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風(fēng)雨欲來
- 閑逸編年
- 嚼爛筆根
- 3523字
- 2023-06-14 10:23:59
“蘇大人死了?”
“怎么回事?”
“簡直狂妄!”
大殿上回響著群臣此起彼伏的喧鬧聲。
“肅靜!”洪全尖銳的聲音穿過大殿,驚得殿外的雨滴都抖了三抖。
群臣安靜了下來,看著皇座上的皇帝。
“朕昨夜是一宿沒睡啊,和石大人琢磨了一個晚上,實在是想不通為什么出了這樣的事!”
“為什么偏偏是蘇慕青!”
皇帝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情里透露出一絲怒意,他用著極為陰沉的目光掃視大殿,這仿佛能使大殿外的雨水瞬間凝固。
群臣無一人敢諫言。
“蘇大人,有功于朝廷。雖犯了錯誤,但功大于過,罪不至死。朕如此待他,你們中的一些人估計早就搓碎滿嘴牙了吧,嗯?”
皇帝威嚴(yán)的目光掃視大殿,所及之處,群臣無不膽戰(zhàn)心驚。
隨后,皇帝嘆了口氣,道:“卿等也不必害怕,朕不會隨意便將你們中的一些人關(guān)入大牢,你們只需恪盡職守,這些日子,朕不會允許任何一位在京官員離開京都!”
群臣聽罷,跪謝天恩。
“皇上圣德!”
下朝后,皇帝回到寶慶殿,在大殿的門口,他碰見了韓易。
“臣,躬請皇上圣躬安。”
皇帝一揮手,韓易直起了身子。
“就說早朝怎么不見你,原來在這候著?!?
皇帝示意韓易進殿,韓易便跟在皇帝身后入殿。
“賜座?!被实圯p嘆一聲。
一旁的洪全連忙搬來木凳,請韓易坐下。
皇帝坐在龍椅上,一邊翻看桌上擺放的奏折,一邊詢問韓易:
“蘇慕青的死,你知曉了?”
韓易則是滿臉吃驚,看樣子是被嚇了不輕。
“這劉懋慶是養(yǎng)了一堆飯桶!還是他本身就是個飯桶!居然眼看著朝廷二品大員,三朝元老死在自己眼下,到頭來還在推卸責(zé)任!”
皇帝憤怒地將手里的奏折扔在地上。
韓易上前,拾起了那張奏折,大概掃視了一遍。這是劉懋慶在事后為自己辯護的奏折,在奏折中,他將蘇慕青府邸遇襲的全部責(zé)任推給了當(dāng)?shù)亓羰氐腻\衣衛(wèi),推給了南鎮(zhèn)撫司的都指揮使,馬和。
“皇上息怒。臣以為,既然南鎮(zhèn)撫司沒有盡到臣職,則應(yīng)當(dāng)受罰;劉懋慶是御海道巡撫,也應(yīng)當(dāng)負(fù)有責(zé)任,但罪不至死?!?
韓易嘆了口氣,和之后的事情相比,蘇慕青的死似乎是微不足道了。
“臣以為,此事并非普通的刺殺,其背后必有一個群體的組織;這也不單單是對朝廷的施壓,更是改變未來朝局,乃至我大清國運關(guān)鍵事件。”
安通帝被勾起了興趣,便示意韓易繼續(xù)深入說下去。
而韓易卻不敢再往后說,臉上露出忌憚的神情。
皇帝心領(lǐng)神會,便下令,趕走了寶慶殿內(nèi)所有的大臣。
一君一臣,四目相對。
“皇上!臣接下來所言頗據(jù)悖逆之意,但確實臣有所依據(jù)的猜想,還望皇上贖罪?!表n易跪在地上,對著皇帝叩首。
“朕準(zhǔn)了,你講吧?!?
韓易送了口氣,隨即說道:“臣以為,這是九龍一黨的手筆!”
九龍,無論是對于安通帝,還是先乾安帝來說,都是噩夢般的存在。所以這么些年了,“九龍”一詞一直被皇帝視為禁忌,一般朝臣若是在奏折里提及二字,是按照叛逆論罪的。
而即便是韓易,也只敢仗著自己與皇帝共患難時的經(jīng)歷,在皇帝的面前提及九龍。
“九龍……你也真敢說啊?!被实蹏?yán)肅地說到。
“皇上聽臣微言,臣實在感激不盡?!?
“你就繼續(xù)說吧?!被实蹨?zhǔn)許道。
“臣遵旨。八月之時,臣奉旨搜查當(dāng)時“立儲”一事的涉案官員,在其中一些人的供書中,臣發(fā)現(xiàn)一個共同點。”
韓易掏出幾份供書,那是先前在刑部留存的復(fù)制版。
皇帝接過供書,仔細(xì)地看了起開。
“八月那會兒朕就看過這幾份供書了,并無什么相似之處?!?
韓易回道:“皇上圣明。正是如此,才顯得略為可疑。這幾份供書,確實毫無共通之處,但臣調(diào)查這幾位官員的檔案后,愈發(fā)覺得事情不會那么簡單?!?
“據(jù)臣所查,當(dāng)日上書的三十七名大臣,竟有二十人的籍貫是永州,其中的十三位還都是從啟敏學(xué)府學(xué)成,爾后入仕?!?
“永州人、啟敏學(xué)府,還真當(dāng)是老熟人的手筆?”皇帝仰頭自嘲道。
可惜先帝和自己十余年之努力,居然連幾個老頭子都玩不過?
“那你說二王黨的大臣牽扯其中,豈不是連二王也要拉下水?”皇帝終于關(guān)心起了自己的兒子。
“臣一想到這里,總是覺得惶恐。臣但愿這一切只是臣的猜想,還望皇上明察?!?
安通帝沉吟許久,隨后給韓易吃下了定心丸:
“朕知道。這件事情只能暗中調(diào)查,不能打草驚蛇,免得又惹得朝局動亂,百官惶恐。你且退下吧,這件事情,朕親自處理,你要盯緊內(nèi)閣那幾位,不要讓他們,揣測圣意!”
“皇上圣明,但臣還有一事要奏?!?
“是關(guān)于明王的?”
“是的,臣以為,皇上是時候召明王回京……”
皇帝揮手打斷了韓易。
“朕這個兒子,放縱了這么些年了。如今朝廷出了這樣的事,他回來后,能不能活過一周時間!”
皇帝顯然不太相信他這個兒子,在朝廷這個修羅場里,能撐多久。
畢竟他的兩個哥哥可不是省油的燈。
“皇上贖罪?!表n易回道。
“只是臣一直想知道,”韓易堅毅地抬起頭顱,看著眼前的皇帝。
“臣想知道,皇上是否有召回明王之意?;蛘哒f,皇上是否有意,將大位傳給明王!”
大殿頂端的天窗投下一縷金黃的陽光,使得平日略顯陰寒的寶慶殿內(nèi),擁有了久違的一絲暖意。
皇帝側(cè)身斜靠在龍椅上,那縷陽光正好打在龍椅前的書桌上。
“你也在問朕,心中所想?”
皇帝輕挑眉頭,略帶含笑地說出這句足矣殺盡韓家十代人的話。
“臣,只是想知道,這一切,值得嗎?”
皇帝再次對上了韓易堅定的眼神。
他想起了許多事,曾經(jīng)的殺伐果斷,曾經(jīng)有良友相隨的時刻。
他看到了許多事,現(xiàn)在的猶豫不決,現(xiàn)在只有跪在自己面前的大臣的時刻。
“孤家寡人吶…”皇帝長嘆一聲,但很快說到。
“明王像我,我年輕時也想做個閑逸王爺,除盡天下奸邪之徒,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但先帝,大臣,他們逼迫我,放棄年輕時的理想,把我摁在這龍椅之上,使得天下之人,以為我是個神?!被实圯p喃道。
“皇上?”韓易看見皇帝自言自語式的樣子,感覺既陌生,又熟悉。
皇帝慢慢喝了一口涼透的普洱,拿起一份早已準(zhǔn)備好的敕令。
“你把這個送到內(nèi)閣,親自去?!?
韓易翻看這份敕令,隨后便扣頭謝恩。
皇帝揮揮手,示意韓易退下。韓易便緩緩?fù)顺龃蟮睿騼?nèi)閣走去。
南清安通十六年九月十三日熙寧殿
皇帝在早朝上下達了旨意,不僅命所有在京官員不準(zhǔn)離開京都,還命寧、宣二王官邸的所屬官員全部回京述職,且回來了就不許再走了。
安通帝自然知道,二王的關(guān)系網(wǎng)不止局限于朝廷,這次叫人回來,但二王黨依舊有實力影響地方上的局勢。他們的勢力,早已在南清國土上,生根發(fā)芽。
所以皇帝還下達了第二條旨意。
“令,吏部尚書韓易之侄,工部郎中韓安,就任明王府詹事一職。即刻上任,不得延誤?!?
韓安跪地謝恩。
而群臣中,有些人的眼光明顯不太自然了。
詹事一職,是主管王府的書信文件的職務(wù),算是比較重要的位置。像是宣王府的凌玉,擔(dān)任的也是此職。
而閱歷不深的大臣,只認(rèn)為這是韓易動用與皇帝的親密關(guān)系的結(jié)果。
而那些老東西,早就習(xí)慣這種事。他們更在意的,是為什么。
為什么是韓安,為什么是明王,為什么在這個時候。
當(dāng)然,內(nèi)閣的諸位并不奇怪,因為敕令昨日已在內(nèi)閣獲得了通過。
當(dāng)然,也有人反對,比如禮部的侍郎,春賢璇。
“皇上,臣覺得如此,于禮不和?!贝捍笕朔瘩g道。
“朕已經(jīng)做的決定,無需你說。”安通帝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
讓韓家進入明王的勢力范圍,不管將來明王是否登基,起碼在安通一朝,明王的勢力可以起到遏制寧、宣二王的作用。
更重要是,天下無一人得知,皇帝的心中所想。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洪全喊道。
眾官眼看皇帝已有倦意,便紛紛山呼萬歲,之后有序退出大殿。
“好手筆啊,韓大人?!币慌缘拇嘿t璇上前陰陽怪氣道。
哪知韓易只是微笑著看了他一下,微微點了一下頭,便頭也不回的向?qū)m門走去,隨之而去的,還有一群不明情勢的大臣,蜂擁向前,將韓易以及快步跟上的韓安圍了起來,彩虹屁四處飛揚。
春賢璇一臉鐵青,他昨天正好請假,沒去內(nèi)閣,而作為內(nèi)閣成員之一,其他人居然在沒有自己的情況下就通過了皇帝的旨意,實在令人傷心。
“罷了,物極必反!”他只能在背后暗自生恨。
“此行不過數(shù)百里,且蘇杭離姑蘇還是蠻近的,有什么事,你爹也可以幫到你?!表n易在馬車前對韓安說道。
“侄兒多謝叔父栽培!”韓安對著韓易行禮,道。
“去了蘇杭,不能不去青蓮流年居啊~”韓易笑道。
“叔叔…!”韓安不好意思地撇了一眼車上的汐若甄。
“好了好了,逗你玩呢?!表n易說道。
“只是你去那明王府,大概率是見不到明王的,皇上的這個兒子,只喜歡隱于民間,你到蘇杭后,還是好生在那里轉(zhuǎn)轉(zhuǎn)吧。
韓安表示疑惑,畢竟自己早年也常在蘇杭游玩,除了王府以外,并不見明王身影。
“你踏入那座城,就要知道,天下人,都在看著你。”韓易最后說道。
馬車出發(fā)了,韓易站在大街上,看著漸行漸遠(yuǎn)的車隊,不覺地長舒一口氣。
“風(fēng)雨欲來啊?!?
“大人,是否要派人跟著?”一旁的韓府管家說道。
“不必了,我和何柳打過招呼了?!表n易回道。
南清安通十六年九月十四日蘇杭城青蓮流年居
“殿下,人已經(jīng)到了。住的是天寶客棧?!币幻芗夷拥娜斯蛟谝幻媲嗝孳饺仄溜L(fēng)前,畢恭畢敬地說道。
“好啊,你且去迎一下,讓他們先去王府候著吧?!鄙倌曷冻鲆唤z笑容,懶洋洋地說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