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化的江山07:追求思想共和的時代
- 劉剛 李冬君
- 6335字
- 2021-08-27 14:47:37
一 西域文明之路
01
人類大同的彩陶之路
西域之于中國,并非一開始就是地緣政治的區分。那區分是王朝中國附加的,是國之所以為國的表現。
在文化中國的視野里,西域是“天下者,人人之天下”的一部分,人們沒有把它當作攫取世界心臟地帶的抓手,而是把它當作連接東西方的通道和樞紐。那里是東西方文明的集散地,是文化傳播的出入口,還是歐亞貿易的必由之路。沒有比“貿易”二字更能反映文化的趨勢,更能表達文明的本質。
當大暖期到來時,人類的交往就活躍起來了,從非洲到歐亞,現在那一道道由沙漠組成的地球上的刀疤——從撒哈拉到蒙古高原,原來卻是綠洲,遍地綠茵。那是個自然供給的過剩期,人口稀少,食物充足,有利于人類全球化的自然生長。
大暖期,人類自由遷徙,只知有天下,不知有國家,但求認同,并無分別,沒有階級分離,亦無民族差異,說話以自然發聲,而非用語言表達,人與人相逢,說話都能聽懂。他們往來于歐亞之間,走向人類大同,所以走遍天下都不怕。
連接東西方的第一條路,是彩陶文化之路,文化中國的“中華”就在這條路的東土,從黃土高原興起,在黃河流域起居,通往彩陶文化的西域。
這一路,由陜入甘,從仰韶到馬家窯,從馬家窯出河西走廊,往天山南北走。究竟走了多遠?有沒有越過帕米爾高原?我們認為有可能。今人一提起帕米爾高原,馬上就皺緊了眉頭,視為天塹,可初民則不以為然,以為那里可以登天成仙。
仙,究其字面而言,就是人在山上。那山,當然不是普通的山,而是能登天的山,有天柱和天梯,由神仙所居,可以往來于天人之際,所以叫仙山。在《東亞文明中的山》中,王銘銘提起羅馬尼亞宗教學家米爾恰·伊利亞德(Mircea Eliade)對建筑與山的看法,說建筑的前身都是山,因為一切建筑都是世界的中心,就如同山一樣。同時又指出,真正的山只有一座,那就是作為世界中心的圣山。
如果我們非要在地球上找出這么一座唯一的圣山,那只有到中國西域去找,到帕米爾高原去,看那些矗立于世界屋脊的群山。在神話世界里,它們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叫“昆侖”。神話地理中的昆侖與歷史地理和自然地理中的昆侖不同。作為世界的中心從而具有唯一性的圣山,應該是神話地理中的昆侖,而非歷史地理和自然地理中的昆侖,前者是無限存在,有著無窮的廣袤性,后者是有限的存在,在一定的時間和空間里存在。
歷史形態的存在,是個時間性的存在,跟具體的時間、地點、人物和事件相關,而自然形態的存在,時間因素尚未開顯,只能作為地質地貌地理存在。因此,神話地理中的昆侖,可以兼容其歷史與自然形態,而不被歷史與自然的有限性所局限。
在古希臘神話里,奧林匹斯山是眾神所在地,當然,它也就是伊利亞德所說的“唯一的圣山”,現在人們找出它的地理位置,說它坐落在希臘東北部,靠近馬其頓地區,海拔高度不到三千米,卻是希臘最高峰。每天,當太陽從東方升起時,曙光映照它的頂峰,當太陽下山明月初起時,那終年積雪云遮霧罩的頂峰又灑滿了夕陽的光輝。眾神就在這里建造宮殿并治理世界。宮殿有柱廊列入云海,柱廊前面,是長著奇花異草的花園。
而現實中的奧林匹斯山,怎么看都與神無關,高度自然是不夠,離天還差得很遠,廣度也不夠,難以覆蓋世界歷史的基本面,不能使東西方相關聯,更何況,其神秘性之平庸,也不足以支撐我們對神的信念,不足以成為那些令人神往的神話故事的來源。我們很難想象,在一個不到三千米的山頭上,眾神之神宇宙之王如何挾雷攜電?
于是,我們好奇,難免一問:那位生長在神山旁一直被神話激勵的美少年亞歷山大,在此山中應該有過“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的詩意體驗吧,或被山中奧運會的圣火照亮過青銅體魄和哲學靈魂吧!如果他從奧林匹斯山來到昆侖,他還會認為,那曾經伴隨他的青春期的山是唯一的圣山嗎?他會把昆侖當作新的奧林匹斯山嗎?我們不知這位被稱作大帝的哲學家王有怎樣的心理反應,總之,他掉轉馬頭,就回去了。但希臘化世界并未跟他回去,而是越過帕米爾高原,進入天山走廊,在綠洲上建立城邦了。
彩陶文化初民似乎沒有那些文化反應,他們從仰韶來到馬家窯,從馬家窯出發,也經過這里,但沒有停下來,也沒回頭,一直往前去,他們到了哪里?
2017年5月24日上午,由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北京羅馬尼亞文化中心、中國社會科學院外國考古研究中心聯合主辦的《是歷史的偶然,還是同根同脈——走進庫庫特尼文化和仰韶文化》展覽在北京羅馬尼亞文化中心開幕,于是,人類大同的彩陶之路出現了!最早發現此路的是安特生。1921年,安特生在仰韶村發掘后,就指出了仰韶彩陶與庫庫特尼——特里波利遺址彩陶的相似性,并以此提出中國彩陶文化西來的假說。
西來說,無疑帶有先入為主的成見,安特生先接觸庫庫特尼和特里波利彩陶,然后才發現了中國仰韶彩陶,因此,就其認識的慣性和思維定式而言,首先就會產生中國彩陶文化西來的印象。這印象不一定就含有西方中心論的偏見在里面。
而中國學者對此則以“彩陶之路”來回應。最先提出的是李濟,他是針對“西來說”提的。對仰韶文化進一步的考古表明,彩陶文化興起于東西兩端,東端,就是黃土高原上位于陜甘地區的仰韶文化,西端,應該就是庫庫特尼——特里波利彩陶文化。李新偉《庫庫特尼——特里波利文化彩陶與中國史前彩陶的相似性》一文,從歐亞彩陶圖案入手,做了十個方面的比較——弧線三角和平行斜線組合,弧線三角內加圓點和旋渦紋組合,十字線間隔四瓣花紋,繩索紋,器底對旋紋圖案,柳葉形圖案,舞蹈圖案,大三角圖案,平行線紋、漩渦紋、鋸齒紋和網格紋,陶塑人頭像,發現了它們之間“驚人的相似性”,就像一對文明雙胞胎,根本分不出什么東方、西方來,那些約7000年到5000年前的陶器,向我們展示了人類大同的文明樣式,而非東西方兩個世界的分化與對立,以至于在北京展覽會上,羅馬尼亞文化中心的魯博安先生竟然用一口流利的中文說道:難道幾千年前在地球上只有一個部落?我們羅馬尼亞人和中國人都是那個部落的后人嗎?
但就文明整體而言,東西方已處于不同發展階段,呈現了不同的文化景觀,仰韶文化比庫庫特尼文化早約千年,但庫庫特尼文化卻先于仰韶文化進入金石并用階段,出現了銅器,若謂中國彩陶文化西來,那為什么只有陶器西來而無銅器西來呢?史前文化傳播難道會做選擇性傳播,只傳播陶器,不傳播銅器?如果仰韶文化從庫庫特尼文化來,何以我們從中沒有看到一點銅文化的痕跡?馬家窯文化里雖然出現過一把銅匕,但孤零零的,若偶然得之,不足以成為青銅文化的標志。文化傳播應該是整體性的,而非個別化的,如果仰韶文化西來,那么中國早就進入青銅時代了。這一點,不僅被主張中國文化西來說的安特生忽略了,同時也被反對西來說的中國學者所忽視。
我們提出這一點,是想說明存在兩種可能。一是有可能彩陶像后來的瓷器一樣,是從中國傳過去的,因為史前文化的陶器最早就出現于中國,這與東西方對待食物的方式不同有關。同樣用火,中東地區的初民加工食物還是以較為原始的燒烤為主,而中國先人則以煮和蒸為主,因此,對耐火燒的可以用來作為蒸煮的容器有了更高的需求。正是這一需求使得中國陶器領先。目前已知最早的陶文物,雖可溯至從33000年前到26000年前的歐洲格拉維特文化中發現的女神維納斯陶像,但該文化很快就被冰期的到來終結了。人之初的陶器,出現在中國江西仙人洞、吊桶環遺址中,可溯至約20000年前,該遺址3B1層出土了條紋陶罐,至少有13000年的歷史。也許,我們可以這樣說,當中東人還在以原始方式燒烤食物時,中國人已經用陶器蒸煮食物文明用餐了。
當然,還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陶器從東西方各自獨立興起,雖分處異域,卻因文明之初,人方從自然走出,將自身與自然分開,而有了人類性的文明自覺。彩陶文化時期,文明尚未分化,就表現出人類大同的文明樣式。
彩陶之路,如何西來?我們不太清楚。怎樣西去?有如下描述。
劉學堂在《史前彩陶之路終結“中國文化西來說”》中指出,這條彩陶之路從黃河流域出發,在距今約8000年前開始西行,約7000年前,出現在六盤山東西兩側,5500—5000年前,發展到青海東部,此后,西抵祁連山北麓至酒泉地區,約4000年前后,進入新疆哈密地區,然后沿天山走廊西去,終點于巴爾喀什湖東岸一線。我們知道,后來王朝中國的西北邊疆再也沒能越過巴爾喀什湖,即便在漢唐盛世,也是到此止步。
韓建業的《彩陶之路與早期中西文化交流》雖然提到“彩陶之路”有兩條,一條是西去的,是以彩陶為代表的早期中國文化以陜甘地區為根基自東向西拓展傳播之路,還有一條便是西來的,但他卻用了“也包括順此通道西方文化的反向滲透”的說法。看來,他對這兩條路做了主次區分,主要是西去的,西來的不過“反向滲透”而已,所以,他的“彩陶之路”就只寫了西去的一路,而未寫西來的那條。他說,西去的一路,從公元前4千紀開始,一直延續至前1千紀,其中,又以大約公元前3500年、公元前3000年、公元前2200年和公元前1300年四波彩陶文化的西漸最為明顯。具體路線雖有許多,但大致可概括為以青藏高原為界的北道和南道。顯然,他是將彩陶時代的浪潮分為了四個波段。其實,后兩個波段已經與彩陶時代無關了,雖然仍有彩陶往來,但時代已經變了,彩陶已非主流,因為青銅時代來了,青銅之路與玉石之路在天山南北相會,在河西走廊碰頭,彩陶那一頁早已翻過去了。
彩陶之路是中西文化交流的最早通道,把它僅僅說成是絲綢之路的前身是不確切的,因為接踵而來的并非絲綢之路,而是青銅之路。青銅之路是西來的,非西去的,當青銅之路到來時,彩陶之路便結束了,而“五波段”將彩陶之路拖延到青銅時代。因此,我們認定的彩陶之路,是從仰韶到馬家窯,再從馬家窯往西去。韓建業指出,這一路,分南、北兩道西行,南道西行入川,北道西行,經過齊家文化,進入天山走廊,由此更往西去,便到了中亞一帶,從中亞再往西去,“西去”說就說不下去了。
說到齊家文化,也是安特生最早發現,他自西向東一路行來,先發現齊家文化,再發現仰韶文化,于是,就認為仰韶文化由齊家文化發展而來。后來,中國學者通過進一步的考古才發現仰韶文化要比齊家文化早約千年,“西來說”就改成“西去說”了。
良渚文化的發現也有類似情形。因為先發現龍山文化,所以,把與之相似的良渚文化看作龍山文化在南方發展的一支,可深入下去,便全然改觀,原來也是良渚文化在前,而且也是早了約千年。因此,龍山文化應該是由良渚文化從南往北發展而來的。
這兩次深入發現改變了兩個重要觀念:一從世界歷史上,改變了“中國文化西來說”的觀念;一從中國歷史上,改變了以王朝為中心的“中原正統史觀”。這兩個改變,對于史前文明的世界體系的形成以及最早的中國的出現,提供了更加全面的觀點。
彩陶之路是人類文明的第一個世界體系,從歐洲到亞洲,從西方到東方,彩陶文明之花一齊開放,開出了人類大同的夢想。那時,西方有庫庫特尼和特里波利,東方有馬家窯和仰韶,庫庫特尼在今天的羅馬尼亞,特里波利在今天的烏克蘭,馬家窯和仰韶在今日之中國,可彩陶文化沒有國與國的分別,沒有歐洲與亞洲的分別,沒有西方與東方的分別,雖然西方已至青銅時代,但其世界體系尚未完成,中國亦已開啟玉器時代,但玉器卻未進入仰韶文化,維系并主導世界體系的,既不是青銅之路,也不是玉石之路,而是彩陶之路。
任瑞波《彩陶文化在史前絲綢之路的演進》一文也把彩陶文化傳播分為仰韶、馬家窯、夏、商至漢初四個時期,歷時約4000余年,先后分布了十九支彩陶文化。這樣的劃分法,其實存在著同樣的問題,那就是商朝以后,彩陶已非主流,青銅之路取代彩陶之路,人類文明的大同樣式,在西方,從西亞到中亞,尤其在兩河流域和環地中海地帶,被文明的沖突所取代;可到了東亞,則已然另有一番文明的景觀。
夏時期,適逢青銅文化世界體系形成,西方彩陶文化跟著青銅文化一道,被打成一個“文明的包裹”進入中國西域,那些在中亞草原崛起、駕著馬拉戰車席卷歐亞、摧毀文明古國的雅利安人,從中亞進入天山走廊,走向河西走廊,來與齊家文化——夏相會。
彩陶時代雖然結束,但彩陶文化的遺產,跟著青銅文化一起來了。從中亞到東亞,這一時期的彩陶已經疏離了人類大同的文明樣式,反而不如歐洲庫庫特尼——特里波利與中國仰韶時期的彩陶,跨越了東西方地域,表現出人之初文明的“驚人的相似性”。

繩紋紅陶圈足碗,甘肅省秦安縣大地灣遺址出土,大地灣文化,距今8170—7370年
八千年前彩陶之路的起點
彩陶碗標志著飲食方式以蒸煮為主,對陶容器的耐火要求更高,這與西方文化以燒烤為主的飲食方式不同。《文化的江山01:文化中國的來源》第一章第五節《彩陶新世界——史前那一次文藝復興》中,有一件寬帶紋三足彩陶缽,是中國本土出土的最早的彩陶,這件繩紋紅陶圈足碗與寬帶紋三足彩陶缽出土于同一遺址——甘肅省秦安縣大地灣遺址,它們共同見證了8000年前彩陶之路的起點,由此西行六盤山、青海、新疆哈密、天山走廊,終點到巴爾喀什湖東岸一線,對仰韶彩陶文化區產生了影響。

圓銎寬葉倒鉤銅矛,青海省西寧市沈那遺址出土,齊家文化,青海省博物館藏
這件圓銎寬葉倒鉤銅矛,矛長61.5厘米,寬19.5厘米,刃呈蕉葉狀,葉中部兩面有高1.5厘米的脊梁,矛銎下部有三道凸弦紋,銎與刃部結合處有一刺鉤,矛尖趨平,為歐亞草原東部的塞伊瑪-圖爾賓諾文化的典型器物,說明公元前2000年前,西寧沈那遺址齊家文化是東西文化傳播通道上的重要據點,也是歐亞草原青銅文化深入中國腹地的樞紐站。塞伊瑪-圖爾賓諾文化正處于從鍛造工藝向鑄造工藝過渡的階段,在進入盛產錫礦的薩顏-阿爾泰地區后,歐亞草原才普遍改用錫青銅,進入真正的青銅時代,這一說法目前是國際學術界的共識。
齊家人是樞紐站上的居民,他們掌握了青銅冶煉技術,而且起點很高,沒有經歷天然紅銅的鍛造即鍛打成器的初級階段,一上來就直接掌握了冶銅與熔鑄分化的工藝,這一“分化”工藝是齊家文化的高新技術。
據說世界冶金技術的起源地目前尚難確定,大約公元前7000年到前6000年,從巴爾干到安納托利亞一帶已經開始各種銅的冶煉;公元前3500年,西亞已經進入青銅時代的鼎盛期,告別了鍛造工藝,推廣冶鑄技術。青銅武器加速了人類文明的進程,戰爭推動了王權國家的成型。
林梅村在《歐亞草原文化與史前絲綢之路》一文中提出,中國早期青銅文化源于歐亞草原文化,盜墓者首先發現于俄羅斯烏拉爾地區。距今4000年前后,塞伊瑪-圖爾賓諾文化在阿爾泰山一帶爆發式發展,西起烏克蘭草原,經烏拉爾山,東至南西伯利亞,并大舉南下中國新疆、甘肅、青海,乃至陜西、山西、河南等地,典型器有弧背刀、套管空首斧、馬頭刀、倒鉤銅矛等。從大多數武器來看,這是一種征服文化。
從四壩文化和齊家文化遺址中,能看出它們與塞伊瑪-圖爾賓諾文化發生過密切聯系。齊家文化早期遺址還未見銅器,在祁連山南麓西寧市附近的沈那遺址西側,發現了齊家文化的房址、墓葬、灰坑,并出土了一批齊家文化的骨器、石器、陶器、銅器及白玉環等,其中就有那件耀眼的大型倒鉤銅矛,給出了關于“密切聯系”的聯想。齊家文化處于銅石并用向青銅時代的過渡期,“金玉良緣”取代單純的玉石文化,帶頭從玉器時代轉向青銅時代。
歐亞大陸各文明之間的文化交流從來都是雙向的。歐亞草原文化傳入黃河流域的同時,中國良渚化世界也在向西方傳播玉文化。塞伊瑪-圖爾賓諾文化遺址就出土了帶有中國特色的白玉環,現藏于圣彼得堡艾爾米塔什博物館。其他墓葬群還發現有玉環和玉璧,不過,沒有找到這種玉的礦源和加工傳統,表明是傳播而來,很可能來自齊家文化。
中國青銅文化遺存,最早見于齊家文化和陶寺文化遺址。不過,良渚化世界接受了西方青銅工藝卻并未全盤接受西方青銅屬性的征服性文化,這一點體現在青銅武器造型上出現明顯的改良,與西亞或草原上的青銅矛相比,矛尖明顯為鈍刃,似乎用作禮器,而不是戰場上廝殺的兵器。工匠們還創造性地發明了鑄造青銅容器的技術,齊家文化不同的遺址都出土了銅鏡和裝飾性銅器,可知齊家文化的銅器進入了日常生活,到了二里頭文化,已經有一套完整的青銅禮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