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份的時候,我在一次活動中幫忙布置舞臺,因為低估了會議桌的重量,用力一拉,結果桌子沒動,右臂關節卻是一緊,向前一個趔趄,第二天右手連掃帚都拿不動了。估摸著是前一天用力過猛傷了筋骨,歇兩天就好了;后來雖說稍有緩解,但卻總是隱隱作痛。
往后的兩三個月間,在校上課寫板書,寫一會就要停下來甩甩胳膊;在家掃地、炒菜要左右手互換;拿重物都用左手或是左手提右手稍稍幫襯著點。總以為歇歇,貼貼膏藥,再處處小心便會好,可眼看著到了八月中旬仍是一如既往地難受。
那天上午我照例陪母親到醫院檢查身體,等化驗報告要一小時,便乘空掛了個骨科。醫生先詢問了我的癥狀,然后在我的右肘關節處用力一摁,疼得我“哇哇”直叫。一旁的母親嚇了一跳,忙拍拍我后背;醫生大概覺得我一大人叫成那樣有點好笑,便笑著安慰我沒什么大問題,只是因為用力過猛造成的關節痛,說是有兩個治療方案供選擇:一是吃藥加按摩,但見效很慢;二是用針撥,有點疼但見效快,休息個三五天就能好。
我心想著馬上又要開學了,如果不能快點好,寫板書又要受罪了,于是便選擇了第二種方案。醫生建議我最好下午四點向外再撥,因為有點疼,如果上午撥擔心我一個白天比較難捱;傍晚撥,到晚上吃點止疼藥睡一覺,第二天就好多了。母親一聽緊張了,商量道:“還是吃點藥,回家揉揉吧!”我笑笑說:“沒關系,就算是打了一針唄,疼一陣就好了。”
下午四點左右,愛人開車載我去醫院。醫生做好準備工作后,便讓我躺好,將右臂按他的要求擺好姿勢,并讓愛人摁住我的雙腿,我心里一緊。醫生拿著針管漸漸逼近,讓我別過頭去,我聽話地轉過頭,雙拳不由捏緊了。右肘先是一涼,然后是疼,接著是漲,緊接著便是一陣挑撥的酸疼。我的淚一下出來了,但又不好意思哭,只好咬緊嘴唇強忍著。愛人在一旁不停地安慰道:“快好了!快好了!”好不容易結束了,我大大喘了口氣。愛人一邊扶我起來一邊輕聲問道:“很疼吧,你看眼淚都出來了。”我齜牙笑笑沒說話。醫生囑咐我晚上不要洗澡,吃兩天止痛藥,最后又微笑著補了一句:“放心,歇三五天就好了!”
回家路上,愛人責備我不說清楚,他還以為像打針一樣,哪知道還要用大針扎進去撥,怪讓人害怕的,不知道會不會留下什么后遺癥,早知道這樣不如吃藥揉揉算了。我說想要好得快總歸是要受點罪的,更何況醫生是專家,人家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還故意甩甩右臂給他看,驚嘆道:“簡直是太神奇了,我都感覺不到疼了!”(當時忘了,醫生應該打了麻藥)“要是真能好,也就值了。”他像是在安慰我又像是在安慰他自己。
五點多鐘,母親打來電話問我情況,我說還行,不算疼,過兩天就好了,不用擔心。六七點鐘時,右臂開始疼了,八點多就疼得厲害了,于是吃了止痛藥便早早上床了,可疼痛并沒有減緩。整條右臂又疼又酸,無處安放,感覺渾身都不舒服,做不了事也睡不了覺,疼得直想哭,可又不想在小家伙面前丟人,也不想讓愛人擔心,于是又假裝笑。結果便哭哭笑笑的(如果拍張照,估計表情很搞笑),惹得小家伙在一旁既心疼地看著我,又忍不住笑得前俯后仰。愛人一邊喝斥小家伙沒心沒肺,一邊在房間里團團轉……
一直折騰到十一點多鐘,終于昏昏沉沉睡著了,可不一會就又醒了,一看手機才剛過零點。實在難受,便不由“哼哼”了幾聲,卻驚動了小家伙,她迷迷糊糊地問:“媽媽,你很疼嗎?”我強忍著呻吟,用左手輕輕拍著她的后背:“沒有,只是睡不著,過會兒就好了。你好好睡吧!”小家伙翻了個身便又睡去了。
借著空調顯示溫度的光亮,可以清楚地看清小家伙的輪廓,我有多久沒靜靜地看過她了。進入青春期的她不再像兒時那樣黏著我,開始向我要自由要民主,甚至有時還會對我發脾氣,雖說最后她往往會說:“媽媽,我們和解吧!”可我內心還是會隱隱作痛,那個兒時會說:“媽媽,你看,露珠正躺在樹葉上睡大覺哩!”的小家伙哪去了?又不免自責,一味忙碌的自己錯過了她最好的成長期,而真想參與的時候卻又發現力不從心了。我親愛的小家伙,媽媽能為你做點什么呢?除了不讓你知道媽媽的疼痛外,媽媽似乎什么都幫不了你……想著想著,不覺流下淚來。
凌晨五點多,再一次醒來,感覺好多了。假日里一向不早醒的愛人輕輕推開房門,見我醒了,忙問我感覺怎么樣了,我說好多了,他終于松了口氣,解釋說昨晚小家伙想陪我睡他就睡隔壁房間了,本想著半夜過來看看我的,卻一不小心睡過去了。我讓他去繼續睡會,別吵醒小家伙,他便又躡手躡腳地出去了。
還記得小家伙小時候最喜歡坐在愛人肚子上,前傾著身子用小手“蹂躪”愛人的耳朵、眼睛、鼻子、嘴巴,愛人便做出各種鬼臉,逗得小家伙“咯咯”直笑,可現在連愛人輕輕拍她一下屁股,她都會撅起小嘴,一再強調:“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曾看過這樣一段話:“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愛都以聚合為最終目的,只有一種愛以分離為目的,那就是父母對孩子的愛。父母真正成功的愛,就是讓孩子盡早作為一個獨立的個體從你的生命中分離出去,這種分離越早,你就越成功。”這話雖說有道理卻又不免讓人傷感。
接下來的兩天,我就成了“獨臂龍”,雖然胳膊疼痛卻享受了貴賓式的待遇。其間好友來電想約我出去逛逛,我說“行動不便”,好友嚇了一跳,我便簡略說了緣由,好友打趣道:“那我還要拎點東西登門探望一下哩!”我笑道:“多大點事啊,我都快好了,你就不要小題大做了!”兩人煲了一通電話粥,最后掛了電話還意猶未盡。
到了第三天疼痛就明顯好轉了,第五天就能開電動車了,現在除了針眼處觸碰到有點酸痛已經幾乎沒有感覺了,我的右臂似乎又和以前一樣活動自如了。
其實這世間有很多種痛,也許性質不相同,但治愈過程中所蘊含的道理卻是相同的;同樣,這世間有很多種愛,也許表達方式不一樣,但點點滴滴背后的良苦用心卻是一樣的。愿善良的人們都能被生活溫柔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