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上朝

朦朧中，一團白光遙遙相顧，烏梧迎著光一步步奔跑，眼看離那團白色越來越近，“哐當”一聲，頭頂的石板打開一道縫，微弱晨光從縫里鉆進來，剛好照到她臉上，烏梧睜開雙眼，原來真有一道光啊。她瞇縫雙眼向上望去，昨日送他們來的侍衛(wèi)正打開石板，沖他們喊道：“麒王殿下，皇上宣您去天極宮。”

烏梧輕輕搖了搖麒王，細語說道：“王爺，醒醒，皇上宣你了。”

麒王眉頭微皺，緩緩睜開眼睛，昨夜突如其來的劇痛已煙消云散，他撐著身體站起來，烏梧忙過去扶住他，關切道：“怎么樣，還好嗎？”說著又搭住麒王的右脈，脈象從容和緩，節(jié)律一致，她終于放心下來：“還好，一切正常了。”

麒王打起精神，眼中的疲態(tài)瞬間隱去，不出他所料，父皇果然召他上朝，這一場賭局終于要分出結果了。侍衛(wèi)見二人站穩(wěn)，便啟動鐵籠的鉸鏈，穩(wěn)穩(wěn)把他們拉了上來。侍衛(wèi)打開鐵籠，隱約覺得這水牢和從前不一樣了，他往石板下左右探望，看到池水無波無瀾，巨鱷尸橫遍野，木樁上還釘著一雙血淋淋的鱷魚眼。侍衛(wèi)低喝一聲，往后退了兩步，驚恐道：“這，這是什么情況……”

烏梧揚起臉，端著精氣神道：“還能有什么情況，自然是我家王爺殺的。”侍衛(wèi)眼睛瞪得比巨鱷眼還大，他驚嘆不已，需知這些巨鱷生于南詔，最四國中最兇狠的水陸生物，極具攻擊性，輕輕一口便能把人的胳膊扯下來。從未有人能在水牢中活過五日，更別談盡數斬殺這些巨鱷。

麒王并不理會侍衛(wèi)的錯愕，他看著烏梧滿眼傲嬌，輕輕笑道：“行了，走吧。”

通往天極宮的道路寬闊平整，烏梧還從未認真看過這座皇城，見宮人端的是低頭而行，神色恭敬垂順，一路走來，每一宮雖都是重檐飛宇，粉雕玉砌，但有的宮亭臺多于小樓，有的宮樓角多于草木，在同一片天際下顯得別致又共融。天極宮匾上依然是雄渾有力的燙金大字，穿過熟悉的白玉石階，繞過內殿，一座恢弘的殿宇呈現在烏梧眼前，這便是天極宮的正殿，滿朝文武百官的上朝之地。

此時天已光亮，早過了上朝時辰，殿內的氣氛由潮熱慢慢退到冰冷，隨著麒王和烏梧踏進殿門，氣氛更是降到冰點。一列列著朱褐色官服的官員同時出現在烏梧眼前，密密麻麻，讓她突然有些怯場，她見麒王鎮(zhèn)定自若，只能硬著頭皮跟在他身后。

皇上端坐在金鑾龍椅上，不發(fā)一言。巴侍郎再次往前一步，直言道：“皇上，索貴妃和章王殿下意圖謀反，麒王殿下護駕有功，此乃大功，萬不可輕言治罪。”巴侍郎言畢，身后的官員也上前道：“巴侍郎此言極是，麒王殿下功大于過，遠未到廢除封號之地步。”

一個粗眉圓臉的官員冷哼一聲，上前道：“此言差矣，與南詔之戰(zhàn)迫在眉睫，沒了索將軍，難道你們這些文官上前線帶兵嗎？若因此失掉戰(zhàn)役，我前線將士死傷多少暫且不論，西梁男兒早已做好為國捐軀的準備，但叫我們把國土雙手奉上，你們還有何顏面面對流離失所的百姓！”

巴侍郎搖頭道：“歸徳將軍，皇上身體得以康復，便是上天庇佑西梁，索將軍為國盡忠不假，但我軍與南詔僵持半年，戰(zhàn)事久拖未決，而索將軍不知為何，一直不肯主動進攻，老夫與諸位言官為此彈劾過索將軍多次，勸陛下召索將軍回京畿，朝廷換帥再征，但皇上感念索將軍忠心，從未采納過，你不提此事倒好，若你要與老夫單論戰(zhàn)事，依老夫所言，索將軍早該引咎回京。”

歸徳將軍氣的跳腳，有些怒道：“前線戰(zhàn)事，你們懂得什么！索將軍是從二品懷化將軍，當朝皇后的外甥，豈能說殺就殺？”

巴侍郎毫不示弱：“沒錯，索將軍與索貴妃也是同姓，老夫還覺得奇怪，索貴妃一介宮中婦人，章王雖獲封卻一直未另立府邸，他們從哪里找來那些個訓練有素的黑衣人？況且，索將軍竟敢未得皇上傳召，私自回京，還一身戎裝面圣，口出狂言，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欺君大罪！”

巴侍郎此言一出，官員們紛紛附和：“正是，正是。”“索將軍妻眷在京畿的府邸被稱為小皇城，府中人更是橫行霸市，完全不把西梁律法放在眼里。”巴侍郎大聲道：“皇上，依老臣之見，不如讓麒王殿下先行回府，在查明黑衣人身份之前，不得出京，待真相查明之后，再論麒王殿下殺索將軍是否有罪也不遲啊。”

這時，站在巴侍郎前面的官員輕咳一聲，悉率的議論聲隨即漸息。他思量道：“索將軍與黑衣人之事是否有關，皇上自會查明真相，不可隨意揣測。當務之急，該是再選何人去打南詔之戰(zhàn)，此人論能力論威望都應在索將軍之上方才可行。”

歸徳將軍兩手一攤道：“中途換帥本就是大忌，況且這個節(jié)骨眼，能穩(wěn)住軍心的只烏將軍一人擔得起。”他重重搖頭道：“可是烏將軍身體欠佳，半來年一直靜養(yǎng)，我等同僚前去探望都閉門不見。”

這時，胡公公疾步進殿，碎步跑到皇上身，小聲道：“啟稟陛下，烏將軍在殿外求見。”

皇上的目光若有似無掃了一眼麒王，不動聲色。胡公公會意，站直身子高聲道：“宣——鎮(zhèn)遠將軍烏世家覲見——”眾人愕然，齊齊望向殿門，只見烏將軍正氣凜凜走進來，官服筆挺、神采飛揚。他雙膝跪下，端正行禮道：“臣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語調平和道：“烏將軍身體欠佳，快平身。”

烏將軍未起身，恭敬叩首道：“多謝皇上體恤老臣，臣休養(yǎng)半年來，未敢一刻忘記圣恩。請陛下準許老臣前往澧州，臣愿在此立下軍令狀，必擊退南詔，收復西南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