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玄澈帶著夙玉和郁央流浪了大半個月，順帶回了蕓菲老家，她父母兄長的墳頭太久沒有人打理，已然長起了高高的草堆，若不是他親自埋的人，就沖那被野草覆蓋的小墳堆，壓根不好找。

他低下頭來，輕輕推開了草堆，露出了矮矮地小墳包，墓碑上赫然寫著蕓菲父母的名字，安靜地鄉(xiāng)野，滿山的墳墓，哪怕是白晝，依然有些嚇人。

“老爺子，我百里玄澈對不起你們一家，欠你們的，怕是還不起了。”他的聲音里帶著沉重，“蕓菲又跑了，我都不知道她是不是回去找完顏梵了。”

他自認，從未愧對任何人，只有蕓菲這一家因為他無辜喪命的普通百姓，讓他還不清。

替他們把墳墓旁的野草清理干凈后，百里玄澈上了幾柱香，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帶著疲憊不堪地身軀下了山，剛往蕓菲家門口走，還沒進門就見夙玉咋咋呼呼地跑開，跟怕?lián)尣坏矫掀艤频模铧c撞在百里玄澈身上，他微皺眉：“你干嘛呢？”

夙玉喘著粗氣，歇了歇后開口：“公子，城中傳來消息，今日將軍夫人下葬。”

“什么。”百里玄澈眸中帶著震驚，他瞳孔放大，不敢相信地確定一邊，“你是說……蕓菲……死了？”

“是。”夙玉點頭，“聽聞是自殺。”

百里玄澈鎮(zhèn)定了許久才回過神來，好好地一個人怎么突然就沒了，他將夙玉拉進屋里，不敢相信地一問再問，夙玉被他問得都快沒了耐心，還能是假嗎。

聽聞都大半月了，尸首都有味兒了，完顏梵守著許久，就是說沒死，是睡著了，等到最后騙不了自己了，才開始準備后事，百里玄澈悶聲冷笑：“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城中舉行的葬禮還算隆重，百里玄澈帶著夙夜連夜趕去，郁央腰間的傷好得差不多了，本來想著跟他們一起走，又見百里玄澈那副怒氣沖沖地樣子，說不定會去搶尸首，她也干脆不去拖后腿了，兩個男子踏上了回城之路。

沒了郁央，果然，二人的行程都快了許多，趕到城中，滿街的人圍著，在人群里，百里玄澈一眼望見眼睛通紅一圈兒的完顏梵，他守著棺木，一步也不肯離開，下人喪服壓身，一路撒著蕓菲最喜歡的芍藥。

若是平日見到完顏梵這般守著妻子的棺木的男子，百里玄澈大抵會感慨一句多好的男子，深情款款，長得還好看，只是想來，他對蕓菲做的那些事聽著就讓他憤懣不已，還只是他知道一些，私底下不知道大抵更不好。

棺木抬到了完顏家墳場，完顏梵揮揮手，示意所有人離開，他獨自守著棺木，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在棺木上摩挲，半晌才開口：“蕓菲，我負了你。”

“知道便好。”百里玄澈出現(xiàn)，完顏梵抬眸，沒了往日的囂張，他如今沒那個心思教訓眼前這個敢對他說如此語言的男子。

此次前來，百里玄澈本打算把人搶走，只是又仔細想想，蕓菲大抵不希望他這么做吧，他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卻也明白，蕓菲這女子，單純至極，遇事只會想著別人，他若違背她的意愿把人帶走，她會不開心。

只是完顏梵抬眸，眼中布滿苦澀，眼眶通紅，就是不見眼淚，他總算帶了善意：“你把她帶走吧，我知道你會來。”

關(guān)于蕓菲的事，他知道得差不多，對百里玄澈這個如同蕓菲哥哥的人物，大抵就是她最后最想找的人。

他將下人支開，便是請君入甕，想得沒錯，百里玄澈還真的就來了。

男子把手從棺木上縮了回來，起身直視著百里玄澈的眼睛，兩個人往墳地一站，氣氛都變得不對勁了，周遭的空氣都冷了許多，完顏梵揮揮衣袖，從袖口帶出了一份書信，眼里掛著怒氣和……妒忌。

他薄唇輕啟，冷冰冰地臉上總算是起了波瀾：“這是蕓菲留給你的。”

百里玄澈接過了書信，打開暼了一眼，少女娟秀的字體映入眼簾，隔著書信他都能猜出蕓菲的絕望了。

書信里大抵說了關(guān)于完顏梵對她的好，哪怕這份好是建立在別人的身份上，她還是愿意騙自己，這就是完顏梵對自己的感情，她沒提他半句不好，看得百里玄澈最后幾句都沒忍住，放下書信朝著完顏梵臉上就是一拳。

“王八蛋，我打死你。”

一拳下去，完顏梵傷得不輕，百里玄澈手勁大，被打的人往后退了兩步，不可置信地瞥了他一眼后，又把氣咽了下去：“我是看在蕓菲的面上才容許你這一拳，你可別得寸進尺。”

“我他娘的還就得寸進尺了。”百里玄澈飛起一腳，完顏梵躲開后，與他交手，打得不可開交，二人不分上下，打了個平手，百里玄澈一肚子火沒處發(fā)，又使毒，總算是把人給弄昏了。

蕓菲書信中提起，她深知百里玄澈會來帶走她，她想走了，想回家，自從父母過世，她就一直在漂泊，這次不想再留在其他地方。

百里玄澈抬起腳，飛起一腳，踢開了完顏梵：“若不是在蕓菲面前，我一定弄死你。”

夙玉做事迅速，帶了幾個人，拖了車，還真連人帶棺木帶走了，幾個人一路暢通無阻，沒遇到不好的情況，順利的把蕓菲帶回了家，或許是完顏梵有意讓她走吧。

合葬了蕓菲一家，百里玄澈燒了幾柱香，入了蕓菲家，往郁央面前一站，柔聲說：“我的事情結(jié)束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事情成了這般模樣，郁央自知留在這里沒有任何好處，只有跟著百里玄澈，她才有機會活著，甚至……替她爹爹報仇雪恨。

三人行，百里玄澈一路都很照顧郁央，時不時關(guān)心她的腰疼不疼，問她走得動嗎，走不動就讓夙玉背她，一旁的夙玉常常幾個白眼翻過去，無奈地聽話，自己家的主子，拿他沒辦法。

出了慧朝，周遭的小國他們留下來歇歇，遇到個貌美的女子百里玄澈就去調(diào)戲調(diào)戲，一惹事就免不了打架，而他每次惹了禍，拉起郁央就跑，留下夙玉給他收拾爛攤子。

又在一個小國留下，百里玄澈準備好好歇歇，玩兒個幾天再趕路，夙玉催促無果，也就由著他去。

此次的小國，百里玄澈連名字都不知道，一個國家，大概只有慧朝一個城池大小，這里的人從不擔心戰(zhàn)爭，每天顧著吃吃喝喝，他也就想留下來多歇幾天，實在不想回去。

茶樓的說書先生唾沫橫飛，說到精彩之處，還會敲敲桌凳，聽得桌上的客人都跟著激動不已，百里玄澈對聽書沒多大興致，都是些傳說中的故事，他不愛聽這種不知道真假的故事，反之，郁央聽得津津有味，已經(jīng)忽略了他這個人的存在。

茶樓里擠滿了人，夙玉進不了，被幾個男子擋在了門外，朝他吹口哨不說，還口頭調(diào)戲：“小娘子長得可真俊呢。”

夙玉不停地忍住，這是別人的地盤，不能惹是生非，若是在這里打了人，只會給他家公子增加負擔。

“話說這藺陽……”說書先生提到這個地名，郁央瞪大了眼睛，不僅僅是她，就連其他人也熱情高漲，激動不已的聽著故事。

“我們就從這不敗將軍穆痕說起。”說書先生敲敲木板，繼續(xù)說，“這穆痕，人長得俊不說，還是個文武雙全的將軍，打仗從不輸，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遇到了他的妻子，藺陽第一鎖匠的千金……”

聽著別人的故事，郁央眼眶通紅，泛起了淚花，故事里的鎖匠千金的遭遇與她無二，只是人家最后憑借努力去找尋兇手，而她，還在四處奔波。

“只是個故事，別聽了，聽了心情不好。”百里玄澈感覺到她的不一樣后，對她說道。

少女目光中多了一抹柔情，她開始卸下防備，不知不覺中，眼前這個男子，從她看不進眼睛里的小騙子，成了如今這般的依靠，風水輪流轉(zhuǎn)，如今到她這兒了。

郁央嘴角勾起，一個純真的笑容把百里玄澈都鎮(zhèn)住了，他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原來郁央笑起來真的這么好看，眼睛像月牙一樣彎彎的，眉毛細長，眉梢眼底，春意盎然，讓人一眼淪陷。

“看吧，我就說你會笑。”百里玄澈得意地笑，他也沒顧著男女有別，伸出好看的手指捏了捏郁央的臉，待他碰到滑滑地臉頰，兩個人都愣住了，他急忙把手收了回來，郁央又笑了，“我一直都會笑的好不好。”

“得了吧。”百里玄澈吧唧嘴，不屑一顧，“你以前那個笑容就別拿出來嚇人了，我家門口掛著的女鬼都能被你嚇跑了。”

二人有說有笑，茶樓在一聲接著一聲的巨響和慘叫聲驚動了樓里的人，有人跑出去看后，百里玄澈也跟著出去看，一出門，他又樂了，是他家小玉玉被男子調(diào)戲了，把人給打了。

郁央扯了扯百里玄澈衣角，小心翼翼地低語：“你不管管，夙玉被人欺負了。”

“欺負？”百里玄澈指著滿地哀嚎的人，“你看是誰欺負誰。”

也對，這一片狼藉，地上的男子不是抱著頭就是抱著手哀嚎，另一邊兒的男子，臉上都是憤怒，收拾了一幫人，正貓著眼，邪惡地氣息啊。

夙玉收拾完流氓后，一副被調(diào)戲的聲兒喊了一聲：“公子，我啥時候才能不被人非禮。”

郁央和百里玄澈相視一笑。

人群中走出一男一女，相貌出眾，引人注目，男子摸了摸打人的男子的腦袋，順手揪了揪打了人的那男子額前的兩撮小卷粉，安慰道：“小玉玉，你要不就從了吧。”

“什么？”夙玉驚呼一聲，轉(zhuǎn)而把目標放到了郁央身上，“郁姑娘，你也不管管我家公子。”

郁央嘴角一抹笑容，她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說，拋卻性別，身高，夙玉確實是長得太美了，如同一個女子般的長相，郁央甚至懷疑，他在御林軍當統(tǒng)領(lǐng)之時，面對成千上萬的兵，會不會也被人當成了貌美如花地美人。

地上的流氓爬起身來，恨恨地瞪了一眼夙玉，嘴里還叨叨不停：“現(xiàn)在的娘們兒真暴躁。”

娘們兒？

夙玉的暴脾氣又來了，若不是百里玄澈拉住了，他真有本事把人弄死，計劃泡湯，百里玄澈繼續(xù)趕路，走到半路，又遇到追殺他的人，他還以為是他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兄長弄來的人，沒想到回去慧朝追殺來的，這倒是出乎意料了，看來，女帝并不打算放他們走啊。

說來也對，宮女跑了，侍衛(wèi)跑了，御林軍統(tǒng)領(lǐng)也跑了，她派人追出來也是人之常情，

百里玄澈嘆了一口氣，朝夙玉使了個眼色，示意他開始對付敵方，又是一場混戰(zhàn)，郁央躲到一邊盡力的隱藏好，她幫不上忙，只能躲起來，不讓他們有后顧之憂便是最大的幫忙。

百里玄澈喘了一口氣，喃喃自語：“我他娘的怎么老是被人追殺。”

怪就怪他娘，把他生得太好看了，引來那么多人追殺，百里玄澈得瑟完，又忙著對付趕來的士兵，比起普通人，這些士兵怎么也是訓練有素，收拾起來還是有些費勁，尤其是中間還配了幾個高手。

雙拳難敵四手，面對源源不斷趕來的士兵，三個人還是被抓回去了，只是這次，百里玄澈徹底傻眼了，女帝居然，休了蘭子亦，還準備把他納入后宮，見了鬼了。

見到被抓回來的百里玄澈，女帝邪魅一笑，眼里帶有強烈的占有欲，把百里玄澈當成一件物品一般仔仔細細地欣賞。

她知道了，過去調(diào)戲她的男子就是百里玄澈，若不是看到他腰間掛著的龍鳳呈祥玉，她又如何得知，敢用調(diào)戲語氣說話的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蘭子亦那個蠢貨，居然敢騙她，冒充了百里玄澈，成了冒牌貨，嫁給她，她其實一直明白，蘭子亦不是那個人，但她對蘭子亦尚且有些覺得有趣，也就玩玩，如今膩了，也就該換人了。

百里玄澈愣了。

他娘的，我就說不能長太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