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磁帶插曲

說我的收藏里一點洋貨沒有,也并非事實。有的,沒有唱片,卻有磁帶。原屬奢侈品的電唱機并未普及開來,卡式錄音機卻斜刺里殺出,辟出一條便捷的途徑,不經意間走入千家萬戶。在聽樂上面,錄音機也大有取代電唱機之勢。反正來華的留學生,錄音機或大或小,幾乎人手一臺,沒見過誰帶著唱機來的。錄音機雖比電唱機貴,卻來得方便實用,還有一條,磁帶比唱片便宜得多啊。

我最初的幾盒進口磁帶,是托幾個相熟的留學生買的。當然,原版帶得咬咬牙才能偶一買之,我記得一盒折算成人民幣要二十元錢上下。幸而磁帶有另外一個天大的好處,即可以翻錄。磁帶與唱片雖然都可“留聲”且大量復制,但唱片的復制必須找唱片廠,磁帶的復制則個人私下里就可完成。買不起原版帶,那就自己翻錄吧。無奈即使是翻錄,帶源多起來的時候,也還是覺得空白磁帶不夠用。一九七九年暑假第一次游北京,跟葉兆言同路。他每年都要進京看他祖父葉圣陶,就在東四八條那個四合院里,那里住著葉老和長子葉至善一大家子。有次我去找葉兆言,順腳到他堂哥葉善午屋里去玩。葉善午患病,佝僂著腰,卻仍是相貌堂堂,有幾分公子哥兒味道,算是京城他那一茬的一個頑主吧。他讓我看他收集的西方古典音樂,滿滿兩大抽屜磁帶,絕大多數都是翻錄的,盒脊上寫著總名,盒面上是工工整整抄下的曲目名,密密麻麻,有中文,有外文,另有少數復印了母帶的封扉。一見之下,我若不加掩飾,當時的表情就應該是“舌撟不能下”吧。

直到大學畢業,我自己積攢的磁帶也不足三十盒。這里面有半數據說是質量最好的TDK,當時是五元錢一盒,我都用來翻錄西方古典音樂。起初找不到帶源——留學生那里,大多數往往一堆磁帶,除了搖滾還是搖滾。后來發現幾個有同好者,彼此交換,帶源漸富,頓覺空白磁帶不夠用。需要得太多,買不起,只好抹去舊錄,覆蓋新的上去。這新舊交替的過程,“最難將息”。每每對著幾盒已翻錄的帶子委決不下,聽聽這個,聽聽那個,不知對誰下手,仿佛一旦抹去,貝多芬或莫扎特或肖邦或比才的一段音樂就會從此消失。有次從人家手里得到一盒貝多芬的第四第五交響曲原版帶,因拿不定主意讓誰消失,居然將這盒聽一段那盒聽一段,不覺過了三個多小時,最后才決定將格里格的《培爾·金特組曲》打入帶底。

痛心總是難免的,忍痛下手是必需的。算起來那十來盒TDK,每盒都錄制了不下五遍。所以后來看顧頡剛的書,我故意“以辭害意”跟人家開玩笑說,我的磁帶都是“層累疊加”的,只是并非按歷史的順序:貝多芬下面沒準兒壓著的是柴可夫斯基,老柴下面沒準兒又壓著亨德爾,很有時空錯亂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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