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蜷縮著身子側躺在沙發上,一只手垂在地上,一只手壓在身下。背后傳來嘩嘩的水聲,她正在洗澡,用著我的沐浴露和洗發水。全裸的她站在淋浴頭的下面,滾燙的熱水從她的頭發一直流到她的腳趾,流經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這樣的她現在只和我隔著一道門。
我還感到有些暈暈的,但比起上午已經好了不少了。沙發有些窄,被子一半都拖到了地上,但我不是很在意,我的注意力已經被水聲吸引過去了。我忍不住開始有些浮想聯翩,即使我知道這樣的想象只會讓本來就不太安分的我更加躁動,但我無法控制,我的腦內只會不斷地出現她的身影。她的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美好的,如果我愿意,她的每一寸肌膚都會是隱秘的地方,她的脖頸,她的腋下,她的腹部,在此刻我的想象中都含有情色意味,作為幻想的對象,她的肉體是美好的,因為她的肉體即是她,她身上的每一個部位都與她自身緊密相連,對她某個部位的觸摸即是對她的觸摸。我還從未與她有過親密的接觸,那種肉體的觸感異常新鮮,想必也會異常刺激,因為那是我與她的碰觸,我在觸碰著她,同時她也就在觸碰著我,最平常、最原始的碰觸,也即是兩個人之間最直接的相互聯系。
然而,這也僅僅只能是幻想了,我明白,處在我這種時期的,會產生幻想和躁動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了。我曾經也有時想與她保持一段距離,但又總會不自覺地想靠近她,因為靠近她會使我感到莫名的安心。我愿意遠遠地看著她模糊的身影,讓我活在對她的幻想之中。或者我可以離她足夠近,近到我看不清她的臉,近到我可以觸碰到她。但我能夠靠近她嗎,我還沒有做好準備,靠得那么近,又是意味著什么呢。
我聽到水聲停了,但她沒有立馬出來,我想她應該是要泡澡,就在我平時用的那個浴缸里,水將漫過她的軀體,包裹著她。
我現在奢望的僅僅只是能夠看著她,能夠意識到有人在我的身邊。我不自覺地向她袒露了我的心聲,即使在平時我是不愿意將這些說出口的,但這種心意能夠傳達給她,我仍然還是開心的。我所說的,對她而言不過是一句小小的請求,只是在黃昏中,我恍惚之間說出口的請求而已,請求他們能夠繼續在我的身邊。
我想象著水汽之中的她,若隱若現,我又不能看見她了,我只感覺到心中的悸動,她在哪呢,再看見她一眼,這種感覺肯定會更加強烈吧。
我漸漸地有些困了,意識處在一種將睡未睡的狀態之中,在恍惚間聽到一陣腳步聲慢慢地走近,為我把燈關上了。
“X?”我輕輕地喊著她的名字。
“我還以為你睡了。你不去床上睡覺嗎?”
“我去床上睡的話,你去哪里睡呢。”
她走到我的身邊,我看向她,她突然壞笑了一下。
“我也決定睡在沙發上,兩個人擠一擠吧。”她嘻嘻地笑了一下,就鉆了進來,兩個人果然非常擠。
她擠到了里側,背靠在沙發的靠背上,幾乎是整個身子躺在了我的上面。
她并不重,至少我沒有感覺到重量,因為我根本不可能再正常地思考了,她幾乎就是躺在我的懷里,而且絲毫沒有要避讓的樣子,就這樣蜷著身子,看起來很滿足。我沒能看清她的樣子,但能感受到她不是很厚的睡衣,感受到她的肩膀壓著我的胸口,她的鼻息吹在我的脖子上,還有她的雙腿,壓在我的身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這種充滿曖昧的動作,在我的心里給了我一記重擊。我明白她是在開玩笑,但我身體已經無法再忘記這種感覺了,我感受到了她的存在,從此以后,這種身體的觸覺將時刻縈繞著我,使我無法再考慮其它,只能不斷地追逐她。
她蹭了一會之后就安靜下來了,我稍微低了一下頭看了一眼,她似乎是已經閉上了眼。她看起來似乎對我很放心,就這樣安穩地躺在我的身上睡著了,那么我也只能順從她的信賴。我努力地使自己平息下來,雖然還有些舍不得,但我還是輕輕地用一只胳膊挽住她,慢慢地從她的身下移開,最終得以從沙發上離開,而不打擾到她的睡眠。我給她重新蓋好了被子,走之前最后看了一眼她安靜的睡顏。
“晚安。”我輕輕地說,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床上去了。
被窩里有一些涼,我睡不著,甚至還感覺到有一些清醒。
月光從窗簾的縫隙里漏進來,看起來今夜有個好天氣。
她在沙發上睡得怎么樣?她能夠睡得習慣嗎?我還有些懷念她的觸感,那個時候其實我還想再多待一會,既然她看起來并不介意,那么我再稍微享受一下抱著她的感覺,應該也是被允許的,但我還是慌忙地逃走了,永遠地逃離了抱著她的機會。
不過,我究竟享受的是什么呢?抱著她的時候,我能夠感受到她的肩膀,還有她的背,即使沒能與她的肌膚相接觸,但這些都已令我感到足夠的溫暖。或許其他人不會有這樣的魔力,也不會再有像她一樣的存在,僅僅是簡單的觸碰,就能夠驅散我的寒冷,能夠使我開始淪陷。
這個是叫做喜歡嗎?還是說可以稱作是愛?使用這樣的稱呼還是太草率了,我還從未真正了解愛是什么,怎么敢輕易地使用愛這個詞。我現在只是被她吸引住了,她占據了我的全部思想,于是我暫時地忘記了原本的痛苦。
我面朝著窗,看著窗簾外寂靜的世界,回想起了許多事。
我回想起了以前無數個安靜的夜晚,靜悄悄的夜總是令人感到害怕,在夜里人們就要匆匆地趕去睡覺了。在我的印象里,夜就代表著一天的結束,所有的東西在入夜之后就要沉寂下去,然后等待著日光的出現,等待著新的一天。黑夜驅趕著人們回到自己的家中,如果稍微有些吵鬧的聲音,這家至少不會這么冷。
不過,至少現在我不會怕了,反倒是夜晚更令我感到親切,我已經習慣了這種冷清,再也無法細細體會那種孤獨的害怕。
而且她現在還在我的身邊,他們是我的朋友,我總是會忍不住地期待著明天,懷著這種期待入睡,醒來就可以再見到他們。這樣的期待可以成為我生活的動力,可以幫助我每晚安穩地入睡。
帶著這種安心,我漸漸地閉上了眼,就要沉沉地進入到睡夢中去了。半睡半醒間,我聽見她的腳步聲,然后是水流的聲音。從門后傳來的這樣的模糊的細小的聲音讓我感覺到她的存在,也讓屋子不再冷清。
她的腳步慢慢地沿著原路回去了,但隨即又靠近了,接著是門被輕輕打開的聲音,腳步走到了我的背后,爬上了床,一個背隔著被子貼在了我的背后。
我突然醒了。
“過去一點,太窄了。”她往我這邊靠了靠,我也稍稍轉過身回過頭看了一下她,她裹著被子,似乎也是背對著我。
然而她僅僅只是躺著,并沒有開口說話,也沒有任何的動作。我猜不透她的意圖,難道這又是她的一個玩笑嗎。
我也有些緊張和不安,同時也有點興奮。我沒有過這樣的經歷,既不知道該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能夠被允許做什么,我只能保持現在這個姿勢。然而她確實是實實在在地躺在了我的背后,如果我僅僅只是保持不動,仿佛我是故意裝作睡著了或者不知道一樣,對她而言,這不僅僅是一種故意的冷落,更是一種羞辱。
或許她也在等待著我,我的心情,她是否也多少察覺到了。如果僅僅只是在同一張床上睡,僅僅是出于她的好意,愿意通過這種方式來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以此減緩我的痛苦,那么這樣的她,我又怎么敢觸碰呢。她僅僅只是躺在了我的背后,并不會有多余的動作。我想,即使是她,也會渴望人的溫暖,也會厭惡一個人孤單的夜晚,所以,她出現在了這里。
或許,她愿意親近我,也說明了她對我可能抱有的好感,我愿意保留這種想法,至少在此刻,我很難不去認為這是可能的。她的親近也使我的心跳不斷加速,我隱約地碰觸到了她的身體,這種接觸使我開心不已,也使我不自覺地想要更多,即使我明白我無法再做更多,我也沒有這種資格。
她睡了嗎,我想著她的樣子,此刻的她在我的眼中變得無比的溫柔,因為她主動向我施展了好意,對于一個愿意親近我的人,我也不自覺地會對她抱有親近感。然而膽小的我卻做不出任何能夠作為回報的動作,我很想要抱住她,但這能夠被允許嗎?如果她對我抱有信賴,或許這一抱會就會讓這種信賴消失,使她也遠離。
“睡了嗎?”我輕聲地問,如果她真的睡了,這樣的聲音不至于打擾到她。
“還沒。”她動了動身子,聲音從我的背后傳來,我還從來沒覺得她的聲音有這么好聽過。
“是沙發上太冷了嗎?”
“不冷。但是這里更好。”
“我在這里,你會睡得不自在的吧。”
“不會。”
“我還從來沒有過和別人一起睡一張床的經歷。”
“我也沒有。”
“所以,怎么說呢,感覺挺奇妙的。”
“A。”
“嗯?”
“鋼琴還在彈嗎?”
“沒有。自那以后就再也沒碰過了。”
“我也是,我也好久沒有碰過小提琴了。”
“怎么了?發生了什么嗎?”
“沒什么,只是不愿意再碰了而已。”
“肯定發生了什么吧,我感覺到你在嘆氣了。想要放棄一件堅持了很長時間的事是非常不容易的,如果是你的話,我想不會只是沒興趣這種理由,一定還發生了什么。”
她輕輕地笑了一下。
“沒錯,是發生了什么,不過不是什么值得講給他人聽的事。”她稍稍停頓了一下,似乎在顧慮些什么,“不過,如果是你的話。。。”
她最后一句話聲音很小,我沒怎么聽清,甚至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她欲言又止,想要說卻又無法說出口,似乎也在等待著我的回應。我明白她肯定遭遇了些什么,不過我沒有更好的回應方式,現在還沒有到那一種地步,我還無法真正地為她分擔些什么,如果是我,我也還無法將自己內心的最真實的痛苦向她傾訴,這種傾訴是一種非常嚴肅的行為,將這種痛苦隨意傾訴,這種痛苦也就變得隨意而又不再真實了。
“如果,在未來的某天可以的話,再將這些話向我說吧。”我只能這么向她這么說著。
她沒有立即回應,過了一會,她才做出了她的回答。
“嗯。稍微有些困了。晚安吧。”
“嗯。晚安。”
她把頭貼在我的背上,又最后輕聲地說了一次:
“晚安。”
然后她慢慢地將身體轉回去,背又一次地靠在了我的背上,又一次地使我心神不寧起來。我始終背對著她,然而她的身影卻因為軀體的接觸始終浮現在我的腦海中。
她正倚靠在我的背上,而我不敢有任何的動作,任何動作都會弄醒她。我也只能默默地接受著,然后帶著些許的開心和期待,在夜里的不知道的某個時候靜靜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