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客廳里，燈火明亮，窗簾隨意地半開著，幾縷晚風拂過，白色的紗也動起來。

電視機開著，放著一個喬薇沒看過的電視劇。電視劇里的角色在講著對白，似乎劇情很緊張，吵吵嚷嚷地聲音填滿了整個客廳。

雖然吃過了晚飯，喬薇還是準備進廚房，想給自己熱點牛奶，顧楠易還穿著那件白色的衣服，洗過了頭，頭發蓬松，眉眼放松，長腿隨意地耷拉在沙發上，抄著手，有一種慵懶的好看。

似乎是在認真地看電視，不知道是不是投入了，居然眉頭擰起來。

喬薇很難想象，一個白天對著下屬面無表情，西裝革履的男人，到了晚上，居然會認認真真地看電視……

并且，擰著眉毛。

并且，是個女主一臉淚水在問：為什么我懷了你的孩子，你卻還是愛她不愛我的劇情……

這種感覺，就像是，白天你上班，看到看一臉嚴肅很有威嚴的老板，覺得他就該是這樣的。然后晚上，你路過菜市場，發現他一臉諂媚問小販，一塊五賣不賣？

有一種，人設崩塌的既視感。

覺得奇怪，喬薇盯著他看了好一會。

顧楠易好像是發現了目光，他轉過頭，好像是好奇，閑閑地說：“怎么？一到晚上就要欣賞我？”

“……”

“注意點，你的口水要流出來了。”真誠的語氣，也掩蓋不了有些欠揍的話語。

“……”

額……欣賞？

好像是有點，但是又不是你以為的那種欣賞。

喬薇把牛奶倒進杯子里，“我主要是覺得”，說著眼皮掀了一下，嘴巴微動，神情無語，“你風格太多變了。”

總裁風和居家男人風隨意切換。

“多變？”似乎是在思考自己與這個詞的聯系性，眉毛一挑，他想出了答案，“我還好吧。”

喬薇繼續到牛奶，倒完一杯倒第二杯。

頓了頓，顧楠易眼睛盯著電視，表情沒有任何波瀾，語氣還是那種不咸不淡，特別自然，他補充，“變不變的，還不是很好看。”

呵！

喬薇覺得，這個天已經不好聊下去了。她決定轉移話題，“喝牛奶嗎？”

顧楠易把眼睛從電視上移開，看了喬薇倒在杯子里的兩杯牛奶。

“喝完有獎勵嗎？”顧楠易扯了一下嘴角，眉毛微挑，“比如香吻一枚？”

“不喝拉倒。”這么大個人，還想賣萌？

雖然吧，還有點萌。

“喝！”顧楠易這次很干脆。

這就對了嘛，喬薇想，也不枉費我一個人倒了兩杯。

等喬薇一只手端著一杯牛奶進廚房，背景即將消失在門口時候，又聽他說，“你不獎勵我也沒事”那聲音，仿佛很大度，又有點曖昧“反正，我也是，可以獎勵你的。”

我也是……可以獎勵你的……

獎勵？

腳步一頓，喬薇在額角一緊，她在想，他說的那個獎勵，是不是她以為的那個“獎勵。”

低頭，她看了一下自己胸上鎖骨的位置，今天早上要用襯衣仔細擋住的痕跡，家居服是扣紐扣的樣式，略顯寬松，暗紅色的痕跡現在在領子邊露出一小截。

氣鼓鼓地，喬薇轉頭，冷笑一下“你想得倒挺美！”

顧楠易也不答，只是一只手撐著下巴，靠在沙發扶手處，眼里帶了點促狹，而后，那只手移到嘴邊，大概遮住了唇角，肩膀微微顫動起來。

他在笑？

這笑容使喬薇氣惱，“算了，你就配喝冷的。”

喬薇倒回來，把那杯牛奶又放回到了餐桌上，自己只端著一杯走進了廚房。

微波爐工作的聲音傳出來了，喬薇站在櫥柜邊，一只手叉住腰，一只手扣在臺子上，手指一下一下敲著桌面，有點……憋氣。

“怎么啦？”顧楠易不知道什么時候從沙發上走過了，斜靠在門邊，他今天像是心情不錯。

“怎么要獎勵你，還不高興了？”顧楠易故意擰了一下眉毛，像是真的奇怪，“你們美女是不是脾氣都不好？”

前一句，喬薇感覺憋氣更深，后一句的美女，似乎又取悅了她。

“顧楠易！”喬薇皺著眉頭喊他。

“我在。”顧楠易也不再逗他，像是討好的笑，彎著眉眼，走過去，環住她的腰，“聽說女生生氣都要抱，我試一下。”

喬薇有點想笑，但是還是抓住了重點，眉頭微皺，“聽說？聽誰說？”

“電視劇說的”顧楠易親了一下她的臉，閑閑地說，“上面還說，抱不夠，還得親。”

有點無恥，又很坦然，坦然的無恥，嗯！更招人恨了。

喬薇伸手去打他，被他拉住，放開抱著她腰的手，顧楠易臉上的笑有點無賴的味道，連帶著說話的強調都稍顯故意，“還是有點用，你看，都把持不住對我上下其手了。”

到底是誰上下其手了？

喬薇心里罵，呸！臭流氓。

“叮”微波爐停止了工作，喬薇轉過身不再理會那位流氓同志，只自己端著牛奶，繞過他，徑直走向沙發，捧著杯子小口小口喝著牛奶。

顧楠易也沒立刻跟去，就還是站在廚房的位置，從那個地方看過去，正好可以越過餐桌，看到側對著自己，坐在大沙發上的喬薇。

頭發隨意挽成一個丸子，皮膚很好，看起來很嫩。

客廳里電視的聲音顯得很熱鬧，他眼皮微動，把這個明亮的客廳掃視了一遍。

到底多一個人是不一樣，想起自己一個人住在桂湖那棟房子的時候，連燈都懶得全開，只是烏漆嘛黑里有一個必要的光源而已，像個孤寂的洞穴一般。

“喬薇。”他喊她。

喬薇一愣，連名帶姓的叫法，被他加點語氣，竟然有點親昵。

“干嘛？”她只看了他一眼，又轉過頭去看電視，認真研究著，到底電視有沒有教他那些哄女孩的辦法。

顧楠易邁開長腿，悠閑地走過去，在喬薇旁邊坐好，閑閑地翹了二郎腿。喬薇還是沒說話，牛奶已經喝了三分之一，電視上，果然一個男人在抱剛剛哭泣的女人。

吞了一口牛奶，喬薇心里想，現在的電視，怎么什么都教？

一只手臂，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然后靠過來一個頭，是顧楠易的頭。

他把喬薇攏進懷里，比起親吻，這種姿勢他更喜歡，很有生活氣息地親密。

“又想占我便宜？”喬薇不善地看他。

顧楠易沒有回答，把她手里的杯子拿過來，喝了一口，有點燙，于是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兩只手把喬薇圈在懷里，讓喬薇的后背貼著她的前胸。

喬薇有點意外，還以為他可能會說，我是讓你占我便宜之類不要臉的話，可是他只是把臉貼著她的額頭，很久都沒說話。

喬薇看不到他的臉，莫名想起，昨天去墓地回來時，他那副眼神放空，讓她心疼的樣子。

“我昨天做了一個夢。”

“嗯？”喬薇覺得他身體的溫度，有點熱，在開了空調的房間里，于是稍稍移了一下位置，“你夢到了什么？”

“夢到我媽去世的那一天，還有我爸。”顧楠易把她又圈回來，“我還夢到了你。”

喬薇身體一僵，有些意外，他主動提起。

昨天，她看的出他的心情很差，提起自己的母親，他臉上那種復雜的神色，還有從不提起他的父親，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

其實，喬薇自己也有很多疑問，比如，那個女人是誰？你爸爸為什么不和你一起去？還有那個一看就知道沒有去看望過的，荒涼的墓碑……

她沒有選擇問，也覺得，離知道，可能還有很久的距離。

沒想到，他就這么突然地，自己提了。

很驚訝，又心里一緊，開始小心翼翼起來，思考著要怎么措辭。

喬薇摸了摸放在自己腰間的那雙大手，問他，“你夢到我什么了？”

“夢到……”顧楠易像是認真想了一下，“你問我累不累。”

“然后呢？”

“然后我沒回答。”顧楠易又捋了捋她的頭發，又幾縷蹭到他的臉上，癢癢的，“然后，你就說要帶我回家。”

“……”帶男人回家？夢里她就這么個形象。

“感覺上。”顧楠易的聲音懶懶的，像是在認真譴責她，“你挺不懷好意的。”

“……”

喬薇很想打他一拳，但是她考慮一下，覺得還是忍一忍。

又驚訝，怎么這種時候，他還不忘誣陷自己。

所以？主動要跑到自己家的，到底是誰？

到底是誰不還好意了？

顧楠易捏了捏喬薇鼓起的臉，肩膀輕顫，客廳里，電視還在發出聲音，兩個人一時也都沒有說話，顧楠易就那么抱著她。

喬薇不說，因為她不知道要說什么，總覺得，他似乎現在并不需要安慰，如果他需要傾訴，那么她隨時準備聆聽。

良久，顧楠易又輕輕問，“你要聽我的事嗎？”

喬薇一愣，想了一下。

“你是因為覺得我好奇嗎？如果你說了會不開心的話……”喬薇微微側頭，去看他的眼睛，發現他情緒平靜，似乎沒有昨天的低落。“如果那樣，可以不說的。”

“是個很長的故事。”顧楠易在她鼻子上蹭了一下，“跟你說就不會。”

想了下，喬薇明白，他的意思是：跟你說，就不會不開心。

心里一暖，她握了握他的手，感受到他也回握住。

沙發上，兩個人緊緊靠著，彼此心臟的位置重疊著，一前一后。顧楠易回憶著很久以前，關于秦文憶的一切畫面。

是個，很長的故事，他該從哪里告訴喬薇呢？

還好，夜還很長，他想，他可以慢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