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分讓婚姻容不得挑挑揀揀,擺在任何人面前的難和苦,就算再難以下咽為了維持婚姻的繼續還是要吃下去,然后讓它自然消化。吵鬧過后心里擰成疙瘩,你還得硬著頭皮繼續過下去。再大的波瀾也終歸平靜,更何況這都是些小漣漪呢。
正月沒出,新的學期開始了。每次面臨開學艷霞都覺得孩子們的書包還可以再湊合一年。章凡拿起滿是鐵銹的文具盒,眼里沒有一丁點兒期待的說:“就不能給我換個文具盒么,現在人家都用那種塑料帶吸鐵的,可洋氣了。”章結也拿起半片刮胡子刀片沖艷霞說:“我的文具盒不換都行,能給我買個兩毛的小刀么,這個刀片手一下就劃爛了。”這時候艷霞就開始教訓了:“就一天天的要這要那,一天看不到大人的死活,女子家家的就是不會心疼大人,要是小子的話都會幫家里干重活了!”聽艷霞這么一說嚇得兩個孩子立馬閉嘴,生怕自己被扣上不懂事不會疼人的標簽。
正月一出,緊接著就是農歷二三月,這個時間是大部分人最討厭的時候,不光是因為黃風天的原因,更主要的是因為這是一年中家里最拮據,大自然最匱乏的時候,就連正月里好不容易養起的膘也撐不出這二三月。
艷霞家日子雖然艱難,但至少在開學時可以正常走進教室。而艷寧這里,一直到開學也沒能等到劉強給的報名費,一次次打電話得到的回復都是:“催催催,你不會給學校說賒一下,我回來就給報名費么,你就連一點本事都沒有,我什么都指望不上你!”面對劉強這樣的強詞奪理的推脫艷寧也只能氣的罵幾句掛斷電話。也就因為這樣艷寧家的孩子就算開學了也只能在家呆著。每次章結她們姐三個放學回來趴在桌子上寫作業,劉俊就湊過來一邊好奇的翻看新發的書本一邊得意的告訴她們:“姐,我一整天都可以耍了。”艷霞聽到后攆他說:“你那死老子一天連名都給你們報不了,我看還對你的事了,一天天的和你那老種子一樣溜溜達達不務正業!”
開學過了好些天,劉強終于回來了,他一回來臉子拉的好長,穿的還像以前那樣體面。一回來艷寧那邊窯里立刻傳出兩人激烈的爭吵咒罵,愈演愈烈,到后面傳出摔碗摔盆子的聲音。衛民小聲對艷霞說:“要不你過去勸勸?”艷霞沒好氣的說:“要去你去,雖是姊妹,但都分家門另家戶,婆姨漢之間的事就算當姐的也不好插手,再說像劉強那種人艷寧早該收拾收拾了!”接下來一家人都不在說話,靜靜的聽著那邊的爭吵,那爭吵聲愈發清晰。忽然艷霞家門“哐當”被誰用力推開,進來的居然是艷寧。一進門眼淚汪汪的帶著哭腔對艷霞說:“姐,我實在受不了了,我這過得什么光景,我現在活的連鬼都不如,我能不能離婚。”說完低下頭,不在說話,眼淚吧嗒吧嗒的滴在黑色褲子上,像一滴滴黑墨在褲子上綻放一般。艷霞嘆了口氣說:“你現在兩個娃娃了,離了婚你撂的下娃娃不?把娃帶著找個二婚吧,人家也有娃,前家后戚的,就你那本事過都過不下去,那事可不是一般多,找個頭婚先不說人家嫌棄不嫌棄你那兩個娃,就說你結扎了人都不要你,你都不會生養了人要你干啥。”艷寧哭著說:“我咋這命!”艷霞拍了拍艷寧的肩膀安慰道:“就那樣湊合著過吧,都是為了娃,等著怎樣的人就怎樣的過吧,我和媽還說劉強現在年輕,也許等老了混不開了就回來了,你這兒畢竟有他老劉家的根呢。”艷寧聽完沒在說話,就這樣呆呆的坐著。過了好長時間劉俊劉美跑過來站在艷寧跟前說:“媽,不早了,我爸叫你回家,爸爸說叫不回來你也不讓我倆回去。”艷霞罵道:“意思是你爸不讓你倆回去你們才記起你媽了,你倆和老劉家那壞種子一樣,都是白眼狼!”劉俊忙說:“姨,不是這樣。”劉美用很低的聲音說:“我倆怕他。”艷霞又說:“以后你爸欺負你媽,你倆要保護你媽呢,要不然你媽離婚了你們就沒媽了。”就這樣艷寧娘仨坐著都不說話,直到后半夜兩個孩子實在是困了,最終還是艷寧拉著孩子回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艷寧跑到艷霞跟前高興的說:“姐,昨天我回去,劉強跟我道歉了,還說鄉上給拴驢村發補貼讓種蘋果樹,帶動農民致富,劉強說我家那十幾畝荒坡地趁這次機會栽成果園,你說好不好?”艷霞高興的說:“當然好了,至少這樣劉強能回家務果園,不外面瞎折騰了,以后果園掛果了,你的光景肯定比現在好過了。”就這樣艷寧和劉強帶著娘家的人回家栽了十來天的果樹苗,原來的荒坡地搖身變成了果園。自從栽了樹,艷寧說話間都對果園充滿了希望。一到打藥除草的時候,蘭英帶著艷霞艷兵都會去幫忙,蘭英總是說:“只要你們后輩往人前走,我們受點苦也是愿意的。”
然而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事情發生了。當蘭英帶著一大家子人一起回去給果園除草,剛到地頭就看見拴驢村的郝老六也在地里彎著腰除草,艷寧還笑著問郝老六:“老六把你一下變成人了,咋還幫我除草呢。”郝老六愣了一下說:“劉強沒跟你說?”艷寧說:“說甚?”郝老六說:“劉強大前年欠我四千塊,那時候說好利息六厘,可這幾年了別說利息了,本兒都沒給我,前一陣子他說拿這片果園給我抵賬呢。”郭有青聽完氣的當場把鋤頭砸在石頭上,鋤頭被砸成兩節,艷寧懵的站在原地好久好久,不知道在想什么,蘭英和艷霞開始破口大罵劉強不是個東西。當下跑到拴驢村的小賣鋪給小賣鋪的老板付了五毛錢后撥通了劉強的電話質問他,電話那頭的劉強還理直氣壯的嚷著:“我是那種看得上種地的人,一天受的跟憨憨一樣,那果園能賺幾個錢,到底不如做生意來錢快呀,就你那死腦筋跟你說不通。”說完就氣急敗壞的把電話掛了。蘭英罵道:“敗家子,再有一年那果樹都能掛果了,才抵了四千賬,純粹的混賬東西!還成天搞得誰都沒他精一樣!”艷霞說:“現在說那頂甚了,那種人就是爛泥扶不上墻!”艷寧呆站著嘴里反反復復的說:“我咋這命苦呢,咋這命苦呢,我上輩子一定虧人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