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 留你到多久
- 葉沐蕓
- 5455字
- 2021-09-18 20:00:00
27
初升的太陽照常升起。
梅花住處西邊的西瓜田間,枯萎的瓜秧已經遮掩不住冰雹砸爛的西瓜;還有凸露在地面被冰雹砸成色子點的瓜蛋子。
杏子林間,紅公雞在林下啼鳴。已經長出翅膀的幾只小雞在林下覓食。
吃過早飯,紅杰和燕燕提著塑料水果筐,倆個孩子去杏子林,在林間撿拾落地的杏子果。
梅花的住處的涼棚下,林素蘭和張露坐在沙發上,素蘭在玩著手機,張露在繡著鞋墊兒。
茶桌上放著孩子們從杏子林里撿拾的已裝滿落地杏的紙箱子。
吳阿姨坐在茶桌邊的小凳子上,攪拌著自己做的豆豉,挑出豆豉兒上的一兩顆西瓜籽兒在嘴里嗑著。
吳阿姨問著素蘭說:“素蘭,那個叫珍珠的姑娘是不是在秦月的店里面工作啊?”
林素蘭停下手中玩的手機說:“我的老媽媽,你想干嘛?”
吳阿姨說:“我想見見她,和她談談心。”
林素蘭驚叫著說:“老媽媽!你不要嚇唬我!俺們現在沒有組織,沒有領導,只要不犯法,自己的父母都管不了,你去和她談什么心?”
張露也笑著說:“干媽,素蘭說的對,摻和的人越多,人家總覺得有人要分開他們,反而一條心了。”
素蘭說:“我的老媽呀,你的想法嚇得我的手心都出汗了。”
吳阿姨說:“行行,你伸伸手,快把手心的汗曬干吧。”
蔡德騎著摩托從杏子林西邊的小路上騎了回來,車子在涼棚外停下,摘下頭盔掛在車把上。
蔡德叫了一聲:“干媽。”他來到了吳阿姨坐的茶幾旁邊,從紙箱子里抓出了幾個杏子,用手擦了擦咬了一口笑著說:“噯,吃著還可以啊。”
張露笑著叫著說:“大公雞踢過了,你不知道臟啊?”
蔡德笑著說:“臟啥?它還能個個踢個遍啊?可惜,量不太大,量大了,干媽,咱也租個冷藏庫放著賣。人家牛牛冷藏土豆,反季節賣也發財了,咱也學學算了。”
張露笑著說:“你歇一歇行不行?你是見好處就想鉆。你一點銷售經驗都沒有,就想去擋專業人士的財路。”
蔡德笑著說:“看看,我就知道你會這么說。怕失敗、怕破財。我看透了,這輩子你發不了大財。干媽?你覺得我說的對不對?”
吳阿姨笑著說:“張露不想折騰,穩步前進是個有福人。”
蔡德笑著說:“她喜歡作威作福!等到我這個農民失業了,又不會做生意,我看她享誰的福。干媽,我來時看見村、鎮子上的領導,領著人沿著公路在參觀。據可靠情報,咱這邊路西,這邊可能要攤上。據說這一帶要蓋工業園區,不知道會不會擴展到這里。”
林素蘭笑著說:“德哥,恭喜你!農村經濟要大發展,你不會失業了。不做農民做工人,還能享受農民分紅的福利,你終于當上了新時代的主人翁了。”
蔡德笑著說:“這還很難說,工業產業園的說法多了,若是農業產業深加工產業園就算了,若是建了個現代化的養豬養禽產業園,產業園再用高科技,動物拉的還能飄飄香嗎?如果讓我和它們做鄰居,我還能分享哪門子福利啊?”
張露、林素蘭、吳阿姨禁不住被逗得哄堂大笑。
此時的梅花正在自家的玉米田邊忙碌著。鄰近瓜田的玉米田間,青儲飼料聯合收割機正在由西向東的在聯合作業,機器粉碎的玉米秸稈兒,從高高的吐料桶彎桶里,噴向拉料雙車斗的車廂里。
臨近杏子路的玉米田邊兒,另外停著一輛拉料的替換車。替換車附近的杏子林里,停放著梅花的新摩托。梅花提著一件純凈水,來到了替換車前,拿出了幾瓶礦泉水,遞給了站在車前陰涼里說話的兩位師傅。
梅花又提著一件兒礦泉水,去玉米地的盡頭,停放在小路邊的兩輛裝滿糯米包谷棒子的三輪車前,給坐在樹下乘涼、大清早就來玉米地里搬玉米棒的五、六個雇工送水喝。
拉料車的師傅來時,梅花已與他們聊過幾句,看看沒事兒,她又回到了停放自己摩托的杏子林的樹下。
據說這兩行杏子林,早年是素蘭她的老爹種植的樹木苗圃林。因為杏樹生長的快,還可以收成杏果,老人家早有遠見的,隔三差五的種了一些奔秋杏,用于田間的乘涼,看收成不錯,又插種了其它品種的杏樹及少量樹種的黃桃,秋梨,李子等樹木。
若不是杏子林路上的林蔭,若地里的的農活要忙到中午,人若從地尾走到地頭,炎炎夏日,人不中暑才怪呢!
梅花把頭上戴的頭巾和遮陽帽取了下來,用帽子給自己扇著風。現在上午還沒有過半晌,自己穿的藍色格子外罩衫兒,已經開始拓汗了。
當農民若說不辛苦,那全是假話。
今天的青儲飼料聯合收割機,還是人家蔡德哥幫忙聯系,又把車帶進了地里的。若地里的農活沒有吳阿姨和德哥幫忙操心,地里的大小事物全靠自己動手,看來她梅花兒還真招架不住的。看來自己想給土地打交道的想法還是不切實際的浪漫了。但這也沒有能讓梅花萌生撤退之意。想掙錢哪有不辛苦的道理。漸漸摸出點農活門道的梅花才不想輕易的就放棄,這幾十畝地還有6年的種植機會呢!
人家吳阿姨都奔60歲的人了,還想在田邊忙碌呢!雖然她趕不上干媽財大氣粗,凡事都能想得開,自己掙點兒,也讓別人掙點兒。雇一位靠譜點兒的長工,人家把田間大大小小的事務都安排打理的井然有序。她雖然比不了人家能干有經驗,但她現在的幫手多呀,她管理這點土地還能差多遠嗎?
別看她已經30出頭了,心思還那么純凈,一點沒有多余的花花腸子,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世間的事在她眼里一點不復雜。讓她為賦新詩強說愁,她心里還不屑于顧呢。她才不會像劉煜想的,她做了回農民,累及到了父母。梅花的反向思維是,小區里那些老頭、老太太,天天提著水桶在樓前樓后的片地上,忙著挖地種菜。還不如自己老爹老媽,有空來自己的田園轉悠轉悠呢。地里的活又不會真留那么多,讓他們干。既然不放心孩子單打獨斗,來陪著孩子,安個心有啥不行?何況這里也是母親的娘家,舅舅、舅媽常年在外照看一雙兒女的孩子。家里的一攤子事兒,母親也沒有少跟著操心,這同自己家有啥分別呀。至于素蘭說的,自己操心不到兒子,忽略了兒子的成長,這倒給梅花提了個醒。
要不和兒子商量商量轉個學,看他和自己的父母同意不同意。現在教育資源都在共享,誰說這里的教育水平落后了一截兒了?舅舅、舅媽的一雙兒女,還不是從這里考上了名牌大學嗎?孩子到底是不是個學習的料,看學校、看老師、還應該看孩子呀。至于劉煜會不會有意見,到時大家舉手表決好了。實在不行維持原狀,大不了明年種植產業結構調整調整,多抽出時間,回家陪伴陪伴孩子,這都不是問題。
至于自己的婚姻問題還真是個問題。昨天午后,素蘭說了劉煜已經為她梅花在操心以后的婚姻出路了。雖然素蘭只是提了一句,劉煜追問蔣豫巖說:“誰把梅花當成手心里的寶了?”其它誤導人的話一句也沒提,梅花還是在心里多想了。
誰能把自己當成個寶啊?當年除了劉煜很講分寸的對自己獻殷勤,自己很享受這個過程,然后就把感情用在劉煜身上了。
自己朦朦朧朧的情感里,她要找的男朋友,就要找像蔣豫舟這般的一樣的。如果有人像蔣豫巖一樣想奚落她,就有豫舟哥哥這樣的對手,貼心出來呵護她。
豫舟哥哥的婚禮上,一身軍裝的蔣豫舟和身著婚紗、飄然若仙的新娘子,讓梅花艷羨不已。
豫舟哥哥的人生伴侶就應該是這樣的人間絕配,梅花真心的祝福,說:“嫂子,祝福你!.....”如今,昔人已乘黃鶴去了。不知豫舟哥哥如今又情定人生了沒有?如果有,梅花真心的祝福他生活如意幸福!如果沒,有人敢對自己托媒,梅花絕對感欣然答應的。
當梅花突然意識到自己心里,真的裝著一個王子和灰姑娘的童話時,她突然笑了起來。再想劉煜,心中對劉煜的記恨突然釋懷了。劉煜肉體上出軌了,難道自己精神上就沒有想出軌嗎?自己婚還沒有離,就開始想自己的未來人了!八字還沒有開始撇呢,兩人思想境界在不在一條線上都難說呢,自己在做什么黃粱一夢呢。
梅花用手遮著自己的眼睛笑了起來。
太陽還沒有落山,梅花、素蘭和張露聚在一起,坐在張露家的涼棚下,圍坐在方桌前開始包餃子。幾個人早早的就在準備晚餐了。
張大伯和蔡朋在遮陰大棚內,在修剪受損的綠植花草。
紅杰、燕燕、冬冬坐在棚外的陰影里,擺放著一張折疊的小書桌,在折疊紙鶴和玲瓏星。
素蘭說:“我從來沒有像今年一樣,待在這田園的地方玩的時間這么長。所以今年我有喜了。我相信這是大自然的風光,對我的恩賜和饋贈。你們覺得我給我們家的小天使,取一個和大自然風光有關的名字如何?”
梅花兒笑著說:“如何不如何,名字說出來我們才能給你打分啊。”
張露說:“想法有了,那你想起的名字有譜了嗎?”
素蘭笑著說:“還沒有,這不是我才突發奇想的一個想法嗎?”
紅杰站起來,手里拿著一張折疊紙,跑到林素蘭身邊說:“姨媽,你起個名字叫芝麻吧。”
在座的幾個人被逗的要笑岔了氣。芝麻開門,門衛呀!
張露笑著說:“素蘭,告訴你一個我如愿以償的消息。聚會時聽了肖國亮的開導,你德哥想要二孩了。等我再生一個,有機會咱倆家提個娃娃親如何?”
素蘭笑著說:“你提晚了,人家紅杰已經預定了。”
張露笑著說:“啊?.....”還沒有等她張口說話,燕燕跑到她媽跟前嚷著說:“我不同意,我不要弟弟妹妹。”
林素蘭笑著說:“完了完了,怪不得放羊的人說,一個羊也是放,三個羊也是放,誰叫你不抓緊挨著尖兒生啊?等老大能帶孩子了,誰能沒有一肚子的意見呀?”
幾個人正在說笑,從石子路上拐上了一輛黑色的福特小轎車。小轎車開到了涼棚外附近停下了,車上的人卻沒有立刻走下車來。
此時,張大伯和蔡朋已從花圃大棚內回來。
蔡朋笑著去福特車前看看。
坐在車中的蔡德戴著一幅淡茶色的墨鏡。他先是搖下車窗,看看蔡朋,然后打開車門,手里拿著個男士手抓包,從車上下來。
張露放下手中的搟面杖在方桌上,疑惑的問著走近她們的蔡德。說:“你神經病啊!開誰的車來這里耍酷啊?”
蔡德摘下墨鏡笑著說:“你不是說、結婚時候我三金都沒給你買夠嗎?這車送你的。”
張露愣了一下,強忍著笑意說:“吹牛。”
蔡德看張露不相信,把墨鏡掛在額頭上,打開手抓包,拿出一張購車的發票遞給了張露。
張露拿在手中看完手中的發票,頓時火冒三丈,說:“你神經病啊。有皮卡車開著,這車家里能用多少次啊?你手頭是不是不能放一點錢呀?”
洗過手,用毛巾擦著手的張大伯笑著嗔怪的口吻說:“你氣個啥?掙的錢不舍得消費,留給誰呀?”
張露聽她爹這么說,態度有所緩和,不服氣的笑著說:“說的好聽,給我買的,我又不是天天跑業務,我能開幾次呀!”
林素蘭笑著拍著手鼓掌說:“行了,張露,誰叫你心軟讓德哥當半個家了?看看人家梅花騎的摩托,你該眉眼低垂,咬著指頭笑了。”
張露聽了笑著去看梅花,梅花笑著站起來說:“還有一群鵝,等著要下河呢,我下餃子去了,待會兒、天上過飛機,別耽誤了人家蔣豫巖、來接林素蘭了。”
林素蘭首先“哈哈哈”的笑起來,在場的幾個人也隨著笑起來。
待梅花煮完一鍋餃子,蔡朋騎著摩托去梅花的住處給吳阿姨送了一份。
等天空里的晚霞漸漸開始消散,梅花、素蘭、紅杰才回到了住處。
梅花解開了黑狗的繩索,騎上摩托,帶上頭盔,去石子路上去遛狗。
石子路邊,大老郭開了一輛小四輪,停在自家小院子門前的路口,他正在朝院子里頭搬尿素袋子化肥。黑狗朵朵奔馳著穿過路邊的林床,就朝大老郭的小欄柵門的院子奔去。梅花叫著它,黑狗朵朵站在院門邊兒,回著頭遲疑的看著梅花。大老郭從院子里折回來,看見了朵朵,叫著它,黑狗回應著朝他叫了一聲。大老郭對停下摩托,手里掂著拴狗繩跟過來的梅花說:“梅花,你真有功夫,把狗訓練的都能聽得懂人話了。”
梅花笑著說:“它現在是越來越不聽話了,現在路過這,就像路過魔鏡了一樣,賴在這里就不愿意走了。走,朵朵,不聽話,下次出來栓鏈子了。”
看見梅花跟過來,朵朵就朝小院子門沖了進去。大老郭笑著說:“是不是狗發情了?朵朵和我家的狗是一個品種,要不牛牛看上想買它了。梅花,就讓它和我家的狗打打圈吧。你放心,明天早晨我給你牽回去。”
梅花笑著說:“那好啊,這有什么不放心的啊!郭哥,當心它咬你家喂的雞。”
大老郭笑著說:“只要它愿意在這待,我有雞、兔子給她喂。”
梅花笑著說:“那也不能慣著它,它咬死的東西又不吃,它吃熟食。”梅花笑著把手中的拴狗繩遞給了大老郭。
等梅花騎著摩托回來,拴著的黃狗轉著圈直哼哼。在板房內聽到動靜的紅杰,出來沿著板房轉了一圈,發現朵朵沒回來,瞪著眼睛問:“媽媽,朵朵呢?”
梅花說:“冬冬他爸牽走了。”
紅杰說:“你真的把它賣了嗎?”
梅花笑著說:“你這么喜歡狗,讓你爸再給你買個小寵物狗,你自己養,我可沒有時間照顧它。”
紅杰對梅花嚷著:“我才不養你們女人喜歡的小寵物呢!”說完沿著小路就跑了下去。
梅花從兜里掏出手機開始給蔡朋撥電話,說:“蔡朋,你看著紅杰不要讓他上了石子路。你哄哄他,等他消消氣。我待會再過去。”
聽到動靜的素蘭和吳阿姨從板房里出來,吳阿姨說:“我去看看吧。”
梅花笑著說:“大老郭把朵朵牽去和他家的狗配對去了。紅杰還以為我把狗賣了。還是我去給他解釋吧,我先去廁所一趟。”
當梅花兒騎的摩托趕到了張露家的住處,張露夫婦已帶著燕燕開著新車回家了。
紅杰坐在扶梯邊的木板房頂,蔡朋盤腿坐在他旁邊。張大伯背著手站在板房前,笑著看著紅杰,好像在和他說話。紅杰正委屈的用手背在抹眼淚呢。
梅花笑的說:“劉紅杰,你今天想鬧什么妖啊?”
紅杰哭著對梅花嚷著說:“我討厭你!平時叫我不要和小朋友打架,你自己卻讓我爸去打人。我長這么大,我爸都沒有打過我!全是你打我!要打人,你自己咋不去打?我爸爸的臉,早讓你們女人指甲抓爛了。”說著嗚嗚的哭起來。
梅花聽的忍不住笑了,說:“我讓他打人,他就會聽我的嗎?他自己沒長一點腦子嗎?你真不愧是你爸爸的兒子。下來,冬冬他爸,牽著朵朵給它找對象去了啦。明天早晨郭叔叔就把朵朵送回來了。”
蔡朋聽著,倒在了帆布蓋的棚頂上笑起來。
紅杰的情緒一下安靜了下來,看著梅花,然后磨磨蹭蹭的站了起來,從扶梯上小心翼翼的下來。
梅花兒騎著摩托帶著紅杰回到住處。
剛才紅杰一句我討厭你,讓梅花心里一時心涼了半截,素蘭說的不錯,孩子一天天長大了,等他真有逆反心理的一天,自己也許真的掌控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