級，不能馬馬虎虎隨班升級的。

老師多是年輕的單身漢，班主任就住在教室旁邊，學生認真不認真學習，老師都心中有數(shù)。整天有學生到老師房間問這找那。學生有點好吃的食物，如紅薯、苞米……常常請老師先品嘗。學生有病痛，老師就讓他躺在自己床上，自己卻去別個老師處“搭床”。師生親如兄弟，甚至無話不可說的……多么融洽的師生關系。

1950年的臨中初中新生，年紀小，也最逗人歡喜，隨便就能算出一大把：薛漢煌、李化添、黃茂林、黃木新、龍海彪、李德麟、溫志康、王振環(huán)、陳德巍、陳珠芳、楊桂芬、黃素丹……他們中大部分成為1953年臨中（那時叫賀一中）高一、二班的學生，有些則到別處深造或工作，現(xiàn)在都是奮戰(zhàn)大江南北的柱石，是祖國寶貴的人才。

多少人才，多少英雄模范人物，從臨江中學起步！

（后記：每次憶起1950年，深感欣慰，我曾與臨江學子結下師生情誼。但我也曾陷入痛苦，當年12月21日，我被錯拘，當時與學生不分而別，44班后的學生是無緣見面了。寫這一年，意在喚起校友們的記憶，使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的臨中生活現(xiàn)于字里行間。）

（1990年8月18日臨江中學《校友通訊》第十一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