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鈴聲將楊一心從昏睡中激醒。輔一睜眼，便看到致遠的臉。

“一心，麗琦他們已經到附近了，我讓她故意制造動靜，轉移李超注意力，現在我先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等等，致恒他……”

“舒博士剛剛已經把所有研究資料銷毀了，包括他的意識數據。”

“但他還在那里，我要帶他走！”

致遠停頓了一下，他知道楊一心是指舒致恒的大腦，但其實他在來找楊一心之前，就和舒致恒有過交流，也十分清楚舒致恒想要結束這一切——包括他自己——的心愿。致遠以為舒致恒已經說服了楊一心。

“先送你走，然后我再去救舒博士。”致遠做出妥協。

“可……”沒等楊一心說完，致遠就拉著她走出了房門。

整個研究所已經進入戰備狀態，到處都充斥著警報聲、雜亂的腳步聲和吆喝聲。致遠并不擔心機械守衛，就怕李超等人類打手發現。李超畢竟是專門治理高科技犯罪的，底下人拿的武器也頗具殺傷力，包括能瞬間擊穿人工智能的激光槍、激光炮等。

致遠領著楊一心盡量往人少的地方走，想把她從一個專門回收廢棄人工智能的倉庫側門送出去。誰知，當他們就快抵達出口時，一個全息投影憑空亮起。

“楊教授，怎么走得這么匆忙？”影像中，一手拿著槍的李超陰陽怪氣的說道。

楊一心一驚，不自覺停住了腳步。但身邊的致遠拉住她的手臂催道：“快走。”

正當楊一心準備邁步，李超的聲音再次響起：

“怎么？你不跟你的老相好說聲再見嗎？”

楊一心一凜，抬頭看見李超正拿著槍指著那個裝著人腦組織的透明器皿。

“致恒！”她失聲叫道。

“到第一實驗室來，否則……”李超用威脅的口吻說道，“你們就真的后會無期了。”

“一心！”致遠皺起眉頭，他希望喚醒楊一心的理智，但他也清楚，一旦關乎舒致恒，她從來都是感情用事。

果然，楊一心垂下頭，低聲答道：“好……我馬上去。”說著，便轉身朝原路返回。

在與致遠擦身而過時，她低低的跟致遠交待：“你走吧，必要時……”

沒等楊一心說完，投影中的李超就再次插話：“你那位AI情人也過來喝杯茶吧。”

楊一心瞪了李超一眼，恨恨的捏緊了拳頭。

致遠輕拍她的后背，說道：“我本來也沒打算把你一個人留下。”

楊一心看了看致遠，嘆了口氣，便與他一起朝第一實驗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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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麗琦結集了一批覺醒AI，已經包圍了研究所，然而迫于所內守衛人員的火力壓制，他們只能停留在一公里以外的地方。

“這群人拿的不是普通槍支，都是可以擊穿鋼甲的高能激光束武器。”一個AI向麗琦匯報。

“知道了。”麗琦咬著牙回答。他們原本都是作為服務人類的工具被制造出來的，并沒有什么武力技能和裝備，雖然能靠金屬身體扛扛子彈，但面對專門對付AI的激光槍，就沒轍了。就算帶了一些陳偉準備的武器，也根本于事無補。

“看來如果要跟人類開戰，我們必須要對自身進行改造才行。”麗琦不禁盤算起來。

“呃，請問……有什么我可以幫忙的嗎？”一個弱弱的聲音說道。

麗琦回頭一看，說話的是楊一心的助理小朱，不遠處還站著她的老東家——智美公司的總裁陳偉。麗琦頓時翻了個白眼。

他們原本的計劃是，楊一心和致遠潛入研究所，而麗琦則去和陳偉、小朱接頭，弄一些可用的升級包和裝備。誰知這兩人提供了物料后非要跟著一起來，陳偉也就算了，畢竟沉著冷靜，還懂一些戰略。可這個畏畏縮縮的話癆小朱，怎么也來湊熱鬧？

“哎，站遠點兒，小心別人一槍把你給熔了。”麗琦沒好氣的說，“我們都抵擋不住，你一個白白嫩嫩的肉球還能幫什么忙？”

“高能激光束任誰都不能硬扛，需要想辦法引開火力。”陳偉出聲。

“怎么引？剛才已經損失了十來輛車，我的人也報廢了不少，現在能動的也就五十幾個了，還能讓誰去當靶子？要去你們去！”麗琦冷笑道。

“那個……我有個辦法，不知當講不當講。”小朱猶猶豫豫的開口。

麗琦不想理他，小朱又可憐巴巴的轉向陳偉，陳偉朝他點點頭。

“我車里有很多小型無人機……另外，我的車還有個功能……”小朱吞吞吐吐的說了自己的想法。

麗琦和陳偉聽了，都有些吃驚，感覺不太靠譜，但又似乎可以一試。猶豫片刻，麗琦還是將這個新的作戰計劃發送給了所有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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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一心和致遠來到第一實驗室，據說那是研究所里隱藏最多機密的所在，楊一心被接來后也只有進入第二實驗室的權限。

剛走進去，自動門便在身后合上了。實驗室里燈光昏暗，只有各種電子儀器的指示燈在閃爍。楊一心正不知所措，就聽見一陣刺耳的電流聲，身邊的致遠發出一聲低低的悶哼。

“致遠！你怎么了？”

楊一心慌忙轉向致遠，發現他半跪在地上，幾個模糊的人影正反剪他的手臂，把他牢牢禁錮住。其中一個人影還端著一把類似機槍的武器。

“歡迎光臨，楊教授。”李超的聲音響起。

室內頃刻燈光大亮，每個角落都映照得清清楚楚。

楊一心的雙眼被突然的光線刺激了一下，當她終于看清周圍的一切時，立即被震驚得連呼吸都忘了。

只見近兩千平米的實驗室里，李超正拿著手槍站在中央，他旁邊的金屬臺上放著已經被拔去所有管線、靜靜漂浮在營養液中的致恒的大腦。

而在他們的四周，在所有儀器的外圍，有一圈展示柜，柜子里整齊的碼放著一個又一個玻璃器皿，里面無一例外，全是人類的腦組織！

“這、這是……”楊一心睜大雙眼，一種毛骨悚然的冷意席卷全身。

“啊，這都是與舒博士一樣，投身于偉大科學事業的先輩和同志，非常值得我們敬仰呢。”李超用冷酷而諷刺的語氣說道。

“你們究竟做了什么？！”

“沒什么，只是幫他們克服了人類最大的局限性而已。你知道，肉體的需求太浪費時間了，吃喝拉撒、疲勞、生病、還要應付各種人際關系，沒完沒了。去除了這些干擾，他們能夠擁有更高的成就。”李超像聊家常似的，“只要他們再努把力，連死亡也能克服，多好呀。”

“你……”在巨大的驚懼和憤怒中，一道閃電突然劃過楊一心的意識，“難道……難道當年的車禍……”

李超發出一陣冷笑，“怎么？舒博士沒有告訴你嗎？他為了保護你可做了不少事呢。哦，對了，他有沒有告訴你，他雖然沒有身體，卻真真切切的把古代各種著名刑訊手段都嘗了個遍？只要刺激大腦的特定區域，那感覺不比親身體驗差呀！哈哈哈……”

楊一心只覺得從頭皮麻到了腳趾，差點跌坐下去。

李超越說越興奮，還如數家珍般羅列起各種酷刑：剝皮、腰斬、車裂、凌遲、絞首……

然而，楊一心已經聽不見了，她耳邊嗡嗡作響，眼前的一切仿佛失了真。那是一種怎樣的折磨呢？明明沒有皮肉，卻要一遍又一遍承受最扭曲的惡意，更可怕的是，就連求死都不可得……

腦海中，滿是剛才舒致恒疲憊的模樣。“沒什么，他們無非就是不停游說我罷了。”一句話，輕描淡寫的掩蓋了所有近乎瘋狂的痛苦。

楊一心眼中頓時布滿了血絲，連哭也哭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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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所外，一群配備有高能激光槍的安保隊員正在緊密關注外來入侵者的方向。那邊已經好一會兒沒有動靜了。

正當他們滿心疑惑時，有人突然大喊了一聲。

“快看！那是什么？”

眾人循聲看去，只見西面的天空飛來了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嗡嗡作響，就像是一片過境的蝗蟲。但那些東西明顯比蟲子大許多。

“那邊也有！”又有人喊道。

果然，東面也有一團同樣的黑云壓了過來。人群開始騷動，他們見過鋪天蓋地的沙暴，卻沒見過眼前的景象，一時都不知所措。

“是微型無人機，好多，大概有一千來個！”一個拿著遠程探測儀的隊員說道。

“小心是敵人的陷阱！嚴陣以待！”安保隊長警告。

“能不能派個AI機器人去探查一下？”另一個隊員問。

“查個屁！你不記得咱們這的機器人都被那個什么教授的AI給控制了？”隊長沒好氣的說。

眾人沒辦法，只能握緊手里的武器，靜靜等候不速之客的到來。

兩側的微型無人機群越靠越近，嘈雜的嗡鳴聲吵得人心慌意亂，周圍的沙塵也被卷起一片。

幾個隊員沉不住氣，朝著無人機開了幾槍，被擊中的飛行器發出了一聲輕微的爆裂，隨即噴出一陣如同水霧般的東西。

起先，他們以為是有毒液體，不小心沾到的人嚇得又叫又跳，誰知后來發現自己并沒什么異常。于是，其他隊員也忍不住去射擊那些惱人的“小飛蟲”。

激光槍的穿透力很強，但殺傷面積太小，每次開槍，都打不中幾架無人機。原本有人想用激光炮，但被隊長制止了，他擔心這是敵人用來消耗激光能量的策略。而且，用炮的話，實在有些“大炮打蚊子”的滑稽感。

正當隊長拿不定主意時，旁邊的幾個人開始出現一些異樣舉動。

“怎么回事，好癢啊——”“我也是……”原本全副武裝、神情肅穆的隊員們突然開始抓耳撓腮，甚至將手臂、腿和后背按在石頭、墻壁上磨蹭，有的實在受不了，忍不住要把防彈衣和制服脫下來撓癢癢。

場面一度十分混亂，隊長一邊嚴厲制止他們，一邊也逐漸感受到那種鉆心的癢。

難道是無人機噴出的液體……？想到這里，他立刻下令停止射擊無人機。但已經沒用了，那些飛行器自帶引爆程序，即使沒有被打中，到了時間也會自爆，繼續噴灑令人發癢的藥水。

在抵擋無人機和忍受奇癢之間掙扎了片刻，隊長猛的抽出軍用匕首朝自己的手臂狠狠劃了一刀，皮開肉綻的疼痛終于緩解了令人發狂的癢感。

冷靜下來后，他立即想讓隊員效仿自己，誰知剛一抬頭，便從漫天飛舞的無人機間隙中，看到一輛黃色面包車正朝他們駛來。

“快拿起槍！那群王八蛋過來了！”隊長大聲吼道，同時趕緊伸手去揀腳邊的激光槍。

哪知他這一揀竟沒揀著，因為那激光槍突然自己動了！槍身驀的滑出兩三米遠，還槍柄著地的立了起來！

隊長驚呆了，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可隨即，他發現手下人全都遭遇了同樣的事情，有的本來還拿著槍，結果一沒留神，槍就飛脫了手。

就在所有人驚疑不定時，那些激光槍突然又凌空而起，和那些剩下的無人機一起“咻咻”的朝一個方向飛去。眾人定睛一看，這才發現剛剛駛近的黃色面包車竟從車頂升起了一個巨大的圓盤，而所有的槍支都是被那圓盤吸走的。

原本還武力駭人的安保隊，就在這種莫名其妙的戰術下成了丟兵卸甲的甕中之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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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些玩意兒原本是干什么用的？”當其余AI去收拾狼狽不堪的安保隊員時，坐在黃色面包車后座上的麗琦問小朱。

“這個嘛……”小朱有點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我中學時經常受欺負，那時我愛玩無人機，有幾個霸道的愣頭青老是故意打落我的機器，還嘲笑我。于是我就在無人機里面放了點癢癢藥水，只要他們打破就……”

“所以為了報仇，你就做出這種無聊的東西？”麗琦嗤之以鼻，“虧你還留到現在！”

“這可是我首次用智慧戰勝敵人的證明，很有紀念意義的，而且我還升級了里面的藥水，不僅滲透性強，效果也極佳，忍耐力再強也會受影響。”小朱憤憤的嘟囔道，“今天全靠我的無人機呢，怎么就無聊了？”

麗琦撇撇嘴，又問：“那這個磁鐵又是怎么回事？”

“哦，那是工作需要。實驗室里常常會產生很多報廢的金屬物件、機器什么的，有時回收人員來得太慢，我們就需要自己處理。你知道，做實驗的多半都是文弱書生，哪搬得動這些呢……”

“于是你就做了一個大磁鐵，把金屬廢品都吸走。”麗琦涼涼的搶白道，“于是你又因為一個無聊的原因發明了一個無聊的東西。”

小朱急得臉紅脖子粗：“它可不是普通的磁鐵，不僅可以調節磁力，還能精準定向，不然，你還能穩穩的坐在這兒？”

麗琦和小朱你一言我一語的斗成一團，開車的陳偉也不禁無奈苦笑。但他很快神情嚴肅起來，因為研究所的門已經被AI砸開了。

楊一心，你可千萬不能有事。他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