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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計，前文書咱們介紹過。

漢末三國時期各州郡年度工作匯報叫“上計”，就是由各州郡派遣上計吏攜帶“計簿”，也就是一年以來的工作總結以及財物賬冊等前往中央朝廷，以備朝廷考核地方官員的政績。

原本作為縣一級的官員，只要把計簿送到郡府就行了，郡守會派遣上計吏帶著一個郡的計簿送到朝廷。然后由朝廷綜合考評，和縣級官員關系不是太大。只要考評當中業績不是太差，馬馬虎虎也能應付過去。

但是馬淳所在的朱崖郡卻比較特殊，整個郡只有兩個縣，朱崖縣形同虛設，忠義縣又是孫權親自設立的，馬淳有三年后年供百萬糧的指標。所以他的計簿關系到忠義縣的政績，以及郡守陸胤的政績和前途。

陸胤對此非常重視，早早就派人來和馬淳協商如何編寫計簿。當時馬淳因為要全力對付黎王德嗒，沒有精力做這件事，也就隨口應付了幾句，打發來人走了。

這回快到年末了，馬淳這里卻還是遲遲沒有動靜，這下陸胤就開始著急了，干脆派心腹管事陸才跨海來催促了。

馬淳混跡官場也有一段時間了，但上計這件事確實經驗不多。當初在冶縣當主簿，從無到有，政績是響當當的，把賬冊往上一交就完事了。會稽郡又是大郡，他冶縣就算政績再好也比不過山陰、富春等縣。冶縣的計簿在郡府所有縣里也只不過占了小小一部分，根本引不起朝廷的注意。

而如今忠義縣卻是整個朱崖郡的兩縣之一，朱崖縣又形同虛設，他忠義縣還是皇帝孫權親自下旨設立的，地位與當初的冶縣截然不同，所以馬淳才遲遲不敢上交計簿。

既然陸才來了，馬淳也正好通過他和陸胤通個氣，一起商議如何安全的度過上計這道關。

吩咐下人安排一間靜室，馬淳和柳榮、萬震在靜室里接見了陸才。

陸才是老熟人了，一進門也不講究禮儀，隨意對三人拱拱手道：“馬縣君啊馬縣君，我家主人已經急的好些日子睡不著覺了，您還在這里慢條斯理的不當回事。這年底不到一個月了，您還沒弄好計簿？”

馬淳有些尷尬的說道：“陸管家，非是淳不以為然，你也知道，前些日子黎人作亂，這才剛剛平定，本縣上計又關系到府君政績，實在難以下筆。不知府君處有何指教？”

“這有何難寫的？縣君平定崖洲島黎人，這可是大功一件。就算忠義縣乃至朱崖郡顆粒無收，憑著平定崖洲島的拓土之功，今年咱們朱崖郡政績就是諸郡之首。”陸才對馬淳的為難很是不解，看看馬淳幾人默不作聲，驚道：“莫非縣君只是將此事報與郡府，沒有上報朝廷？”

馬淳聞言搖了搖頭，柳榮道：“當年至尊令旨中就有三年內平定崖洲島，并在此后每年供朝廷百萬糧草的任務。我家縣君以為此次平定黎人理所應當，所以縣里沒有專程派人上報朝廷。”

“哎呀，糊涂啊糊涂！”陸才顧不上自己的身份，恨鐵不成鋼的說道：“如此大功，怎能當做尋常事爾？當初打退林邑犯境之軍，縣君你已然錯過報功之機。今次你又隱功不報，這簡直是糊涂之極。”

陸才差點被馬淳氣樂了，這個馬淳馬子厚也算是做過幾年官的老官場了，平時和郡府交往都很上道的，沒想到當官最簡單的立功請賞的概念卻全然沒有。這位簡直是官場奇葩，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上位的？

不過這樣也好，馬淳對上報朝廷不上心，那只要自家主人把這些事務攬道自己身上，功勞也就大部歸了自家主人。至于這個馬淳馬子厚，就讓他安心治理忠義縣，隨便漏點功勞給他就是。

既不能讓他立了大功受到皇帝賞識，升到京師朝廷或者別的郡縣為官，也不能過于削弱他的政績，使得皇帝認為他無能而罷免了他。

至少這位縣君的軍事水平和治理地方的能力還是很強的，對自家主人也很是尊敬，又聽話，又能打。不但平時在忠義縣商隊那邊能分得大量好處，逢年過節的孝敬更是豐厚。就連自己，自從結識馬淳以來，雖然只得了點零頭，但也是家資增加了十幾倍，在老家吳縣起了大屋買了地，家里日子過的那個滋潤，給個縣令都不換。

就因為這，他陸才也得挖空腦袋幫馬淳一把。這可不是為了忠義縣，為了馬淳一個人。這是為了整個朱崖郡，為了族人陸胤，更是為了自己，不出力怎么行？

想到這里，陸才耐下心來的解釋道：“子厚縣君，上計之事可大可小。若是實話實說，依著你們縣里商隊今年的獲利情況，必將震動朝廷。至尊肯定會派有司下來核實數據，忠義縣非你封地，到時必然將結余悉數上繳，所有工坊、商隊收歸朝廷，沒有了錢糧支撐，你們明年又該如何治理？”

馬淳點頭道：“陸管家所言甚是。”

陸才接著道：“忠義縣擁有潑天般的財富，而朱崖縣卻一無所出，人口都遷到了忠義縣，府君如何解釋？你馬縣君又如何解釋？”

“如今之計，那陸管家有何應對之策？”萬震主管計簿，聞言對陸才拱手問道。

“辦法不是沒有。”陸才手捋短須，斜眤一眼萬震道。

“還請先生指教。”萬震再次躬身施禮。

“眼前不就是嘛，”陸才一字一句道：“縣君為了平定崖洲島黎人，將兩年來辛苦積余悉數投入戰事，是以今年忠義縣只能勉強度日，黎人歸服尚需錢糧賑濟，伏訖圣裁。”

柳榮福至心靈，接著陸才的話道：“忠義縣得府君陸敬宗居中策劃，郡府出兵出糧，方得平定黎人，收復崖洲島全境。此次戰事，府君居功至偉，郡府上下皆盡全力，方能獲此大勝，不可不查。”

馬淳欣慰的看了柳榮一眼，拉著陸才的手道：“陸管家來往聯絡之功千萬莫要遺漏。”

陸才哈哈大笑，心道：忠義縣這幾個年輕官員倒是機靈，稍微提點一下便能舉一反三，不枉我辛苦跑這一趟，真是孺子可教也。這下妥了，不但忠義縣穩如泰山，郡府上下因此戰都能平白得了功勞，主人不但無過，還得了開疆拓土的首功，要是運作得當，說不定還能封侯，直升朝堂也不是不可能。而自己因居中聯絡之功，脫去奴籍，當個小官也不再話下。

幾個人三言兩語就將上計之事商議妥當，馬淳既然讓出了收復全島的首功，自然不愿意多事，將報捷請功和上計事宜全盤交予陸才。請他回去稟報府君陸胤，讓陸胤自行上報。而馬淳這里只要將戰事過程以及立功人員報給陸胤就行了。

至于陸胤如何寫，馬淳全然不管，他只要能夠安安穩穩的守著崖洲島，別讓人摘了桃子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