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我會有一個難忘的夜晚，以至于接下來幾個月我都將時時會想起它，不只是單純的懷念，到后來連我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因為什么才不自覺地回想起它?？赡苤饕拇_是因為懷念，我時時回想起今夜的心理感受，靠著這種迷幻的幸福感熬過痛苦的時光，或許其中還夾雜著一些后悔，和一些模糊的猜測。

可是現在的我卻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不記得發生了什么，意識也不清晰，似乎是處于半睡半醒的狀態之中。

我努力地回憶，稍微回想起了一些東西。我昨晚洗澡時睡著了，因為太累了，也因為熱水太舒服了，總之我一直泡在冷水里，醒來時大概已經很晚了。

我的眼睛迷迷糊糊的，記憶也迷迷糊糊的，不記得發生了什么，大概的確是著涼了，所以也不知道現在發生了什么。我可能醒著，也可能還沒醒過來，我在干什么？

是不是有些過于激動了，我大概知道明天會對我很重要，但沒有想到會令我思考到忘了神，加上平時積攢的疲憊，倦意在不經意間纏上了我，使我在浴缸里失去了意識。

水好冷，但不冰，只是普普通通的冷水而已，不過只有當風吹過的時候我才真正意識到了冷，以及身體的沉重。醒來時，我覺得自己足夠清醒，于是就慢吞吞地擦干了身體，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但當我一躺上床，我就感受到了一些的眩暈和難受，之后便是昏過去一般的睡眠，我好像沉入了深海一樣，失去了知覺。

回想的還不夠多，我隱約記得還有某些東西，可是我卻回想不起來。在某段時間我似乎醒過來了一次，可是期間的記憶呢？我似乎是把某些東西弄混了，記憶中我似乎是一直昏睡到了現在，可是今天早上的確發生過某些事情，我腦海中的確有某種印象，這不是我的憑空捏造，也不是記憶錯亂。我聽到了敲門聲，似乎就是在幾個小時前，但我卻不記得我醒來過。一下子我分不清現實，可能它是我夢中的內容，我產生了錯覺。

我現在似乎就要醒來，我眼睛看到了某些場景，它奇奇怪怪的，就展現在我眼前，可我依稀感覺到我的眼睛還仍然是閉著的，周圍一切都是亂糟糟的，我到底醒來了嗎？

我手動了一下，摸到了一個有些冰涼又光滑的東西，把我從半睡半醒之中拽出來。

我睜開眼睛，看到她就趴在我的床邊，頭靠在手臂上，似乎在睡覺。當我摸到她的手時，她似乎也是驚了一下，但沒有那么明顯。

“醒了嗎？”她稍微抬起了頭，露出一只微微張開的眼睛看著我。

我把手縮了回來，但同時也意識到了自己身體的虛弱和沉重。

“現在是什么時候？”我迷迷糊糊地問了一句。

“看來情況挺嚴重的。還記得今天早上發生了什么嗎？”

“我現在是發燒了嗎？”

“嗯?！彼∠挛翌~頭的濕毛巾，用手摸了摸，“而且還挺燙的?！?

我感受到了她手背皮膚的光滑冰涼的觸感，但不能很好地辨別出手具體放在了哪個位置。

我依稀回憶起了些東西，稍微有些冷的洗澡水，以及早上的門鈴，我給他們開了門，然后我大概是倒了玄關那里，被他們扶回了床上。我暫時只能粗糙地回憶起這些，因為發燒和肚子餓的緣故，我不僅感到大腦無法正常地運轉，四肢更是像癱瘓了一樣，我幾乎沒有挪動它們的力氣。我在床上躺的太久，感到昏昏沉沉的，我努力調整，但始終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姿勢讓我稍微感到舒服一些。

“現在已經中午了，大概快一點了吧?！?

“抱歉，發生了這樣的事?！蔽覀冗^身，背對著她，蜷起身子，想讓身體的疲勞稍微得到緩解，但效果有限。

我把手伸出被窩來，因為被窩里實在是有些熱，把裸露的雙臂露出來讓我稍微感到好受了些。

“意外而已，有什么值得道歉的呢。”她笑了笑。

“不過按照現在的感覺我估計明天大概就能好了，并不是什么大問題。我只是覺得難得你們能夠來，卻因為我的疏忽。。?！?

“本來也不是什么大事。不過你一個人能撐到明天嗎？”

“不清楚，忍忍就過去了吧?！?

“你希望我留下來陪你嗎？”

“謝謝你的好意?！蔽乙残α诵?。

“我是認真的。你愿意我留下來嗎？還是說你一個人可以？”我盡力地用余光看了看她，她也在看著我，神情似乎的確是帶了那么一點嚴肅。

“你愿意就留下來吧。”我的腦子燒糊涂了，還意識不到這句話意味著什么，“你家里那邊沒有關系嗎？”

“這個不用擔心，比起這個，你不擔心你自己嗎？有人照顧總是好的吧？”

“我不太習慣于這個，不知道該怎么回應好?！?

“說謝謝就可以了吧。雖然我也并不是為了這個才這么做的。不過，我也并沒有期待什么回應，保持現在這樣就可以了?！?

我閉上眼睛，感到眼皮沉沉的，合上了就幾乎睜不開了。

“謝謝。”許久，我張開了嘴。

“讓一讓?！甭曇綦S著腳步聲同時傳來，緊接著就是Y用肩膀頂開掩著的房門，手里端著一鍋粥，看起來就非常燙。

“你醒了？身體感覺怎么樣？”

“看起來并不是很好的樣子?！彼逼鹕碜印?

“先不管這個，先吃點東西吧?！彼⒘艘恍⊥胫啵f了過來。

我慢慢地坐起來，接過碗，但他的手沒有完全松開。

“怎么樣，拿得住嗎？”

“應該可以。”

粥里面加了雞蛋，味道嘗起來好一些，但我的胃口卻實在不太好，只能勉強咽下一碗，第二碗就力不從心了。

“吃這么一些就夠了嗎？”他接過我遞回去的空碗。

“等我稍微好一些了再說吧?！蔽矣痔闪嘶厝ィ皇巧晕⒑檬芰艘恍?

“抱歉，我能做的事情不多，下午我又要回去了。”他看了看她。

“沒事，我今天留在這里?！彼o接著說。

“那就太好了，我也就沒什么可擔心的了?！彼α诵?。

我腦袋沉沉的，沒有留心去聽他們的講話，雖然他們的話是講給我聽的，但我只聽到了他下午要回去和她今天要留下來這兩個有用的信息。不過我都無所謂了，比起這些，我現在只想盡快好起來。

她重新給我敷了一條濕毛巾，然后是房門輕輕關上的聲音，他們兩個輕輕地出去了。

房間里重新恢復了安靜，我睜開眼皮往窗戶那邊看了一下，天氣很好，窗簾應該是被他們拉開了。平時窗簾一直都是緊緊拉著的，我很少有機會能透過這扇窗去看外面的世界，而現在陽光卻能夠鋪滿整個臥室，以至于這個房間對我而言變得有些陌生。

窗子外邊只能看到天和云，偶爾有幾只鳥飛過，但很快就又會恢復安靜。陽光帶來了孤零零的味道，這樣的天空，在記憶中看見過多少次了呢。。

從何時開始，這樣的記憶就不斷地重復，望著窗戶外的天發呆，午后寧靜的氣味，仿佛我與世界隔離，沒有了親近感。

這樣的感覺多次重現，從小的時候就開始了。在某一天，我的父母都陪著弟弟出去了，只留我一個人在家。當我醒來時，家里空蕩蕩的，我便一個人在家里從早上待到了晚上，也不和人說話，就那么一直發呆。我大概從那時起就開始一直害怕這樣的場景了，也從那時起，就開始體會到了孤獨的感覺。

孤獨嗎，用這樣的詞真是有些夸張了，但現在的我的確是在害怕，害怕著某種東西，尤其是現在的這種迷迷糊糊的狀態，我沉浸在了回憶和想象之中，沒有辦法很好地思考。現在的陽光、空氣以及窗戶，都不再是平常的樣子了，我看不到它們的全部，我亂糟糟地將它們拼湊成我熟悉的記憶中的模樣。我回憶起小時候住的房間的氣味，但又說不出來是什么氣味，尤其是當我仔細回想這股氣味時，這股氣味就怎么也回想不起來，只有在某個偶然的我未曾在意的瞬間它才可能會自動浮現出來，勾起我熟悉的感覺，仿佛我回到了過去。

或許是他們走的太急，留的腳步太輕，在我的腦中沒能留下實感，因而在他們關上門之后，我仿佛突然清醒了，之前的畫面像是幻覺一般，使得現在的我更加感覺到異樣。

“讓我陪你說幾句話吧?！币粋€女孩搬了一張椅子坐在我的床邊。

“說些什么好呢，我并不是那種會聊天的人?！?

“談談孤獨吧，你又生病了，現在你肯定又一次感到了孤獨吧。不是你現在的孤獨，使你又一次看到了小時候的場景嗎？”

“你說的沒錯，但我為什么會孤獨呢，我想不出原因，沒有一個理由能為我說明現在的我為什么孤獨，這看起來像是我一個人在自我陶醉?！?

“仔細回想一下吧，難道你任何一個喜悅或者難過的時候都要一個足夠的理由嗎？孤獨的感受也不過是一種情緒罷了，它會像風一樣，輕輕地吹過，但不留下痕跡。你的孤獨是被環境所激發出來的嗎？還是在某種環境里你的孤獨感恰如其分地顯現出來了。你的孤獨是因為被人所拋棄，所以不得已感到了孤獨，還是因為孤獨的感受得不到遏制，所以時常顯現？”

“你是說孤獨是天生的嗎？”

“人們在人群中，時常忘記了孤獨，人們總是將太多的自己寄托于其它東西。有人群的陪伴，誰還會感到孤獨呢?！?

“可是沒有人愿意孤獨?！?

“你也不愿意刻意將孤獨忘記吧。孤獨它不是時刻來敲你的門嗎？你能忍受這煩人的噪音而不去給它開門嗎？”

“那么孤獨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不清楚你的孤獨是什么。這樣也就是所謂的孤獨了吧，人與人之間無法相通，人與人之間始終有隔閡?！?

“是隔閡造成了孤獨嗎？”

“是隔閡使孤獨顯現出來了。人們自始至終都要處于孤獨之中，人們在世界之中被相互連接在了一起，人們在此之中感到了舒適感，所以孤獨的感覺被暫時忘卻了。不過這樣的連接不過是錯覺而已，人們從小就生活在人群之中，長大后也就不自覺地涌入人群，感受到自己時刻被人需要，自己與他人時刻息息相關，把它當作理所應當。在這種情況下，人們的孤獨就算是得到了慰藉，人們可以在這些事物中消耗完自己的注意力，在筋疲力盡中期待著下一天。而一旦這樣的連接消失不見了，人就會重現回到孤獨之中。“

“你說得太多了，我聽得不大明白。說到底，我現在越來越不明白孤獨是什么了?！?

“我也不大清楚了。我怎么能夠用語言把一種情緒體驗給說清楚呢，孤獨到來的時候，不是你自己最清楚它是什么嗎？不過，孤獨到底還是一個不好的東西，人們總是朝著好的方向努力，因此都把這些東西給忘掉了。”

“忘掉不好嗎？”

“但是總是會再次回想起來的。你也想忘掉它的吧，但你的孤獨不還是時刻在打擾你嗎？你在看向窗戶的那一刻，你究竟看到了什么呢？”

“我什么都沒看到，孤獨它自己敲門了。”

“那你現在還孤獨嗎？”

“我感覺好多了?！?

“為什么呢？“

“因為有他們在。“

她笑了一下。

“你看看這夕陽，現在已經是傍晚了。”

我睜開眼睛，望向窗戶那邊，的確是漂亮的夕陽。

我坐起來，感到身體輕松不少，我不知不覺睡了這么久。

雖然還沒有完全好，但比起上一次醒來時來說是好了不少，至少清醒了一點。剛睡醒的我頭還有些暈，口也干干的。我下了床，想去喝些水，路過客廳時在沙發上看到了她。

她正躺在沙發上睡覺，衣服有些不整，可能是因為有些太熱了，所以并沒有刻意讓衣服保持整齊的樣子。

我看見她的時候，我還稍微吃驚了一下，但立馬又想起來了。沙發旁邊有一個袋子，里面裝的大概是換的衣服之類的，在我睡覺的時候，他回了家，她也回了家，拿了這些東西。

看著她睡覺的樣子，我感到莫名的親切，心里有股難忍的躁動。這并不全是因為她的睡姿有某種若隱若現的感覺，怎么說好呢，大概是感到了一種安心感，她僅僅是在這，而不做任何其它多余的動作，就足以使我安心。我一個人太久，大概的確是有這樣的一種需求，想要人的陪伴，更何況滿足我這種需求的還是她，我內心本來就有的隱約的騷動又被放大了。

夕陽照進客廳里，她的上半身沐浴在暗紅的光里，而客廳的其余地方則顯得很暗。我靠在沙發背上，看著她，直到她慢慢醒來，慢慢地睜開朦朧的雙眼。

“A？”她微微轉過身，看向我這邊，輕輕叫了我的名字。

“怎么了？”我也輕輕回了她。

“感覺怎么樣了？”

“好多了”

“抱歉，不小心睡著了。”她坐起來，伸了個懶腰。

她起來時，我聞到了她身上帶著些許汗的體香。

“已經這么晚了嗎？”她看了看陽臺外，“我得去做飯了?！?

“等會再做吧，現在聊一會吧，怎么樣？”

她抬頭看向我。如果光線能再亮一些的話，她應該能看得清我的眼神，肯定也會吃驚。不僅是她，我也會吃驚，因為我在那一刻不自覺地露出了自己的真心，我對她產生了某種悸動。在昏暗夕陽中模糊的她與我腦內的她重合在了一起，此刻，幻象成為了現實，現實成為了幻象，我以為我真正地看到了我渴望見到的她，我真正地心動了。不過等到燈亮起來之后，這種錯覺就又要消失了。

“想要聊些什么呢？”她坐在沙發上，顯得有些不自然。

“什么都不聊也可以。我剛剛做了一個夢，夢醒來后我就不自覺地想要說這些話了。謝謝你，能留下來。”

“是怎么樣的一個夢呢？”她抬起頭，好奇地看向我。

“我忘記了內容，但我記得我在夢里也是躺在床上，講了很多話。講完這些話之后我就醒來了，身體也感到好了不少。我現在仍然感到慶幸，如果那天下午沒有遇見你的話，如果你們沒有成為我的朋友的話?！?

“不要說這些令人害羞的話了。把燈開一下吧，房間里有些暗了。”她匆忙站起身，把客廳的燈給開了起來，她一下子就站在了我的面前，紅著臉，整理稍微有些凌亂的頭發。我也一下子清醒了過來，意識到了自己說的胡話，突然就感到害羞，于是立馬就靠著沙發坐在了地上，把頭扭了過去，不敢看見她的臉。

“我肚子餓了。”我捂著肚子小聲說。

我催促著她做飯，自己卻趕忙躲回了臥室里。

她聽了我說的這些話會怎么想？如果我裝作什么都沒有發生的話，她也會和我一樣裝作無事發生嗎？不過仔細想想，我說的并不是什么過于奇怪的話，只不過是把當時的心里話說了出來，應該不會有多糟糕。但這些話換做是現在的我一定不會說出口，這些話對于我來說太過于違和，也太大膽了。不過最重要的還是她怎么想。她會怎么想呢？

事實上，她好像并沒有多想，或者說，反應并沒有我想象中的激烈?；蛟S是我自己的反應太過于敏感，以至于她的反應看起來有些過于平淡，但她的平淡反應，也算是一種好事，至少我的一時胡言亂語沒有造成什么壞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