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日南清都沒見到云漣宸,一日三餐有人送到手邊,時間就在固定的日子中飛速流轉。
南清照例用完了晚膳,做了沒一會便有困意襲來,南清眨了下眼,便安靜的躺在床上睡著了。
等到南清呼吸平緩,殿門從外被打開了。
云漣宸走到床榻前,看著南清消減下去的面龐,手握住了南清瘦弱的手腕。
云漣宸的膚色比一般人要白一些,但是在南清面前,也有些遜色。
云漣宸看著南清的身影,眼神眷戀又貪婪的描繪著南清的面容,像是要將這輩子的都看完。
云漣宸松開了南清的手腕,將鎖鏈解開。
轉過身,呼了口濁氣,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殿外,像是身后有猛獸一般。
“之后的飯食里不用再加東西了?!?
一旁的太監點了點頭,默默地退到了一旁,看著云漣宸急匆匆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回頭卻正撞上一道白色的身影,嚇得他差點將臂彎中的拂塵丟掉。
……
“她就在里面,我就不進去了。”
云漣宸看著自己腳下,手中摩挲著扳指。
青衣看了眼云漣宸,推開門走了進去,看著南清瘦弱的模樣,胸口悶悶的。
胯步走上前,抑制不住的將南清擁進懷中,撫摸著南清的發絲。
南清有些遲鈍的動了動手指,撲面而來的清香讓南清反應了片刻才分辨出這是青衣。
之后的事情南清有些記不得了,只記得閉上眼睛之前,她應該在青衣的懷中。
青衣抱著突然顯然昏睡的南清走出了宮殿,在經過云漣宸的時候微微停頓,但很快便再次動了起來,腳下生風般的離開了這。
云漣宸沒有去看她們,而是重新踏進了殿內,看著一旁用過的碗碟,攥緊了拇指上的扳指。
許多事情,他后知后覺的從別人口中得知了,只是該說的人始終沒有開口。
……
等南清再醒來時,已經換了地方,身下冰涼的褥子換成了絨布。
“你醒了,有沒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青衣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南清轉了轉眼睛,輕輕的搖了搖頭。
“這是之前我們住過的那處茅屋,你應該還記得?!?
“嗯?!?
南清的回應有些慢,回話也都很簡短,但是青衣不在乎,每日都要跟南清聊幾句,偶爾會離開一會,但是一炷香之內便會回來。
時間悄然無聲的流淌,青衣的心也越濺寒涼。
異樣是從何開始的呢?
第一次應該是南清神色平淡的吃了塊藥膳中的藥草。
那種藥草十分苦澀,根本無法入嘴,余味是股辛辣的味覺,就算是經常接觸藥草的青衣也不會輕易嘗試。
第二次是南清湊在一個花瓶旁,伸手在聞它的味道。
那瓶中的花是南清從前從不碰的花,因為她會因為花朵的花粉發癢。
第三次也許是現在。
茅屋中間的大樹青衣親手做了個秋千,此刻他們正坐在上面,青衣問了南清一個很簡單的問題。
她卻像是沒聽到,只是看著一處,輕輕的靠在了青衣的胸膛。
青衣下意識收緊了握著南清肩膀的手,下巴墊在南清的發上,無聲的安撫著。
南清的手扶在青衣的手臂上,握得很緊,像是原本便是一體的石塊,耐得住最嚴酷的擊打。
沉默無聲的蔓延,將二人緊緊的纏在一起,空氣在這一方天地凝滯。
南清的手突然滑落,原本支撐在青衣身上的額頭也下滑了一些,被青衣伸手托住。
青衣低頭看著南清緊閉的雙眼,眼里有淚光閃爍。
青衣端詳著南清安靜的眉眼,輕輕的在南清的嘴唇烙下一個吻,卻飛快的撤離,短暫的仿佛是錯覺。
青衣將南清擁在懷中,臉貼在南清的肩頭,無聲的沉默著。
在青衣看不見的地方,南清似乎顫抖了下睫毛,像是紛飛的蝴蝶,只是短暫的掠過。
青衣枯坐了許久,像是一座石像。
青衣看著南清的面容,伸手從南清的衣袖中摸索,指尖觸到了一個堅硬的東西,輕輕的將它握在手中,慢慢的收緊。
低眉看著手中的東西,青衣的思緒很亂,但是心卻出奇的平靜。
青衣將南清抱進了屋中,安置在了塌上。轉身看著那枚瓷瓶,打開塞子,將剩下的藥丸倒進了嘴中,安靜的躺在了床的外邊。
時間像是就此靜止了一般,周圍的一切似乎都遠離了兩人。
太陽西斜,光線探進屋內,照在兩人身上,斜斜的畫出道暗影,將南清包裹在內。
青衣的睫毛顫動著,緊接著一雙帶著濃重愛意的眼眸無聲的看著床幔。
這一變故像是掉進水中的石子,掀起一陣波瀾,屋中凝滯的空氣突然極速的流轉,掀起了屋中的帳幔。
青衣的眼角劃過什么,他緊閉上眼睛,再睜眼,剛剛,驚天動地的愛意和眷戀消失的無影無蹤。
之后的兩日,青衣一直守在床邊,直到眼前人的呼吸逐漸停止,平穩的心跳聲再也沒有響起。
消息很快便通過信鴿送進了宮中,云漣宸沉默的看著紙條,又拿過一旁的信,信上是他從未聽聞過的“兄弟”。
云漣宸忽然笑出了聲,胸腔劇烈的震動著,那雙從來看不清情緒的眼睛卻突然像是被風刮過,將它吹了個干凈。
最后那透亮的眸中只留下的纏綿的愛意,晶亮的東西溢滿了眼眶,無聲的沒入夜色。
……
永樂四十一年,新皇登基,改國號為永清。
月余后,姜皇后因為后宮干政被剝去封號,打入冷宮,江家因為辦事不利,同時受到前事牽連,滿門抄斬。
隔日,過世已久的祿王被追封為驃騎將軍,祿王府翻新,且其后不得擅自動用。
永清元年十月,新皇御駕出征,出兵荊南,出兵猶如神助,無往不利,直逼荊南主城。
永清二年春,新皇戰場失利,不幸崩逝,只留下了一句“我來了”,便留在了敵國是土地。
永清二年五月,荊南突然逆轉形勢,重新將失手的疆土收回。
京中無人做主,天下打亂,人心惶惶。
永清二年五月六日,永昭太子遺脈帶著前朝舊臣主持大局,退軍荊南。
永清二年六月,新皇登基,大興科舉,注重改革,休養生息。
永清五年,新帝立后,大赦天下。
永清七年,趙皇后誕下一子,帝大喜,策立為儲君,大赦天下,與天同慶。
永清十二年,蔡國公意圖謀反,于三日后抄斬,余孽相繼落馬。
永清二十年,趙皇后的母族貪污腐化,買賣官爵,欺君罔上,藐視王法,株連九族。
皇后剝去封號打入冷宮,永生不得出。
永清二十三年,新帝禪位于太子,趙皇后之子——云平念,隔日崩逝,謚號念清。
此時,登基前夜的云平念正坐在這個至高無上的位置上,他正看著書桌上的信紙出神。
信紙上只留了一首詩,是他父親,也就是念清帝留下的絕筆。
紙上如是:
人生萬般不如意,
苦盡半生才得卿。
來世若遇蒲柳姿,
任憑苦澀穩坐堂。
或許這邊是他可以毫不留情的鏟除一切障礙的原因,云念平覺得,他的父皇或許是個好皇帝,但絕對不是一個好父親。
認真算起來,他似乎只在禪位時仔細的看過他,與他幻想的不同。
他的父皇看起來像是他的同輩,容貌遠不似其他人那般蒼老,反而隱隱透露出幾分仙人之姿。
云念平撫摸著眼前陌生卻又熟悉的字跡,這字跡帶著幾分飄逸灑脫,像是父皇的字跡,這是父皇身邊的內侍所說的。
云念平站起身,第一縷破曉的光斜探進窗內,天亮了,該上朝了。
父皇說做一個好皇帝要勤政愛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