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這血不是我的。”段休搖了搖頭。
“這怎么回事?這人是誰啊?”那壯漢的尸體蓬頭垢面,滿臉血污,周沐一時沒有認出。
段休將他放在地上,拉著周沐到了一邊,將今日遇襲之事簡單講述了一遍。不過并未告知岳州城淪陷,周沐父親或許不知去向。
“你是說,這人,就是那見利忘義的惡賊嗎?”周沐雙目含淚,隱有怨恨與痛苦。
“是。另外的四個人也都已經(jīng)死了。你哥的仇報了。”
周沐死死的盯著那壯漢的尸體好一會,后又轉(zhuǎn)身向著兄長的墳前跑去:“哥,害死你的惡賊,已經(jīng)死了,你安息吧!”抖動的肩膀,強忍著的抽泣,周沐蹲下身子,雙手抱肩,小聲的道:“段大哥,將那尸首火化了吧。我不想再看。”
“你已經(jīng)不恨了嗎?”段休問道。
“我恨,可仇人已死,我哥哥也死了,恨不恨都沒有用了。我會好好活著,找到我父親,常伴他左右,替我,也替我哥哥,多盡些孝道。”周沐擦干眼淚,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段休欲言又止,最后還是沒有開口。
看來,讓她心里有些希望總是好的,周沐雖說外邊柔弱,內(nèi)心堅強細膩,但終究是個女孩子。岳州城的事瞞下去的好。
段休轉(zhuǎn)身,抬手一掌便將那尸首點燃,來到谷內(nèi)將戰(zhàn)利品擺好。
“你或許膽子大了些,但幸好不算太過魯莽。”魏清風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段休身后,驚得段休連忙起身。
“師傅,您都知道了?”段休小聲問道。他一點也不奇怪,之前自己第一次遇到那些匪兵,將周沐救回,段休的各種遭遇,魏清風都只字未提,想來應該是在暗中保護。
“嗯,不過我也不怪你,人之常情。若是換了你師叔當年,只怕比你還要更甚。”魏清風淡笑道。
從之前的交談中,段休也大概知道了自己那師叔是個什么樣的人,果斷狠辣,愛憎分明。性格孤僻且狂傲,除了僅有的幾人,從未對他人和顏悅色。
若是這樣的一個人身負父仇,怕是一刻也不會等。可是自己不一樣,到了今天,自己連仇人如今在哪兒都不太確定。
“提升實力,你必須每日勤加修煉,這個我不太擔心,你不是一個懶惰之人,只是今日你原本還算冷靜的心態(tài),一見那幾個身穿鎧甲的士兵,就暴躁不安起來。這不好,若是你真的見到了殺父仇人,恐怕會不顧一切的沖過去擊殺他。”魏清風告誡道。
“我可以告訴你,皇室和軍中,都有修真者存在,他們的實力不會太高,頂天了也就鑄體后期,不過對付你,恐怕不用一個呼吸的時間。你最好小心應對,你現(xiàn)在不是孤身一人,那周家女娃娃也是你的責任,我賜你的寶劍,便是對你的希望,同樣是你的責任。切記切記。”魏清風沉默了一會兒,轉(zhuǎn)頭問道。“我的話,你明白了嗎?”
“弟子慚愧,弟子答應師傅,必然不會在力不能及的時候貿(mào)然出手,爭取早日修為有成。也算不負師傅所望。”段休筆直的站起身,目不斜視的看著魏清風彎腰一揖。
看來自己還是太想當然了,要殺掉余興元不難,難的是殺了他以后的事情。不過段休并不氣餒,反而有些興奮,或許男人都是好斗,好戰(zhàn)吧。總而言之,余興元必須死!
“好。我相信你可以的。”魏清風點了點頭,有些欣慰。隨后取出一物,高高拋起,雙手掐動,口中低吟法訣。只見此物迎風便長,很快就有一人多高。
“哇!這是什么啊?”段休有些震撼,這東西初始不過巴掌大小,轉(zhuǎn)眼間便幻化成人形,比自己還要高出半個腦袋。不過全身都是不知名的金屬構(gòu)造,五官有些木納,雙目泛著淡淡的幽光。
“這是傀儡,玄甲傀儡,力大無窮,實力相當于鑄體初期,沒有靈智,沒有痛感,所以戰(zhàn)斗的時候悍不畏死,除非將它徹底擊毀,否則它就會一直攻擊,直到靈石耗盡。便送于你作為護道之物吧。”魏清風解釋道,這玩意他還有一些,但是太高級的不能給段休,免得他心里有了依靠,會懈怠修煉。
這傀儡段休自然是聽說過的,五宗掌握五國廣闊的疆土,但是在五宗之外,還有一些宗門,實力也不容小覷。
比如蜀國再往西,越過高山阻隔,便是禪宗,禪宗修佛,好生惡殺,雖然整體實力不如五宗,但是在醫(yī)道與心境修為上獨樹一幟。
再有吳國往東,一望無際的大海,那里便是海妖們的天下,洹海宮獨領(lǐng)風騷,其實力或可與五宗相提并論。
而要說到傀儡,大漢北部的邪陵教曾經(jīng)也是風光一時,不過因為其教眾常以活人修士作為煉制傀儡的材料,太過殘忍,為天地所不容,后來被五宗聯(lián)手剿滅。最后門下弟子四散奔逃,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少聽聞邪陵教的消息了。
“師傅是說,將它送給我?”段休有些驚訝,興奮。這東西書上只是草草記載了一些,并不確切,但是段休十分的好奇,是什么樣的手段,能夠?qū)⒁恍┧牢铮瑹捴频媚軌蛐袆樱踔翍?zhàn)斗,對主人唯命是從。
“是,它會成為你的護道者,雖說護道者一般都是修士宗門長輩,但我如今不能帶你回宗門。所以便以此物代替吧。”魏清風接著又說道:“最近這幾天,我會加緊敦促你修煉,希望你能更上一層樓。”
“師傅,弟子心里有些疑問,不知道。。。”段休欲言又止。
魏清風轉(zhuǎn)頭看了看他:“等我離開的時候,自會替你解惑。”
“來,我已經(jīng)將自己的印記解除,你將這些手印法訣記下,再滴一滴精血在這傀儡頭頂,便可操控它了。”魏清風不想多說其他,抬手掐動法訣,段休在一旁跟著學習。
深夜時分,段休從入定中醒來,他已經(jīng)掌握了玄甲傀儡的操控之法,夜間又演習了幾次魏清風傳授的劍法。此刻精神奕奕便出來活動一下筋骨。
“嗯?你怎么還沒休息?”在不遠處的火堆旁,周沐獨自坐在石凳上,抬頭看著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段大哥,你醒啦。”周沐起身笑道。
火光搖曳,印在周沐的臉上,清風撫動她的長發(fā),明亮如星光的雙眼,漆黑的眸子澄澈而純粹。
段休有些愣神,他還是第一次仔細的打量周沐,他不知道怎么形容,只是覺得周沐很好看,也很溫柔善良。可是這么善良的她,卻也如此不幸。
“我修煉了一會兒,愈發(fā)精神,便出來轉(zhuǎn)轉(zhuǎn)。”段休眼神有些閃避。
“段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今天你回來的時候,就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現(xiàn)在又這幅表情。”周沐心思細膩,段休早該知道瞞不住她的。
“沒事,只是一些修煉上的事情。”段休搪塞道。
周沐自然不信,可也沒有追問,沉默著不說話了。
“你生氣了?”段休試探的問道。
“不會,可是段大哥不想說,我也就不問了。”周沐搖了搖頭。
“你想修煉嗎?”段休突然問道。
周沐苦笑:“之前魏師已經(jīng)探查過。我不能修煉。無法成為像段大哥一樣的仙人了。”
“是這樣啊。。”段休有些失望。
“段大哥能夠修煉成為仙人,這是你的福氣。至于我,我沒有太大的奢望,只希望以后的日子能夠平靜些,不要再有人受傷,不要再有熟悉的人離開了。”周沐神態(tài)平靜,好像在自言自語:“段大哥,別讓仇恨蒙蔽了你的心,你是個善良的人。”
“你不會遇到那樣一個我的。”段休咧嘴一笑,轉(zhuǎn)身離開。
接下來的幾天,段休除了出去過一次抓魚摸蝦,幾乎都在山谷中修煉,從清晨,至深夜,其實力也已經(jīng)到了凝氣五層,劍法雖說沒有練出劍勢,但是卻已經(jīng)十分熟練,閃轉(zhuǎn)騰羅,挑撥刺劈都已頗有威能,當然這也是因為修真者的靈氣加持。普通的凡人難有這般神速的精進。
又一日清晨,段休并未修煉,與魏清風相對而立。
“這東西你收下,里面有我為你準備的一些東西。好生在此修煉,不到凝氣后期,不得隨意離谷。”魏清風告誡道。
段休接過,是一個無主的儲物袋,顯然是魏清風專門為他準備的。
“多謝師傅,師傅教導弟子已經(jīng)月余,弟子如重獲新生,修有所成以后,必定尋找?guī)煾瞪介T,常伴左右。”段休恭敬的叩頭。
魏清風卻搖頭道:“不,你還是不要去我宗門的好,待將來有機會,我自會尋你。”
“啊?這是為何啊?”段休不解。
“你心中頗多疑問,如今也是時候告知你了。”魏清風神態(tài)傲然,似睥睨天下:“為師乃是大漢國第一高手聶刑天首徒,森羅門大長老魏清風,我森羅門乃是五宗之首,大漢國亦是五國最強。你那師叔也是號稱掌天境下第一人。你出自我這一脈,必不可辱沒師承。”
段休一下有些懵圈,他知道自己這師傅來頭肯定不小,想不到居然是掌天境高手的首徒。只是不知道為何師傅不讓自己在修為有成以后前往森羅門尋他。
“多年前,因為一段往事,你師祖離開五國尋找修為突破的機緣,至今音訊全無,門內(nèi)也有了一些變化,總之如今的森羅門雖說依舊強悍,但卻變了味道。以后你若是在修真界中闖蕩,應該能聽到一些傳聞,門內(nèi)勾心斗角已經(jīng)不是一天兩天,有些事,為師也無能為力。”似乎是看出了段休的心思,魏清風細細說道。言語之中多有落寞。
“弟子能力淺薄,不能為師傅分憂,但也不會讓師傅擔心,只望師傅能保全自己,期盼來日再見。”段休又一叩頭。
“好,好好。快起來。哈哈,以為師的修為輩分,還沒幾個人真敢拿我怎么樣。不必擔心。”魏清風頻頻點頭,又指向遠處一直觀望,卻沒有靠近的周沐,低聲道:“她是個不錯的女子,知恩,知情,有孝道。只是可惜不能修煉,不然過兩年,不管修為如何,與你做一對神仙道侶,也是不錯。”
“師傅,您這,說的有些突然了。”段休愣了愣神,才反應過來。
“她的事,還是告訴她吧,她比你想象中的要堅強。事后你帶她去尋她父親,沿途歷練歷練自身也未嘗不可。真正的修煉,除了術(shù)法神通,其他的,都在這茫茫人海之中,都在你的心中。不過,最好不要日久生情,誤人誤己。”魏清風鄭重的說著。
段休不明所以:“師傅,這是?”
“你是修士,即便只修煉到鑄體境,也有二百多年壽元,而她五六十年后便是化作一杯黃土。而且你所做,所學,所遇之敵,都不是她能夠理解和面對的。那對她是禍非福。你只能將她當成一個朋友,一個親人一般面對。”魏清風勸解道。
其實段休心里并沒有太多想法,在他看來,自己只是覺得跟周沐呆在一起的時候有些舒適,放松。有時候即便說的話題有些沉重,兩人內(nèi)心也是安寧的。僅此而已。
“好了,我該走了。儲物袋里有關(guān)于你后續(xù)修煉需要注意的地方。多看看吧。”魏清風一揮手,一艘巨大的靈舟浮動在空中,靈光搖曳,氣象不凡。
“弟子遵師傅教誨,銘記于心!”段休趕緊一行禮。
靈舟緩緩升空,隨后猛的加速,化作一道藍光,消失在遠處天際。一道由近及遠,在段休耳邊響起:“不可去大漢尋我,不可懈怠修煉,不可魯莽報仇。切記。為師期待與你再見之日。”
自從魏清風教導段休以來,一月時間,可謂細致入微,不但給他指明了修煉的方向,連男女之情也費心指點,這讓段休又感受到了長輩的關(guān)懷。段休望著遠方已經(jīng)消失的藍光,久久不語。
在段休的理解中,魏清風是在保護他,魏清風不能帶他回宗門,以免他卷入宗門內(nèi)斗,不說生死兩難,起碼不利于他的修煉。
而魏清風不僅是為了保護他,更多的,是希望他能夠磨練自身,不僅修為,還有智慧膽識,與一顆強者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