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敷的臥室很特別,除了一張床,沒有半點兒年輕女孩喜歡的擺件,與其說是臥室,不如說看上去更像是一個教室。
這不,羅敷老師現在正攥著馬克筆,在一塊白板上瘋狂畫線。
白板上充斥著各種人名地名,隨言粗略一看,就找到了“盛沉光”“秦桑”“爺爺”“媽媽”“盛世”“經緯”“發布會”等字眼,甚至發現了“隨言”。
“八年前,我陪媽媽在菰山療養院度過了最后的時光,期間,我認識了他,”羅敷的筆尖點了點“盛沉光”,“他這樣的臉,沒有人會認錯,也沒有人會忘記。那時,他性子有些孤僻,我自己也孤獨,就常找他玩,給他講笑話。我們是很好的玩伴,但他的防備心很重,我們認識許久之后,他才肯告訴我,他叫‘陳光’。”
“這些你都告訴過我們了啊,”隨言從她手中接過筆,把“盛沉光”和“陳光”連在一起,“后來,也是在菰山,他發生了一起嚴重車禍,你當時正巧經過,把他拉出車外,但是因為力氣太小,沒法帶他走,只能掉頭去喊大人,回來的時候,發現車子已經被炸成了飛灰。你一直以為‘陳光’已經死了,直到重新看到他。”
羅敷皺起眉:“當年打聽之下,菰山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告訴我,說陳光死了。我一直在自責,為什么沒能救下我的朋友。所以,當我重新回到景淮,在雜志上看見這個叫‘盛沉光’的人之后,我實在覺得奇怪,最開始,發現他還活著,我當然是開心的,可是看他的訪談,又總覺得他和從前不大一樣了,具體哪里不一樣又說不上來。
“仙女,那時候你的心理狀態很差,接受了一年多的心理干預,還去國外做了交換生,就是為了避開這件事的影響,你都這樣了,或許那場車禍也對他造成了陰影,所以他才不認你呢?”林聲聲坐在羅敷的床邊摳腳,“畢竟看到你就想起過去的事,雖然你算是他的半個救命恩人,但也代表了痛苦的回憶。”
“你在演韓劇嗎林聲聲?”羅敷猛敲白板,“該是怎樣沒良心的人才會故意不認自己的救命恩人啊!何況重逢以后,他沒有一次回避過我的眼睛,他的眼神清澈又坦蕩,完全不像是故意裝出來的。”
“那不就走進一個死胡同了嗎?”隨言摸著下巴,假裝那里有胡子,“這次新書發布會,你找我幫忙配合你演戲,故意走錯會場,創造和他偶遇的機會,后來又去鬧了盛世酒會,什么招都使了,他還是沒反應,這不就說明,不管是出自什么原因,他現在是真的已經忘了你了,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
“不對,這里有兩個漏洞。”羅敷指了指“秦桑”的名字,“這個女人,是怎么認識他的,又為什么會和他走得那么近?我確定,在菰山的時候,從來沒有見過秦家任何人,否則我根本不會和媽媽住在那里。”
“第二,”羅敷遞過手機給隨言,“你看百科上他的履歷,八年前,也就是他十八歲的時候,應該還在英國讀書,根本就沒回過景淮。”
“你爺爺不就是ICL的客座教授嗎?四舍五入不也是盛沉光的老師了,你就沒有問問他?”林聲聲插嘴。
“不然你覺得我為什么進的經緯?”羅敷無語,“搞半天你都不知道我下了一盤多大的棋嗎?如果不是在爺爺的學生名單里發現了‘Helios’,知道他是爺爺的學生,也知道經緯是盛世的子公司,我為什么要故意和爺爺提我給經緯投了簡歷?如果不是爺爺直接和盛世負責人打過招呼,我也不會這么順利進經緯。”
“那會不會是秦爺爺直接跟盛沉光提了要你進經緯啊!”林聲聲靈光一閃,“或許他從很早的時候,就已經關注你了!”
“這也是我剛剛想到的,我懷疑,在我們以為算計了他的同時,其實是他在算計我。”羅敷盯著手機里盛沉光那張顛倒眾生的臉,“隨言的新書發布會和盛世的宣貫正好在同一天同一場所,領導又偏偏派了我去,我們都很高興,有機會可以接近盛沉光,問清楚當年究竟發生了什么,他既然沒死又為什么不來找我不告訴我,見了我又不認我,現在想想,會不會是他有意讓我過去的呢?”
林聲聲聽得脊背發涼,隨言倒是想起了什么:“你說的不無可能,你還記得你們領導罵你的時候,說了什么嗎?”
羅敷默了一瞬:“她說,‘上頭怎么派了你這么個廢物來’。”
經緯的“上頭”,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