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威武候夫婦二人帶兵出征前往西北,陳家的兩個孩子也被托付給了梁家大少爺梁杰。且不說這位梁家大少爺是如何一手撐起現如今的梁家,單是瞧著這樣貌氣度也便是出眾的,陳千晗和陳千佑委實不懂為何如今舅舅還沒找個媳婦兒。
當然,這話他倆可是萬萬問不得的。
此時距離臨江不遠的一條小路上,梁杰左手陳千晗右手陳千佑,背上背了個小包袱,慢悠悠帶著倆孩子走著。
陳千晗沒啥問的,她本身就是無所謂的性格,寧可多想也不愿多問,又加之自幼信她舅舅,甚至盲目,有疑問也懶得問。
倒是陳千佑憋不住了,扯了扯自家舅舅的袖子,皺著眉頭,
“舅舅,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啊?遠不遠?”
聽著外甥的疑問,梁杰摸了摸他的小腦袋笑了笑。
“九州之大,所到皆為所處之地,我們便隨心所欲,一切看緣分,走到哪兒就去哪兒,至于遠近嘛,那就不曉得了?!?
話音落下,陳千晗抬頭瞅著自家舅舅,瞧著他面上的肆意與瀟灑,眼睛亮了亮,心中如小石落入,濺起漣漪。
陳千晗從前只知,自家舅舅整天天南地北的溜達,所知所曉遠遠是她不可及的,也從娘親口中得知,他有很多很多的朋友,可是這個很多很多到底是多少,她卻是一直沒有概念的。
而如今跟著舅舅四處漂泊,她的所見所思也逐漸有了質的增長,而對于她舅舅的佩服之情,也是越來越深。
時而遇到他有什么急事不便帶著他們,便就會就近尋了一家朋友將他倆給寄放一段時間,用他的話說便是,
“你倆且安穩的住著,這位是舅舅一個普通的靠譜朋友?!?
雖然,看著都不怎么靠譜。
但相處下來,她也慢慢明白了,舅舅的話,并非夸大。
無論是深山老林里頭鶴發童顏仙風道骨卻嗜酒如命的老者,還是酒樓里攥著手帕身姿裊娜上一秒還在捂嘴輕笑下一秒卻指著人破口大罵的酒樓老板娘,或者是石橋邊上蓬頭垢面穿的破破爛爛嘴里叼著草曬太陽自稱是丐幫幫主的破爛大叔,又或者是,小巷子里頭瘦瘦小小外貌與形象極其不符卻能舉著大錘子砰砰砰敲個不停的打鐵老頭。
相比之下,陳千佑陳千晗此刻瞅著眼前正兒八經寫著“安宅”兩個字的大門,心里頭反而是突突突的跳,經驗告訴他們,這兒,沒那么簡單。
果不其然,當進去之后看著滿院子曬著的草藥,鼻前縈繞著的藥香濃郁的幾乎要另她倆暈厥,陳千晗便曉得,一個“普通的靠譜朋友”,果真是很普通。
世代從醫的邊州安家,便是這次要寄居的地方了。
此次距離威武候夫婦二人帶兵出征已過了大半年,前不久梁杰收到了一封信,便馬不停蹄地將他們兄妹二人送往這里,接著又一句話沒留,急匆匆的就走了,也不曉得去了何處。
這大半年跟著舅舅四處漂泊,雖偶爾遇事,但讓他如此急迫的,這還是頭一回。陳千晗預感,這安家,他們可能要待好一段時間了。
果不其然,這一待就是一年過去,這天,陳千晗正在四周種滿草藥的小亭子里躺著,以書遮面曬著太陽,迷迷糊糊之間忽然聽到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一怔,她突然清醒過來,幾乎是憑著直覺,便是忙跑到前院。
當看到站在院子里負著手一襲青布袍的熟悉身影,陳千晗面上一喜,飛奔著跑了過去。
“舅舅!”
聞聲轉過身,梁杰瞧著那個綠色的身影越來越近,在她到身前之時一把將她抱起,掂了掂轉了個圈這才放到地上,笑著摸摸她的頭,打量了片刻。
“我瞧著這半年不見,晗晗可是又長了不少,出落得可越發像個大姑娘了?!?
“是安伯伯養的好。”眨眨眼,瞧著一旁剛趕來的安家家主安常州,陳千晗嘴甜道。
喲,瞧瞧,這半年不見,自家外甥女的嘴都會說客套話了。
安常州樂呵呵瞧著她,走來慈愛的摸摸她的頭,轉頭看向梁杰,
“啟之,這半年可好?”
“得常州掛念,可好的很呢。”朝他一笑,梁杰虛虛抱拳。
梁家大少爺梁杰,字啟之。
牽著外甥女,跟著安常州走到正廳,直到坐下,梁杰瞧了瞧四周,突然覺得少了點什么,轉頭問道,
“怎么沒瞧見千佑,按理來說,他可是聽到聲響應該跑的比誰都快?!?
“在后院呢,陪著阿宸哥搗鼓草藥,一會兒就來了?!?
“舅舅!”
陳千晗話剛落,就見嗖的一下,幾乎是沒看清人,一個墨綠色身影就已經到了梁杰跟前穩穩站定,似模似樣的行了個禮,一雙大眼睛里頭亮晶晶的,不是陳千佑又是誰。
喲,梁杰心里頭驚了一瞬,這按理來說最不該守禮的怎么還客氣上了。
“東施效顰,跟阿宸哥學的?!?
撐著下巴瞅著他這幅樣子,陳千晗解釋的同時還不忘吐槽他。
陳千佑也不惱,一本正經的點點頭,又朝著安常州一禮,笑著開口。
“安宸哥說,君子應守禮!”
“哈哈哈哈哈,好,千佑說的對!”
梁杰打心底里欣喜,瞧著站在自己面前一本正經站的跟個小青松似的小小少年,打趣道,
“那這位小君子,你可有以禮為先,遵長幼有序等等你阿宸哥?”
聞言,陳千佑一愣,倒是也沒窘迫,抿嘴一笑一拍手道,
“呀!我忘了!應是要等著的?!?
說著就要轉身,似真的要去找安宸再跟著他來。
“哈哈哈哈哈”
瞧他這副樣子梁杰笑的嘴都合不攏了,指著他對著一旁安常州道,
“瞧瞧,他這幅耍寶的模樣可跟他娘小時候一模一樣!”
“千佑赤忱,倒是跟佩佩一般無二?!辟澷p的點點頭,安常州瞇著眼笑著,一抬眼忽的見一個白色身影,正緩緩移步而來,一怔,忙站起身,還未邁出步子,卻見剛剛還在靜靜坐著的陳千晗一溜煙跑過去扶著了,
只見來人一襲月白色衣袍,行走緩慢卻又優雅,身姿挺拔,五官俊俏,眼中似水流波,清澈柔和,卻因常年病著眉目間難免蒼白之色,但這并未減去他的光華,反而添了幾分羸弱的獨特。
君子端方,聞郎如玉,這便是安家公子安宸。
自小天賦絕倫,十歲便因醫術聞名古都,十四歲更是研制出治療瘟疫的法子而救了整個邊州,從此之后,便是有,“公子安宸,妙手絕倫”的美譽。
可,興許是光華太盛,這位天賦異稟的安宸公子卻在十五歲那年突發一場大病,從此只得常年臥榻,深居簡出。
世人惋惜的同時也皆嘆,公子之才,天不容。
如今他十七,少年風華正茂之時,雖是因著身體羸弱再無當年那般風華明媚,卻也是因著這些年的折磨,修出了一身內斂穩重,溫潤如玉。
“梁叔叔安好?!?
安宸一禮,端的是恰到好處,與千佑那半吊子相比,這真君子和假君子,也是辨的明顯了。
“許久沒見,阿宸之資,越發出彩了,快些坐下。”
“梁叔叔謬贊?!?
溫和一笑,安宸由陳千晗扶著慢慢在一旁椅子上坐下。
“我瞧著,阿宸這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近些天是能下床走走的?!?
未等安宸說幾句,安常州這邊就急著接著道,
“他近些天研究了些藥浴,又加之之前的藥膏敷著,瞧著是好些了,可惜還是未找到根源,也是不能對癥下藥,只得慢調。”
言說安宸公子身上的病,也是當今的一大怪談,甚至于醫術登峰至極的安家老太爺也是束手無策,甚至于都沒能找到這病的根源。
這話入耳,梁杰也是在心里長長嘆息,如此之才,當真可惜??伤嫔蠀s是笑的更甚,語氣輕松道,
“這既是有好轉了,就說明有可治之法,慢調就慢調,雖是慢了點,但只要越來越好,那總有一天,肯定是會痊愈的?!?
“舅舅說的對!”陳千佑笑瞇瞇道
“阿宸哥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會好的?!?
陳千晗聽著,總算是跟她哥沒在唱反調,重重點了點頭。
安宸一笑,瞧著站在他身邊的小姑娘,目光柔了柔,似是喃喃
“總會好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