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敷癱在沙發上唉聲嘆氣,林聲聲忍無可忍,一甩抹布:“腳!”羅敷“哦”了一聲,撅著屁股一提溜,掃地機器人慢吞吞地從腳下穿過。
“有完沒完了啊,藥我幫你上,活我幫你干,飯隨言做,這都是熊貓的待遇了,你還不知足哦?”
“那人家傷心嘛。”羅敷做西子捧心狀。不得不說,美人再矯情還是美人,林聲聲看著羅敷的臉,沒辦法,忍無可忍就重頭再忍。
“我撿到了一顆珍珠誒!”隨言從滿地灰塵里抬起頭,雞毛撣子對準了那顆珍珠,“美人這是從你的項鏈里拆出來的嗎?”
“我壓根兒就沒有珍珠項鏈,”羅敷哀怨地回答,“這大概,是我的眼淚變的吧!”
全場寂靜。
過了好一會兒,隨言才壓下渾身的雞皮疙瘩,開始轉移話題:“那個‘秦桑’到底是什么來頭,讓你這么怕她?”
“誰說我怕她了?”羅敷瞬間復活,“我是怕我會扇她!”
八卦之魂開始熊熊燃燒,隨言掐了林聲聲一把,林聲聲眨眨眼:“我可以說嗎?”
“我自己來吧。”羅敷揚手讓林聲聲退下,“學長,把你能想象到的最狗血的可能都說一遍。”
隨言撓頭:“那女人也喜歡盛沉光。”
廢話,瞎子都看得出。
“那女人跟你有點關系。”
沉默。
“那女人該不會是你的姐妹吧?”
羅敷一愣:“全中。”
隨言也愣:“靠!”
親姐妹二女爭夫,差點情敵相見分外眼紅,這樣的潑天狗血,寫進稿子里未免太俗,現實里真遇見了倒確實酸爽。
“不過,更確切地說,她是我法律上的姐姐,我們沒有血緣,沒有溫情,多年不見了,現在看到她第一反應還是沖上去扯頭發撕嘴巴。”羅敷聳聳肩。
那些被她刻意埋在舊時光里的痛楚,她從不提起,不代表她有一刻忘記。
她曾經有過一個人人艷羨的家庭,在父母離婚、她隨母姓之前,她的姓氏是“秦”。
“秦氏有好女,自名為羅敷。”
書香世家,連給唯一的女兒取名字都這樣浪漫。與樂府詩集里那位大美人同名同姓又怎樣,她原本就不輸給任何人。
可是她的母親輸了。
溫婉多才的著名國畫家羅蔓,被自己資助過的貧苦插畫師許英插足婚姻。名門長成的女兒從來學不會乞討愛情,她帶著年幼的羅敷毅然離開,從此再沒回過秦家。
她患癌過世的時候,還很年輕,身邊只有羅敷和林聲聲。她們一個是她的女兒,一個是她最得意的學生。
她只留下了兩句話,一句是:“有事記得聯系爺爺,他是真心疼你的。”
羅敷的爺爺,景宮博物館館長秦炎,一直以來,都是她唯一肯見的秦家人。
另一句是:“桑桑,愛誰都別勝過自己,別跟媽媽一樣。”
這句話,當時羅敷并不明白。可當她整理母親遺物,在床底下找到一個紅木小匣之后,淚水如瀑而下。
那里面,整整齊齊堆著這些年有關秦氏的新聞、訪談、簡報,還有……羅敷的父親秦遠再婚時,摟著許英滿臉喜色的合影。
旁邊有小字,說的大概是恭喜秦家又添一小姐。宋桑,隨母親再嫁一同進了秦家,婚宴當場宣布改姓秦,自此秦遠的女兒,曾被無限憐愛輕喚的“桑桑”,已經另有其人。
原來無論羅蔓表現得如何果決堅強,在她的內心深處,從未放下過對秦遠的愛。
或許,正是這種愛燒灼了她的身體,拖垮了她的健康。
媽媽,你放心,我會聽你的話。
羅敷毫不猶豫,把那個匣子丟進垃圾填埋場。
從那以后,她再也不許任何人叫她“桑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