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小霞確實睡得很差，還偷偷的在被窩里哭了許久。她暗自罵自己不爭氣，才離開家一天就那么想自己的娘親和兩個弟弟。早上她透過窗戶看見外面有許多和她年紀相仿的少女，甚至還有比她還小的。她們并沒有想象中的和自己一樣擔驚受怕，許多女生在一起有說有笑，她們拿著洗漱用品，穿著棉衣，干凈的臉上紅彤彤的，沒有小霞以為的‘受盡虐待’，小霞看著她們往院子中左邊的一個屋子去了，那個屋子應該是浣洗清潔之處，小霞暗自記下，她告訴自己必須要小心行事，現在自己正寄人籬下。她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她不想讓別人看見自己哭唧唧的樣子。

突然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一個胖婦女從外面進來，臉上帶著微笑。一見到她就叫道：“哎喲喂，小姑娘起挺早的哈。”小霞嗯了一聲。胖婦女熱情的坐在小霞旁邊說：“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霞”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

胖婦女瞧著她那紅紅的眼睛，心里已經猜中了七七八八了。語重心長的說：“以后，你就是許客來的人了，大家都叫我老媽子，再親切點可以喚我老媽。”

小霞從善如流的叫了聲：“老媽。”

老媽子，眉開眼笑應下了。她又道：“你趕緊洗漱一下，老板娘要見你。”小霞剛剛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

她本就是和衣睡的，梳了個簡單的發髻，便跟在絮絮叨叨的老媽子后面，出了門。

老媽子說：“從你房間往左直走就是大家洗漱的地方，要洗衣服的話還要從這個院子往后走，我們這地方又分前院和后院，前院主要是大家居住生活的地方，后院就是大家學彈琴，彈琵琶一些樂器的地方，你也知道，那些個有錢人就好這口。”

她用手帕捂嘴笑了一聲，又繼續說道：“不僅要學彈這個那個的，還要會女紅和跳舞，若是有你喜歡的客人送他一個女紅，那叫有情調。跳舞就更不用說了，那些個大爺們，就喜歡一邊喝酒一邊看跳舞。你若是再會唱曲那就更好了，人美歌甜，那些個男人，見了你可是要被你迷倒啦。”小霞也被她逗笑了。洗漱完畢之后，便跟著老媽子去尋老板娘去了·······

見過周月白之后，她的心仿佛又回到了肚子里，她覺得老板娘也沒有傳說中的逼良為娼，甚至可以說除了待她冷淡了些，其它都可以算是很關照她了。終于小霞忍不住問老媽子：“老板娘說的，一等姑娘是什么意思？”

老媽子哦了一聲：“一等姑娘在咱這么大的酒樓也不超過二十幾個，其中有十二個，就是外面傳的沸沸揚揚的京都十二美人。其余的有像你這樣的還沒長開的，或者贖身回鄉的，命好些的被人娶回家中的，現在和你說這些還早。”小霞又問：“老板娘說的，不強迫····是真的嗎？”說到底，她還沒相信，青樓會放著錢不賺，做什么大善人。

老媽子在前面領著，說：“老板娘說的話自然是一言九鼎，你還別不信，那些個一等的姑娘，賺錢的很，那些有錢人，為紅顏一擲千金的天天有。青樓女子不僅僅是陪客人睡的。”老媽子回頭看了她一眼又徐徐道：“多學些唱曲彈琵琶的技藝，說不定更能哄顧客開心，我們許客來的頭牌們，哪一個是靠陪顧客睡覺出名的？”

小霞心里的石頭總算落下了，她又想起老板娘剛剛說到的可以贖身，但是怕問多了惹老媽子生氣，便決定先放著，自己先把這討客人開心的歌舞學了罷。她感覺自己原本一片漆黑的未來道路，就在今天早上透進來些許光亮。

到了后面的院子，小霞發現里面有約一百號左右的女子在忙活。她們有的在彈琵琶；有的則在彈琴；有的穿著有長長衣袖的舞裙在跳舞，房間里頭時不時傳來悠揚婉轉的歌聲，還有教這些女子技藝的老師的講解聲。總而言之，十分熱鬧。

老媽子領她進了其中一間房，里面坐著個好像剛睡醒，還在揉眼睛的姑娘。

小霞打量著這位看起來年紀約莫二十來歲的姑娘，她身著白色里衣，外面是淺綠色的絲綢衣服，正坐在火爐旁邊烤火，聽到腳步聲才抬起頭。小霞有些吃驚，剛剛走進后院來也見過許多貌美的女子，但是眼前這位，與那些靠化妝，穿著香熏過的衣服的女子不同，她的美是不施粉黛，就極好看的，讓人看了就忘不了的那種好看。

她柳葉似的眉毛一挑，一雙狹長丹風眼盯著小霞看。小霞被她看得，以為自己剛剛打量的眼神太過明顯，被這美人察覺了，于是便低下了頭看著地面，顯得很不好意思。

老媽子與這位姑娘熟絡的噓寒問暖一番之后便對小霞說：“丫頭你過來。”小霞挪著步子，站在這位她心中的天然美人面前。

老媽子對小霞說：“彩霞，這位就是剛剛與你談過的，我們許客來，京城十二美中的第三美——春夏秋冬中的秋，她藝名叫做秋桂，以后一些技藝方面的內容，除了和其它同學一起上課之外，有什么不明白的，你都可以尋她，秋桂可是我們這兒彈琴彈的最好的。”

秋桂笑了笑，露出淡淡的酒窩，她斂了斂外套，對著小霞說：“彩霞，我年紀比你大，你可以叫我秋姐，這三年你先學著把彈琴練得在整個京城都找不出第二個彈的有你好的，再過三年我也老了，也該回自己家鄉看看了。”

老媽子對著秋桂說到：“不留下來啦？都過去這么久了還想著你家鄉的傻大個？老板娘對你們這些個一等的姑娘就是好，竟然還問你以后要不要留下來教新來的姑娘，許是真的可惜你這琴技。”

秋桂嘆了口氣：“月白姐對我好，我知道，只是容顏不在，空有這琴技，只怕也是沒有人愿意聽了。”

老媽子拿出一張紙，小霞不認識字，不知道是什么，像是什么字據。老媽子鄭重的說到：“丫頭，這是你的賣身契，你父親簽的名，你來畫個押，只要這張賣身契在你就是我們許客來的人。”秋桂看這張賣身契的眼神有些復雜，終于還是扭頭，假裝打了個哈欠。

小霞心里已經有了打算，于是干脆利落的畫了押，一旁的秋桂，饒有興趣的看了看她。

末了，秋桂起身說到：“我先回去休息了，彩霞若有事可以到許可來三樓我房間尋我，畢竟這房間以后是你的了。今天你們來的那么遲，要不是看在月白姐的面子上，我才不來收個徒弟呢，雖然這個徒弟我很滿意，但是你們害我放棄了那么久的睡覺時間，這么說月白姐欠我個人情。”她又打了個哈欠，抱著暖爐，出了院子。

小霞目送了老板娘給她安排的師傅。

她轉頭問老媽子：“老媽，秋姐姐剛剛說她的房間以后是我的了，是我以后會接替她嗎？”老媽子笑了笑道：“真機靈，我們京都十二美，不是固定的十二個，她們會老，老了之后，要么交完贖身的錢自己回鄉去了，要么無家可歸的，就留下來教新來的姑娘。”

小霞又問道：“只要存夠了錢就可以贖身回家了么？”老媽子慈愛的看了她一眼：“對于二等和三等的姑娘是如此，但是培養一位一等的姑娘要花很多的成本，為了許客來的生意和這么多年的培養，必須年過二七，才可以走，當然如果有貴人愿意出十倍贖身的錢幫你，自然也是可以的。”

小霞心里有些悲傷，畢竟她十分想她的媽媽和弟弟。但是沒關系，等她掙到了錢，就能托人給他們帶話了。眼下自己苦練本領要緊。老媽子將一些衣物和布匹給了她，又帶她逛了平常吃飯，上課的地方，末了與她做了別。

老媽子看臨近中午，她急著回去給他家那死鬼秀才和兒子做飯，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那死鬼今天畫冊賣的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