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喬早已睜開眼，無限感激地望著長天，這一刻的支持實在是千金難換的！

若蘭卻怔住了，她萬料不到最正人君子的長天還會與她的情敵有著約定。她當然不能就此打住，連忙拋車保將：“好，就算大哥不肯作證，我還有一個人證——天韻社的秦老板！”

被人急召來的秦六一進門就為孟家這勝似公堂的陣勢吃了一驚，盡管他知道自己這趟差事的立場，但見到面帶傷痕的玉喬和義憤填膺的若蘭還是不禁猶豫了，他清楚自己的話能夠決定著兩個女人的生死。他恭恭敬敬地給主子們請了安，就聽老爺質問的口氣：“秦老板，把你知道的都講出來吧！”

“是！小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秦六說著，眼珠子亂轉在人群里找人。

玉喬再明白他的心思不過，故意厲聲喝道：“支支吾吾地干嘛？有我站在這里撐著，你還怕怎的？”

秦六已經看到了外甥小周，收到了他使的眼色，立即點頭：“是，是。”轉臉對若蘭嘿嘿一笑：“對不住了，二少奶奶！”

若蘭還沒弄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情勢就在秦老板的娓娓敘述中發生了大逆轉。秦老板原來就是扮丑角的，臺上功夫不到家轉行做了戲班主，臺下說戲的本事卻從沒荒廢過，且越練越精妙。

從他的嘴里說出的二少奶奶，自從那日許梨生在孟園上過戲后就常去天韻社捧場，很快便與這個新臺柱有了見不得人的關系，去戲班子去得就更勤了。她自己不守婦道就罷了，還嫌惡三太太，塞了許多好處給秦六，讓他幫著編派三太太的不是。正好二少爺的日記里有個未署名的“她”，可以借來誣陷三太太。

“那么長明和那個女人去過你的天韻社嗎？”老爺問。

“去過，但絕對不是三太太。據我所知，三太太一直很精干，先是在富通銀鋪，后來主持孟家，那份才干咱們小老百姓誰不翹起大拇指夸的。老爺，三太太，恕我說句不怎么中聽的，二少爺其實也是再要強不過的人，他怎么會喜歡一個同樣能干的女人呢？”

若蘭聽著，簡直氣瘋了，沖上去罵：“秦六，你對我是怎么說的？你怎么能這樣誣陷我呢？你到底拿了她多少好處？”

“哎，二少奶奶，話不能這樣講。我這人再老實不過了，你們逼得我不得不留點心眼。說三太太的話我是摸著良心講的，您給的銀票、首飾我一文沒花，全給您帶來了！”說著他從懷里摸出一包細軟，打開來除了一疊銀票，赫然都是若蘭的陪嫁首飾。“您又要捧梨生，又要我幫著編派三太太，秦六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給您兜著啊！”

若蘭百口莫辯，撲通一下跪到老爺跟前抱著他的小腿哭求：“爹，您相信我啊，我和長明真心相愛，他走了我怎么會對他不忠？！”

老爺顫顫的撐在手杖上，叱問秦六：“那個戲子呢？在你戲班里？來人去給我把他綁回來！”

有幾個壯漢出去，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跑回來說人已經跑了，在他房間里搜了幾件東西回來，倒在桌上，除了一些女人的小首飾，還有一條繡了劍蘭的絲帕，上面有題字墨跡：“天若有情天亦老，愿以此帕寄蘭心。”

若蘭見帕，登時眼亮，抓在手里喊：“這是我送給長明的，怎么會在這里？”

來人又交上一張信箋，上面的大意是約若蘭在今天上午去天韻社見面，落款：梨生。老爺一眼瞟過，扔給若蘭，她真正呆了。

玉喬在心里冷笑，那絲帕還是長明來向她告別時大意落下的，她把所有能用上的道具都投入到這場演出中去了，背水一戰，不勝則亡！

“若蘭，長明的稟性你不會不知道，前有日記作證，后有綠枝認親，你口口聲聲與他相愛，卻能容忍自己的丈夫到處拈花惹草嗎？”玉喬振作精神質問若蘭，“就從你之前讀的日記中，說句不好聽的，我這野地里長大的女人家也要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做姑娘的時候卻已經有主動勾搭男人的意思了，年紀輕輕做了寡婦，還要伺候中風的婆婆，誰敢擔保你沒點別的心？”

玉喬的話雖刻薄卻句句在理，若蘭歇斯底里地哭喊：“你胡說，你胡說！長明只愛我一個！老爺您信我，我沒有背叛長明！”一旁的周媽也跪過來磕求：“三太太您別說了，少奶奶咱們不哭了，咱們回去！”

一時間，廳里嘈雜喧鬧，大勢已定。老爺惱羞成怒，跺著手杖吼道：“誰也不許說話！”瞬間世界都安靜了，只有若蘭的抽泣斷斷續續。

老爺終于坐回了他的椅子，沉默許久對若蘭說：“若蘭，你起來吧。坐著聽訓。——今天的事，我不希望以后再聽人提起，也不許張揚出去！三太太自主家以來，持家有道、治家有方，今后繼續主持府內事務。現在，除了長天和若蘭跟我進書房，其他人都散去吧！”說罷起身在長天的攙扶下率先離去。

若蘭由周媽陪伴跟去了。玉喬張張嘴欲言又止，她不知道老爺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但她明白自己的一切都已保住，再擠上去一點好處也不會有。

她拿手絹擦了擦臉，回頭見眾人還沒回過神來，訓斥道：“聽見老爺的話嗎？該干嘛都給我干嘛去！”

秦六正要跟著大家走出月華廳，被玉喬叫住，和顏悅色道：“秦老板！今天多虧了你了，改日我再登門好好謝你！”

“嘿嘿，我應該的，應該的。”秦六應承著離去了。

玉喬吩咐完大慶去書房打聽消息后，亢奮過度的神經終于支持不住了，老爺適才那一記耳光連帶重摔叫她的身體、精神都受到不小的打擊，眼前一陣眩暈，倒在阿辛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