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說，那兩個人便是沖著你來的了？我倒還疑惑，那些歹人自一樓出現，我一路沿著下去也沒見有人上來，怎會莫名其妙出現在二樓。”
沈熙唰的展開扇子，忽然朝葉智川一笑，
“靖安世子找在下的目的我已是了然，的確，那人能這般監督防著你，自是有張消息靈通的關系網，你不信大理寺我倒是懂了。”
“不，是這京城里頭，我無人敢信。”
“無人敢信，那你為何敢信我？”
聞言，葉智川緩緩抬頭看他，手上端起一杯茶，
“一年前，沈少卿曾在南市斷過一起馬車急行案，得罪了些人，可對？”
“戚家三公子戚武？他算不得上人。”
沈熙搖著扇子的手停都沒停，嘴角多了一抹嘲諷，
“糟蹋了人家的預備新娘子，還下了死手搞得那位娘子奄奄一息，便是嘴硬罵了他，就把人綁著放到沒人駕駛發瘋的馬車上。若不是戚家人還動不得，我打他三十板子都算輕的了。”
“戚家有位貴妃正是受寵，膝下的五皇子也是氣度不凡行為舉止也盡得皇上滿意，這些年隱隱有壓其他世家一頭的傾向。這種風口浪尖上，你便是只打了那戚武三十大板，也是要了他半條命，眾目睽睽打了戚家的臉。”
“我曉得，憑他戚家那種睚眥必報的家風，記恨上我我倒是一點都不意外，不過他若覺得我沈熙會怕，便是隨他。”
葉智川瞧著他說這話時，眉毛輕挑，面上的輕蔑毫不遮掩，手里的扇子不急不躁的扇著，那一副灑脫肆意的樣子，當真擔得上無懼無畏四個字。
便是見他第一面，他就確定他沒選錯人。
“某欣賞的，正是沈少卿這種性格，便是沈少卿，可愿助我在這重重迷霧里查清真相？”
話間，緩緩倒了杯酒朝他遞去，葉智川靜靜盯著他，眸中清明透徹。
沈熙也收了扇子朝他看去，那雙桃花眼緩緩勾起一抹弧度，片刻，只聽他輕笑一聲，伸出手接過那杯酒，
“不瞞世子，第一眼見世子的時候，我便覺得我們會成為很好的朋友。”
話落，仰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爽快道，
“在下沈司玨，愿助世子一臂之力。”
也端起一杯茶舉起，葉智川朝他朗朗一笑，
“在下葉懷真，多謝沈少卿相助。”
沈熙走了之后，葉智川依然靜靜的坐在院子里，他瞧著一旁開的正盛的花，忽的垂眸一笑，像是想起了什么，朝一旁道，
“書畫。”
“屬下在。”
“事情如何了？”
“回世子，屬下已經摘了那紅牌，并已透露了些線索，相必過兩日那位就會循著蛛絲馬跡來的。”
“嗯。”輕輕點了點頭，葉智川自袖中取出一物，撫了撫上面的花紋，眸中閃過一瞬流光。
三日后便是威武候返京的日子，依小姑姑的性子，怕是等不了過兩日了……
是夜，晉安夫人陸依依靜靜坐在擺了幾道佳肴的桌子前，雖是端著大方得體，卻也是從她那隔了一會兒就側頭朝著門外看去的小動作里暴露出她的著急。
婢女翠屏在一旁看著，露了個大大的笑，
“夫人不必著急，小公子既是說了陪您吃飯，那便不會失約的。”話間瞧見一抹白色的身影，笑的更燦爛了，
“您瞧，這不是來了？”
話落，她一禮，便帶著人退了出去。
因著怕陸依依聽到世子二字心里會難過，所以在她面前，府里的人一般稱葉智川便還跟從前一樣喚句小公子。
看著那個身影越來越近，直到入了門，陸依依這才微微松了口氣，輕蹙的眉也展開了，露出一個溫溫柔柔的笑，
“快些坐，娘讓廚房做的都是你愛吃的，可要多吃點。”
“定是要多吃的。”
輕輕笑了笑，葉智川在她對面坐下，拂袖執起筷子夾了道菜先是遞到了她碗里，朝她道，
“娘也要多吃點，不然過幾天給佩佩姨小姑姑她們見了，怕是要心疼的。”
“我倒是沒什么好心疼的，便是你佩佩姨這三年待在西北，受的苦可是多了去了。還有千佑千晗那兩個孩子，這些年父母不在身邊，跟著你梁舅舅四處漂泊沒個安穩，也是不容易。”談到故人這些年，梁佩佩眉間的郁色雖是多了幾分，眼睛卻是亮亮的，話也多了起來。
“因著這些年雜七雜八的事兒，雖是早就斷了聯系，這些年也只是靠你梁舅舅偶爾通過幾回信才知曉些那兩個孩子的情況，但聯系雖少，情意卻是不減的，便是那段時間里，那小千晗還給我寫了封信嘞。”
說到這兒，陸依依想到什么，眼睛彎了彎。
“那孩子有意思得緊，還記得她陸姨彈得一手好琴，說是再見了面，可要我再教教她，要把我的一手好技巧全都學走呢。”
“那娘到時候可要有的忙了，我可記得小姑姑那時一碰到琴就犯困呢。”
葉智川見著自家娘親臉上真切的歡喜，目光也跟著柔了柔。
“喲，可不是！我還記得第一次教他們倆彈琴的時候，千佑似模似樣的，那小嘴叭叭個不停，一直陸姨陸姨的叫著問著問題，問的我暈頭轉向的。等我好不容易把他那一堆的問題給解決完了，轉頭一看，可是不得了！那千晗竟是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哈哈哈，那么吵都睡得那么熟，可給我逗的。”
陸依依拿帕子捂嘴笑了起來，身體輕顫著，笑的一雙眼都瞇著了。
葉智川慢慢盛了碗湯遞給她，面上也帶著笑意，
“小姑姑自小就嗜睡。”
“那可不是，當初他倆剛出生，那丫頭就是個省事兒的，千佑張著嘴哭個不停，她倒好，哭了一聲砸吧嘴自己就睡了，餓了就嚷一聲，飽了就繼續睡，好帶得很。”
陸依依接過他遞來的湯，勺子攪了攪喝了一口，想到什么又突然抬頭對著他道，
“那時總開玩笑說想著收他們倆認個干兒女什么的，卻是你陳伯伯說你叫著小叔叔小姑姑，再認了怎么聽怎么怪就沒認，現在想想，才不管他呢，等著過段時間，我肯定要去跟佩佩提上一提！”
聽到這話，葉智川原本打算夾菜的手頓了一下，他緩緩夾起一塊肉到碗里，垂下頭遮住了眼里的情緒。
陸依依沒注意到他的異常，自個兒心情大好，一口又一口喝著湯，覺著今天這湯好喝極了。
直到她喝完放下碗，心滿意足擦了擦嘴，這才突然聽到自家兒子說了句，
“不妥。”
“嗯？”
陸依依一時竟沒反應過來他這話是何意，怔怔瞧著他放下筷子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面上多了幾分嚴肅。
“娘要收千佑千晗做干子女，這事兒不妥。”
“為何？”陸依依眉頭皺了皺。
“原因有三，”葉智川看著她，眸中閃過什么，一本正經道，
“其一，千佑千晗如今都已經長大了，認親這事兒一般都是趁小，哪有十幾歲了還認的？不合適。”
聞言，陸依依一愣，心想這十幾歲認親不是常有的事兒嗎，怎么就不合適了？張了張嘴剛想說些什么，葉智川卻不給她反駁的機會，繼續道，
“其二，娘可想過陳伯伯此次擊退西涼得雙城可是得了諾大的功勞，但他已侯爵加身，除了封王再無可升之地。可依著圣上的性子也斷然不會這般做，也不能不獎，那么能怎么辦？只有將功勞轉移到其子女，也就是千佑千晗身上了。如若不錯，便是封個有名頭的世子郡主給他們。娘若是此時要認，怕不是到時候流言蜚語滿天，都說我們世子府墮落了，上趕著巴結呢？”
陸依依：“……”
這怎的就流言蜚語，還扯上巴不巴結呢？
心里覺得自家兒子說的不對，可陸依依卻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他，只得拽了帕子看向他，
“那其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