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師傅對不起你，如果當(dāng)時(shí)我再決絕一點(diǎn)......就能留住你了。”哭腔延上心扉。

“我想寫封信，拜托師傅交給沈千暢和我父神。”

“好，我扶你。”

祁自顯攙扶著蒼路走到書桌邊坐下，他坐在一邊給她研墨。

蒼路顫抖著雙手拿起筆，筆落之間卻不知該寫些什么了。祁自顯看著她糾結(jié)的神情，“寫吧，我不會偷看的。”

“原來等死是這種感覺啊，好辛苦呢。”蒼路捶著胸口，想緩解一絲絲的疼痛。“本來不想來麻煩師傅的，免得壞了你的好心情。”

“看見你我心情就好。”祁自顯看著蒼路。

蒼路扯出一抹笑。

黑色的墨汁坐落在白皙的宣紙上，蒼路眼角掛著淚。認(rèn)認(rèn)真真一筆一劃的寫著，她真的要死了。不知道會不會真的有轉(zhuǎn)世，不知道下輩子還能不能遇到沈千暢。就算有下輩子了也不知道沈千暢還能不能找到她。

或許等到那時(shí)候她已經(jīng)全忘了。

“那就拜托師傅等我走了之后將這兩封信分別交給沈千暢，父神和大哥。”

“好。”

“我的尸身不想葬在空曾海。可以焚了揚(yáng)出去，就任師傅處理吧。”

“好。”

這幾日蒼路睡得越發(fā)的沉，有時(shí)候叫好久都叫不醒。祁自顯也是尋遍了各種方子，成日里窩在書房里絲毫不見起色。

“千暢，我想去九臨臺。”

沈千暢收拾書桌的手一頓，“你現(xiàn)在這個(gè)樣子，要靜養(yǎng)。”

“我記得你好像答應(yīng)過我。”

無奈蒼路的撒嬌硬拽，二人還是上了九臨臺。

蒼路靠在沈千暢的身上，“你說今日我們能看到嗎？”

沈千暢輕聲，“肯定能。”

九臨星辰只看緣分，上次百花宴是眾位神仙以法術(shù)推動。但真正的九臨星辰綻放時(shí)是不需要法術(shù)的。

“如果這次看不到，可能就永遠(yuǎn)都看不到了。”蒼路遺憾。

“不會的，一定會看到的。別睡，跟我說說話。蒼路？”

呼吸聲越來越微弱，沈千暢將她抱在懷里。

“蒼路，別睡！你要是睡著了就看不到九臨星辰了！別睡，醒醒！”

“沈千暢，我累了。我撐不住了。”蒼路握著他的手。

沈千暢做不了什么，只能低頭看著她。

淡藍(lán)色的光焰劃破九臨臺的星空，沈千暢抬頭看那抹淡藍(lán)。

“蒼路，你看！來了，九臨星辰！你不是一直想看么！你睜開眼看看。”沈千暢摸著蒼路的臉。

眼睛微微睜開，淡藍(lán)色的星辰充斥著瞳孔。蒼路往沈千暢懷里縮了縮，“我看到了。沈千暢，你要活著。等我，，等我回來。”

“遇見你我從未后悔！我喜歡你，蒼路！你聽見了嗎！”

沈千暢黑亮的暗瞳被淚水充斥，撫慰著蒼路的臉頰。“別走，蒼路！不！”以語言表的傷悲讓沈千暢難以呼吸，淚水涌出眼眶。順著臉頰流下，喉嚨發(fā)痛。沈千暢揪心的坐在九臨臺上。

蒼路死了，徹底的死了。

消息傳回天界已經(jīng)是三日以后的事了。父神難以接受直接閉門不見客，慕容云瀾罕見的從凡界回來揪著沈千暢的領(lǐng)子赤聲問他：“我妹妹呢！說話啊！沈千暢！你找死！”慕容云瀾很少發(fā)怒，可是他直接在大殿內(nèi)與沈千暢扭打在一起。

眾人一看都是難纏的角色，沒人敢上去拉架。自程碩被父神關(guān)入天牢后，就由帝君君牧代理政事。看見二人打起來，君牧也顧不得帝君天帝的，擼起袖子就上去拉架。

“好了。你們冷靜點(diǎn)！多大的人了！”

君牧清了清嗓子，“都先回去吧！今日不議事！”

君牧拉著二人去了沈千暢的寢殿。

“沈千暢！蒼路的事沒完！”

季長陌匆匆趕到，“大殿下！我來與你說說！”

季長陌細(xì)細(xì)的與慕容云瀾談起所有的事。

煊煌塔已經(jīng)被回歸的九源收回。尉遲尚玉也已經(jīng)恢復(fù)神智，一切的一切都在順時(shí)推進(jìn)，楚堯也已經(jīng)找到了謝璃書。蒼路，你什么時(shí)候回來？有人都說你不會回來了，但我知道。你從來不會食言，只要你說回來那我便一等會等你。

“喂！你們天界不會是窮得連茶水也供不起了吧？你天天來我這蹭吃蹭喝？”祁自顯給他倒茶。

“一杯茶你還推三阻四的。”

“你還在等嗎？”

“等啊，她既然答應(yīng)了。肯定會回來的。”

距離蒼路隕落已經(jīng)過去快七百年了，沈千暢除了來祁自顯這里就是去蒼路的戲云軒一坐就是一天一夜。

七百年前蒼路隕落之后，祁自顯親自上了天界。把蒼路托付給他的信交給了父神，又去戲云軒找到了沈千暢。

“她死了？”

“你知道她為什么不自己給你嗎？”祁自顯將信件遞給他。

沈千暢麻木的拆開信封。

“她不想讓你傷心，若是自己交給你。你恐怕不會看吧。她真是太了解你了。”祁自顯打量著戲云軒。

“她死了。”

“沈千暢！你醒醒吧！蒼路不會希望你是這樣的！”祁自顯把整整一杯酒潑在了沈千暢的身上。

祁自顯回頭看了他一眼，還是回頭回了申凌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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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暢，你是不是又自責(zé)了？別傷心，我一直都在啊。可能師傅把這封信給你的時(shí)候，我已經(jīng)奔赴黃泉了。

想想我好歹也是個(gè)神仙，竟然這么早就死了。但我不后悔，遇見你我不后悔；哪怕你后悔了，你怕了，你不想見我了。我也從未懷疑我喜歡你。

現(xiàn)在說這個(gè)好像晚了。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回來，但如果你想我了就等等我吧。但你如果決定放棄，那就忘了吧。我希望在你記憶里的我永遠(yuǎn)是那個(gè)會笑的蒼路。

沒有我的日子，要保重。我會在天的另一邊與你共享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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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信，沈千暢雙手抱頭。

蒼路！慕容蒼路！為什么要這樣！

像世人說的那樣，最難過的是等我已經(jīng)堅(jiān)定的愛上你了，你卻等不到了。

“喂！想什么呢？來我這還走神？”祁自顯一掌拍在他的后腦勺上。

“沒。”

“你我還看不出來？又在想那臭丫頭了吧？”一針見血，“你就沒想過，如果她真的魂消云散了你還要等下去嗎？”

沈千暢拍了拍衣身，“就算魂消云散了，我也要一點(diǎn)點(diǎn)找到，拼起來。”

“你去哪？”

“回天界！”

“天尊啊！我這實(shí)在是忙的抽不開身！我等會還要下界去看看，您先等會兒？”司命星君手里抱著一大摞公文。

沈千暢幫他拿了一些，“沒事，本尊今日清閑得很。陪你去凡界走一遭。”

司命星君知道沈千暢是來問元晞上神的事。半推半就的與他一同下了界，“天尊的意思我明白，但這是天機(jī)啊。”司命星君一臉為難。

“有勞司命星君再幫本尊看一眼，若是還沒有元晞的星盤。我定不會再來叨擾星君。有勞了。”沈千暢行了個(gè)大禮。

嚇得司命趕緊回禮。

司命調(diào)動星盤，結(jié)果卻一如往常。依舊是不見蒼路的命星。

“也是怪了。既然天界沒有，天尊可有想過去凡界尋尋看？”

“多謝星君提醒。”

司命星君松了口氣，回頭看了看身后的人。

本是不抱希望了，已經(jīng)七百年了。蒼路，你當(dāng)真是將我忘了個(gè)干凈。

左右都是閑來無事，沈千暢換了身衣裳就去了凡界。趕巧了，凡界正是游燈節(jié)。沈千暢這里瞅瞅，那里逛逛。一身華服穿梭在市井云巷之間顯得格外顯眼。

不少人手中端了燈，看來是去悼念亡魂的。

“公子要來一盞嗎？”見沈千暢看得入神，賣燈的老伯開口問道。

沈千暢伸手接過一盞紅色的燈，從腰間取出不少銀子遞給他。

“公子給多了！”賣燈的老伯回頭看那一抹紫色的身影，微微點(diǎn)頭。

可是沈千暢不理會，徑直的走向河邊，選了個(gè)僻靜的地方。將燈放入了河中，半蹲著身子。

“蒼路，回家的路我為你燃起了。你何時(shí)回來？”

“你燃的也太晚了吧！”

沈千暢頓住，看見一個(gè)不太高的小孩子站在他身后。

“你是？”

小孩不理他，直直的跑開了。

沈千暢追出去，一路追到荼妄橋。

“我說你來的也太晚了！”蒼路站在橋上。

沈千暢難以置信的凝視著橋上的人，睜大眼睛。

蒼路慢慢地走下橋，離他越來越近。“你傻了？”

沈千暢呼吸急促，一把拽過蒼路。狠狠地抱在懷里。

仿佛用這些來宣示主權(quán)，發(fā)泄這這七百年間的不甘與委屈。沈千暢珍珠般的眼淚滴答在蒼路的衣間。

唇角最后落到蒼路的軟唇上，沈千暢什么也不說。狠狠地扣住蒼路的后脖，像是要把她鉗進(jìn)自己的身體里。

蒼路回應(yīng)著他，為他抹去自眼角滑落的淚痕。

“對不起，我來晚了。”蒼路摟住沈千暢的脖子。沈千暢一臉嚴(yán)肅，蒼路打圓場道：“你看，我說吧。在這橋上相擁的人一定能走到最后。”

沈千暢看著蒼路，依舊是一副不相信她回來了的樣子。

把人拽到了戲云軒，還沒進(jìn)門沈千暢就緊緊地?fù)ё∷募?xì)腰。

“沈千暢？”

“我想你。”言簡意賅。

蒼路用食指細(xì)細(xì)的摸索著眼前這張日思夜想的臉。從沈千暢的額間再到鼻梁最后是嘴唇，最后停在他的鼻梁上。

還沒進(jìn)屋內(nèi)的門，二人迷迷糊糊的就被門檻絆倒在地。沈千暢護(hù)著蒼路。

……

在床上沈千暢輕輕地?fù)еn路，“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

“我也以為我不會回來了。”

“你現(xiàn)在是凡人嗎？”

“神職太難入了，還是做個(gè)凡人輕松。我倒寧愿是個(gè)凡人。”蒼路毫不掩飾的抱著沈千暢。

沈千暢：“凡人的壽命太短了。”

“嗯？沒事。我努力飛升唄。”

“我可以放棄天尊的。”沈千暢的下巴抵在蒼路的頭上。

蒼路歪頭看他，“千萬別！沒關(guān)系，相信我。我一定會成功飛升。”蒼路久違的微笑刺中了沈千暢的心。

“你這臉，還有你的記憶是怎么恢復(fù)的？”

蒼路正了正身子，“因?yàn)楫?dāng)時(shí)我腦子很亂，什么也記不清。我不知道能不能回來，也沒有把握一定能轉(zhuǎn)世成功。所以就請師傅封印了我的靈根，把記憶全部壓在靈根里。至于這張臉為什么一樣，我也不知道。估計(jì)因?yàn)槲沂悄饺萆n路吧。”

“轉(zhuǎn)世是不是很難？”

蒼路神色微滯，的確很難。因?yàn)樗€留存著無數(shù)的記憶，要?dú)v經(jīng)無數(shù)的鞭撻，斥責(zé)。靈魄要?dú)v經(jīng)洗滌，猶如剝皮抽繭，她每每想要放棄都會想起沈千暢那張無助的臉。他在求她，求她不要走。不要留下他一個(gè)人。

蒼路更加堅(jiān)定了自己的決心，她要見他！她要做回蒼路！

無論是什么在等待著她，她都不會回頭。她會以最好的姿態(tài)去迎接她的沈千暢。

沈千暢看著她神色嚴(yán)肅，開口道：“我?guī)闳€(gè)地方。”

“哎哎！大晚上的！”蒼路被沈千暢拽起來穿好衣服。

“九臨臺？我現(xiàn)在是凡人，隨意上天界是會折壽的。”蒼路握著沈千暢的手。

“司命沒那膽子。”沈千暢自信滿滿地說道。

蒼路輕笑。

“笑什么？”沈千暢拉著蒼路站到離看九臨星辰最近的臺子上。

“濫用職權(quán)，為老不尊。”蒼路義正嚴(yán)詞。

“我為老不尊？我有多老？”

蒼路佯裝思考，“怎么也得幾千歲了吧？千元天尊？還叫千元天尊，特意改的名兒吧？喜歡我就直說唄。”

沈千暢突如其來的吻讓蒼路來不及防備。二人糾纏交織在一起，不同于七百年前的星辰綻放而至。

淡藍(lán)色中夾雜著淺淺紫色，沈千暢放開她。緊緊地握著她的手，二人席地而坐。

“這次總算是看上了。”蒼路釋然，滿意的開口。

沈千暢點(diǎn)頭。

二人之間歷經(jīng)了無數(shù)的坎坎坷坷，三上九臨卻沒有一次看的舒心。

沈千暢堅(jiān)定地眼神看著蒼路：“無論今后是刀山火海還是斷石殘崖，我都不會再放開你。我會帶你去看我們早已約定的九臨星辰。”

蒼路攬著沈千暢的脖子，認(rèn)真地看著他：“無論今后等待我們的是什么，都不會再有任何事物讓我們放開彼此了。”

二人的故事始于荼妄，終于荼妄。

星辰萬千，卻不及身側(cè)的一個(gè)你啊。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