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琴將自己所有的重量都壓在蒼路的那條手臂上。傷口流出的血液落在郎琴的臉上，身上。

“多謝了，小上神。終于嘗到你的血了。味道不錯?！崩汕購男乜谔统黾t燭。

“你騙我！”

“要出發了，小上神?！崩汕倜偷匾蛔?，蒼路身子不穩。跟著從窗口飛了出去，塔下就是無盡的漩渦與黑暗。蒼路想動用法術回到陸地，郎琴提前識破了她在她結印之前，將她緊緊地抱住。鉗在懷里，“小上神，準備好了嗎？”

二人跌入漩渦之內，緊密的窒息感讓蒼路捂住口鼻。蒼路這才想起來，要阻止郎琴拿到漩渦里的東西。睜開眼睛，四處打量著。她發現這里就好像是一個大池子，填充物是水。但這水又不像是普通的水。

順著紅光的位置，蒼路費力的游過去。郎琴正在用紅燭吸收著黑霧，蒼路施法將黑霧分散到自己體內，郎琴看她。收起紅燭，二人扭打在一起。郎琴握著那把匕首，離蒼路的瞳孔越來越近。

強大的沖擊力炸飛了二人，紅燭飄落在漩渦之中黑霧之間。匕首狠狠地扎在蒼路的腹部，不停地深入。蒼路吃痛頓時松神，吞了幾口水。郎琴一腳踹開她，自己去找紅燭了。

蒼路死命的抱住郎琴的腿，在旋渦里根本無法取劍。

紅燭沒能等到二人的爭奪，在吸收了不少的黑氣之后。光亮越來越鮮艷，郎琴件事情脫離了自己的預料，拉著蒼路往外游。蒼路幾乎整個人搭在了她的身上，任由她拖著自己往外游。

沈千暢眼睜睜的看著二人糾纏著落入巨大的漩渦之中，季長陌見沈千暢失控的樣子。趕緊上去攔住他，“沈千暢！你先冷靜點。”

“你知道下面有什么嗎？你叫我怎么冷靜！”沈千暢怒目圓睜。掙開季長陌一頭扎進了漩渦里，“蒼路，等著我。一定要等我。這次我不會在后退了，我一定會把你帶回來?！?

紅燭爆裂致使身后的滕蔓瘋了似的纏住郎琴，郎琴抬起手臂將蒼路送出去。

不要......蒼路費力地睜開眼，郎琴看著她。示意讓她走。

蒼路搖頭死死的抓著郎琴，卻說不出話來。

郎琴笑著一掌打在蒼路的肩上，沖擊力使蒼路不斷地遠行。郎琴被藤蔓拉入深淵，不知死生。蒼路心情復雜不知該說什么，她松下身子任由自己慢慢的下沉。

“上神！醒醒！慕容蒼路！”白倦抱著臉色蒼白的蒼路。“上神！”

“還活著......”蒼路顫聲。

沈千暢看著倒在白倦懷里的蒼路，無力的跪在地上。

白倦：“蒼路！沈千暢，我們先走！”

“先回天界！”季長陌當機立斷，“這里有我，九源他們晚點就回來了。你們放心回去?！?

沈千暢抱起渾身濕透的蒼路回了營帳，找人給她換了衣服?？粗n路沉睡的臉頰，挫敗的垂下頭?！吧n路，我是不是又把你丟了？我不該走的，怎么辦。蒼路......”

“千元，你別這樣?！奔鹃L陌站在他身后。

“她當時一定和我一樣?！边@種無助辛酸的心情，他終于可以體會到了。原來當年他一走了之丟下她一個人。會讓她經歷這么多。

季長陌這是第一次見沈千暢流淚，是為了元晞上神。

“軍醫已經來看過了，傷口也已經清理過了。但是你知道的，這里條件有限。體內的毒還沒有解?！奔鹃L陌低頭，“你們還是先回去吧?！?

白倦進來：“我不同意！天界局勢不穩，現在要上神回去是找死嗎？”

“去申凌山，明日啟程?！?

“行，我跟你們一起?！卑拙霐r在蒼路身前。

沈千暢直視著白倦，“多謝你救了她，你的恩情我會報答的。但這是我們的事，還是拜托你幫云天將軍處理好這里的事吧。”

谷溪之戰基本上已經結束了，勝負難分。瑑珇帶著人回了鬼界，也沒說這一戰究竟是打還是不打。

修真界有九源和百里將軍的的助陣很快就屏退了鬼界的一眾兵力。谷溪河畔的戰事隨著郎琴和紅燭的消失也告一段落了。沒人知道他們的死活，若是白倦再晚去一步，估計蒼路也成了旋渦底處的尸骨了。

夜幕降臨，樹野山荒。

蒼路躺在床上，艱難的翻了個身。這驚動了坐在桌邊喝茶的兩人，“上神！你醒了！哪不舒服？有沒有想喝水？”白倦趕緊起來，倒了杯茶遞給她。

本是想說句話的，干啞的喉嚨使得蒼路連個音節也發不出來。努力了半天還是搖了搖頭。撐著身子想要起來。

“上神，你先等等。我去叫醫師來！”守在一邊的小侍衛趕緊去叫人。

“我扶你起來，上神?！卑拙肷锨?。

蒼路指著自己的嗓子，讓白倦去拿來了紙和筆。

醫師是和沈千暢一起進來的，給蒼路看過之后說是除了匕首上有毒之外。還有脖子的傷口處也有，兩種毒性交織。醫師現在也難以判斷，只是說請上神回天界找藥王大人仔細瞧瞧。

沈千暢站在門口，想上前去看看的。但總歸是覺得因為自己才讓蒼路涉險的。如果當時在塔頂上自己可以再堅持一會兒，自己可以再堅定一下救她的決心?；蛟S她就可以不用受這份苦。

蒼路看出了他的心思，拽了拽白倦。指了指他，“上神，你是想讓沈千暢過來？”

蒼路點頭。白倦去叫人，蒼路學過手語跟醫師比劃道：我懂醫術，可以自己瞧病，有勞您費心了。

“蒼路，你還疼嗎？”

白倦招呼他們出去，給二人留下空間。

蒼路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擺擺手。意思是現在說不出話來。

“蒼路，明日我們去申凌山好不好？你的毒祁自顯一定可以解的！”

蒼路眼神閃爍，泛著淚光搖頭。

“求你了蒼路。這是唯一可行的辦法了，你不能就這樣放棄，求你了。蒼路。”沈千暢握著蒼路的手，趴在床上無助的顫抖著身子。

蒼路把手伸到他的后背上，輕輕地拍著。沈千暢抬頭，眼眶是紅的。應該是哭過了，都知道這毒是絕版的毒。郎琴已死，就算沒死現在也失蹤了。蒼路現在的情況怕是等不到了。

蒼路推開他，拿起筆寫著什么。沈千暢讓蒼路靠在他身上，這樣或許她可以好受一些。

蒼路寫寫停停，最后遞給他。

只留下了一句話：我不希望把余下的日子過的太辛苦了，你也是。

蒼路低頭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的手指，沒有多余的動作。但哭得發紅的眼睛和微紅的眼眶出賣了蒼路的神情。

“不，不，我要救你。你不能就這樣丟下我。”沈千暢強忍住淚水在眼眶里打轉，不讓它滑落下來。

蒼路掀開被子，抱住沈千暢。

“你是我唯一的信仰了。蒼路，別消失。別走?！鄙蚯趁n路頭發。

蒼路點頭。頭痛的感覺讓蒼路感覺一切都變得遲鈍了起來，撕心裂肺的痛感由內致外。蒼路把下唇咬出了血。

沈千暢無助的看著她，胡亂地拿著袖口去給蒼路擦汗擦血。仿佛徒勞無功的動作可以幫助他逃避悲傷。

二人相擁而眠，黑夜里。沈千暢枕著自己的手臂，另一只手輕輕地俯拍著蒼路的后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她，“我走了好久才找到遙遙所見的你，所以別再離開了?！?

第二天天一亮，沈千暢便帶著蒼路踏上了前往申凌山的路。沈千暢不顧蒼路的反對，執意耗費功法以最快的速度二人趕到了申凌山。

“祁爺?！鄙蚯承卸Y。

“師傅?！鄙n路啞著嗓子。

祁自顯看見二人一同前來，之前的氣是消了大半。看見自己的小徒弟可以得償所愿他也沒話說。

“你這是怎么了？啞巴了？”祁自顯假裝不關心。

“師傅，我可能要死了?！鄙n路遲鈍的抬起頭看著祁自顯。

看見她這么認真，祁自顯心跳漏了一拍?！霸趺椿厥?？你怎么了？”

沈千暢抱起蒼路走近藥室。

“給我講講，到底怎么回事？你把她帶去哪了！”祁自顯把著脈。

“是郎琴下的毒，一個邪神。脖子上的傷口和腹部的刀傷。在煊煌塔里有黑氣?！鄙蚯称綇妥约杭拥男那?。緩緩而談，手緊緊地抓住祁自顯遞給他的茶杯。

祁自顯拿出銀針，比劃著什么。“這嗓子我可以先給她醫好，但是這毒我不敢保證可以完全清除。她體內不只是殘留了兩種毒。”

“那她的遲鈍，昏睡還有記憶......”

“跟那都脫不了關系。”

蒼路緊皺著眉頭，像是陷入了夢魘。不停地發著虛汗。

祁自顯把他拉到院子里，“那毒應該是上古時期的。天道制出來的毒，我也只是聽說過，從來沒見過。據說是會讓人遲鈍，記憶衰退。慢慢地侵蝕著人們僅剩的記憶，疼痛鉆心。最多不過五日，便會氣盡血竭而亡。”

沈千暢雙肩耷拉在身體兩側，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

“我該怎么做？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嗎？一.......一點辦法也沒有嗎？”話間的無限哽咽讓祁自顯的心也揪起來。

“我沒辦法......藥只能延長她的壽命，最多不過五日。她還是會死的。而且她體內不止一種毒，再加上之前那個鬼王的毒。沒法保證她能活多久。”

祁自顯腳步沉重，回了藥室。

沈千暢盯著祁自顯的背影，看到的不是希望與光明。而是無限的絕望與失落。

祁自顯告訴沈千暢讓他去山腳下采點藥回來，他試著幫蒼路調點藥。季長陌來信說道天界的局勢已經穩定了，父神親自出了圣域。處置了程碩勾結鬼界一案，現在程碩被關在天牢。母神恨鐵不成鋼，半句話也不肯為了他說。

父神還問到蒼路如何了，沈千暢看著這封書信不知該如何回答。

“實話實說吧，蒼路撐不了多久了。好歹是個上神，天界總該做出點反應來吧?！逼钭燥@在一邊扇著架在火上煎熬的藥。

“我該怎么救她??？”

“毒已入心，我們現在能做的就只有減緩她的痛苦?！逼钭燥@端起藥倒在碗里。

沈千暢將信件燒掉，“看著自己一手培養起來的徒弟去死，什么感覺??？”

“我見慣了生離死別，無感?！逼钭燥@快速的轉身。

沈千暢緊緊地握著拳，轉身出了小屋，手上的傷口重新裂開卻毫不見他皺眉。

“醒了就別躺著了，起來喝藥?！逼钭燥@推門進去。見蒼路的手臂搭在眼睛上。把藥遞給她。

蒼路乖的不像話，伸手就接過來了。沙啞的聲音，無力的問：“我還有幾天？”

“胡說什么呢？你有我這么個天才師傅我哪能讓你死啊？”祁自顯仰起頭不去看她。

蒼路放下碗，“師傅，最多還有幾天？”

“你這臭丫頭你是不是聾了？！”

“師傅，我是你一手教出來的。我感覺得到我的身體正在慢慢的衰退。告訴我吧?！鄙n路無力的瞇著眼，“這種等待死亡的滋味真的不太好?！?

“三天。最多三天。”祁自顯緊閉眼睛，搖頭。

蒼路哇的吐出來一口黑血，“咳咳，咳！”

祁自顯不斷地拍的她的后背，“蒼路！小路！”聲音是顫抖的。

“師傅還記得我第一次見你的樣子嗎？”蒼路小聲的問他。

祁自顯垂下眼睛，“怎么想起這個來了？”

“我記不清了，腦袋里好亂?！鄙n路的頭歪在祁自顯的身上。

祁自顯任由她靠著，蒼路眼角的淚痕打濕了他的衣襟。

“怎么不記得？我這一輩子就收了你這么一個徒弟。還是個不讓人省心的?！逼钭燥@喃喃自語不知是說給自己聽得還是說給蒼路聽的。“當時啊，第一次見我。你就給了我個下馬威，把我這藥室里的藥啊，全都砸了。還說就這么個草包怎么教你堂堂的天界上神?！?

蒼路苦笑，“然后呢？你還是收了我?！?

“我就不信了！我好歹也是藥王谷的人吧。總不見得連個小娃娃也教不了?！?

“師傅，謝謝你。謝謝你不計前嫌，是我沒有當好你的徒弟。我死了之后，你就再另找一個吧。這次眼神好點，別再找我了?！?

“哼！你就想這么撇下我？小白眼狼！”祁自顯溺愛的拍了拍蒼路。

“咳咳！咳！師傅，對不起。我知道錯了，但我不后悔。我不后悔放棄飛升。也不后悔做你的徒弟。”

祁自顯眼中因為淚水的堆積使得眼皮發燙，他揚起頭費力的喘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