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洞房花燭夜

李皓軒看她貪嘴的樣子，有些好笑，這哪像母儀天下的皇后，倒像個未諳世事的鄰家女孩。他沖她揚了一下酒壺：“想喝嗎？”

她點點頭，眼巴巴地盯著他手中的盅盞，讓他想起西洋國進貢的那只嬌憨的波斯貓。第一次感到她竟是如此可愛，原來你愛喝酒啊！他不禁莞爾一笑，重新倒了一杯遞給她。

她喜滋滋接過，豪氣地說道：“皇上，我先自飲一杯。”脖子一仰，一飲而盡。好酒！人間的酒果真好喝，難怪神仙都喜歡到人間找酒喝。

他愣了一下，飲酒還要先熱身？于是又給她倒了一杯，她又是一飲而盡。第三杯，她干脆把酒壺拿過來自己倒！

李皓軒目瞪口呆盯著她，這女人！不懂給自己倒酒也就罷了，這壺合巹酒都快被她喝光了！好啊，既然你不愿與朕合巹，那朕便自己飲，于是也不甘示弱地將自己杯中酒一飲而盡。

“好！好！皇上，咱們來擲骰子好不好？誰輸了誰喝酒……”幾杯酒下肚，她就完全放飛自我，放浪形骸。

他眼睛一亮，正愁干喝無趣呢，這倒是個好主意。

“好啊！來人，拿骰子來！”烈酒作用下，李皓軒被她的豪爽感染，自從他當上皇帝，再也沒有人敢跟他玩骰子了。

“我來，我來。哈，皇上你又輸了，喝酒喝酒！”

“好！給朕滿上！”

“皇后，該、該你喝了……”

“來人，再拿點酒來……”

李皓軒好久沒這么放松過了，他覺得皇后其實挺可愛的，不做作，不像后宮其他女子，揣摩迎合他的好惡，他感覺每天都活在演戲里。倒是眼前這個女子，反而讓他覺得很輕松，無需做戲，反正她也是本色出演。

他醉醺醺地試探道：“皇后，你、你說，朕、是、是不是個好皇帝？”

若是別的女子，聽到他這樣問，估計嚇都嚇死了。那章淑婉想了一下，誠實地答道：“比、比你差的皇帝多了去了，你、你還算、算好的。”

她說的是實話，若是比起商紂、夏桀這些暴君，他真是好太多了。李皓軒聽起來這話很舒坦，若是夸他如何如何勤政愛民，他斷然不信的。但皇后這一類比，還真讓他感覺自己不錯。

“那、那為何我把江、江山給弄、弄丟了啊？”李皓軒捶胸頓足、痛苦流涕，人前不敢表露出來的情緒在這里釋放得淋漓盡致。

“嗐，這、這都是天、天意，”章淑婉心想，原來是為這事了，不由對他循循善誘地說，“不、不要自己跟自己過、過不去，一切都是天、天意，你是皇、皇上，這是天、天意，我、我嫁、嫁給你也是天意。萬事、萬事皆、皆有天意，我們盡、盡人事、聽、聽天命。”

她想告訴他，靠著這套理由，自己臉不紅心不跳地在地府躺平了上萬年，過得快樂無比。可惜舌頭打轉，說話不利索。

“妙、妙哉！”李皓軒大笑地撫掌道，他怎么就想不明白呢？既然大勢已然如此，再苛責自己也是于事無補，倒不如坦然接受天意安排。

看她如此坦誠，他終于問了一個盤踞內心很久的疑問：“皇后，你、你為、什么非、非要嫁、嫁給朕？”他曾以為她愛慕權勢，可據他觀察，她并非那種虛榮愛權的女人。錢嘛，她更不缺啊，那為啥要上趕著嫁給她呢？

章淑婉聽得“嘿嘿”直樂，心想那碧霄神女看走眼了才會嫁給你。但為了尊重原身，她還是認真搜索了一遍原身的記憶，才把原身對他的感覺告訴那君王。

李皓軒不知道，她其實見過他。那年她十五歲，情竇初開，而他還是七皇子，帶兵平定百麗國叛亂后班師回朝，萬民夾道歡迎王師。

她當時就在人群中間，看著他騎著高頭大馬，身上紫金披風高高飄起，黃金鎧甲在日光下熠熠生輝，他仿佛從那亮光中走出一般，手握紫金盤龍槍，腰身挺拔、雙目如炬，器宇軒昂，意氣風發。

那時她對自己未來的夫君也有過很多朦朦朧朧的憧憬，但當見到七皇子的那瞬間，她所有的少女幻想便一下具象化了，他這副英朗俊逸的身姿就這樣定格在她的心扉……

聽著章淑婉的喃喃自語，李皓軒才知道，原來她是出于愛他才上趕著嫁給他，他突然覺得自己挺不堪，挺不配，一個亡國之君，還想著別人對他有什么企圖，自己真是太復雜了。

李皓軒眼睛有點濕潤，他腦子還是清醒的，內心既是感動又是甜蜜，空氣也漸漸變得曖昧起來。

李皓軒借著酒勁，剛想有些親密舉動時，章淑婉突地又大叫起來：“不聊、這些，皇、皇上，我教你猜、猜碼。”

好不容易提起情欲頓時蕩然無存，李皓軒只好笑道：“好、好啊，來、來……”

德公公聽得殿內笑聲呼聲不斷，忍不住透過帷帳看過去，見那帝后兩人醉得不成樣子，正斗紅了眼爬到桌上劃拳。

“兄弟你好啊……”

“六六六。”

“哈哈哈……”

德公公心想，好久沒聽到皇帝這般舒心地大笑了，還是皇后有辦法。御膳房今夜也沒閑著，帝后總共喝了十二壇酒，八個下酒小菜，還有一些糕點果子，宮女們出出入入忙個不停。

他正替帝后二人高興，常德宮的太監華公公跑過來：“德公公，不好了，常德宮的芳美人腹痛不已，淑妃娘娘讓我來請皇上過去……”

德公公沒好氣地攔住他：“咋咋呼呼的干什么呢？不看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帝后洞房花燭呢，哪個沒長眼力勁的敢這個時候來請皇上。”

德公公平時瞧這小華子就不順眼，風風火火，五大三粗還公鴨嗓，當初內務府撥給他做徒弟，他尋了個由頭把這小子調到別處伺候了。沒想到他還有點本事，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得到蕭淑妃的信任，還當上了常德宮的管事太監。

華公公陪笑道：“實在是沒得法子，您也知道那芳美人，平素就愛使小性子，淑妃娘娘怕出事擔不起啊……”

芳美人上次身子不舒服，皇上沒得空去瞧她，只是讓楚明過去診斷了，開了些方劑讓她好生調理，結果她竟耍性子絕食三天，餓得奄奄一息，也不肯吃藥。

后來皇上去看她，還心疼不已，不但不追究，還對她更加寵愛。由此也慣下她這壞脾氣，連常德宮主位淑妃娘娘也拿她沒辦法。

德公公想想，還是得親自去看下這位美人，他是總管太監，又是宮里的老人，妃嬪們多少得給點面子。大喜之日，可別鬧出什么事來。

于是，他便吩咐那華公公：“我過去看看，你在這替我守著，可別睡著了，萬一皇上和皇后有什么需要，聽不到可是要挨板子的。”

“哎，您放心，小的就規規矩矩守在這里。”小華子頭點得像雞啄米，討好似地笑道。

德公公這才放心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