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大漠少年

此刻，在廣袤的北境，一位戴著金色飛鷹面具的翩翩少年正在皎潔的月光下吹簫，簫聲婉轉悠揚，如歌如訴。夜色下的大漠泛著銀亮的幽光，顯得那樣變幻莫測。

他正是那傳說中喪身沙海的皇九子寶郡王李文宇。

“又在想你的大唐了？”身邊一個豐神俊朗的青衣男子拍拍他的肩道，順手遞過一壺酒。他是北齊皇子齊峰，也是李文宇的表弟。

李文宇的生母康妃齊蕊原是北齊長公主，與現今的北齊皇帝齊景昊乃是同父異母的姐弟。

李文宇笑笑，接過酒壺就飲：“這首《夢回大唐》是舅舅教我的，我只是想舅舅了，與大唐無關。”

“大梁主力今夜已經攻下潁川，不日將抵達南唐京都川京。李文宇，你的國家就快亡了，你當真沉得住氣不出手嗎？”齊峰笑著問他這位表弟。

李文宇沒有回答，漆黑的眼眸望向大漠深處，一口接一口地喝著悶酒，良久才開口道：

“表哥，若是有一日，北齊陷入敵手，你會不會出手相助？”

言罷，兩人都仰天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是呀，所謂的出手相助只是一廂情愿罷了，像他們這樣的皇室棄子，又該以何身份出手？只怕一不小心又弄得個兔死狗烹的下場，被人安個謀逆的罪名。

唯有在這廣博的大漠，方能安放他們那無處安放的靈魂。

齊峰抿了口酒，有些苦澀地笑笑：“至少你父皇還賜給你一塊封地，你還有一支軍隊，雖然你母妃如此了，可還一直都有齊威小叔叔照顧你……”他沒再說下去，內心有些悲涼。

他是北齊的皇長子，生母是個粗使丫頭，北齊皇帝齊景昊當年做太子之時，一時情欲沖動有了他這個兒子，直至齊景昊登基后，他成了自己父皇最不想見的人，每每看到他，都會令他父皇想起他生母的粗鄙和自己年少的魯莽。

他那可憐的生母在眾人蔑視的目光中戰戰兢兢、郁郁寡歡地在深宮生活，在他五歲時就撒手人寰。他身為皇長子，自然受到皇后的敵視和排擠。

長大后，他不喜歡宮中生活，總是找理由往外跑，后來他發現，不管出去多久，從來沒人關心過他幾時回來，在外干啥。他便索性在外別居。李文宇這里是他呆得最多的地方，不僅兩人年齡相仿，志氣也相投。

他羨慕這個表弟擁有大片的封地，小時候齊威叔叔帶他過來玩，他就幻想過父皇什么時候也能賜他一塊封地。

后來文宇表弟和齊威叔叔被埋沙海，是他帶了葛沃族人足足找了三天三夜，才將他們救起，齊威叔叔不幸身故，他看著表弟嚎啕大哭，突然又覺得自己很慶幸，起碼他父皇沒想過要他的小命！

兩人就這樣相互扶持著長大，表弟有了他的地下王國，自己也一直為他保守這個秘密。

他眼前微微濕潤了，下個月他父皇生辰，他又得回到那個冰冷的皇宮里，這是他為數不多回宮的日子，盡管不想，但他不愿授人以話柄。

李文宇何嘗不知他內心所思，每次表哥要回宮之前，總是這副凄苦悲涼樣子，他想了想，說道：

“雖然你父皇對你不好，起碼你爹還在世，不像我，子欲孝而親不在。我父皇直至死，都認定我是個叛賊。”說著說著，他臉上也露出一絲苦笑來。

兩個同病相憐的苦命皇子不再說話，望著天邊的月亮，陷入沉思。

“你們兩個又在這里喝悶酒了，怎么也不叫上我？”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一個嬌俏的女子從沙海中走來。

她身著一襲粉衣，烏黑的頭發編成一根根細細的發辮，用一條粉色的絲帶隨意地系著，顯得精致的小臉愈發嫵媚。

“喲，你的小迷妹來了。她可真是你的小尾巴啊！”齊峰沖李文宇使了個眼色，打趣道。

“齊峰哥哥，你又編排我，當心你回北齊時，我叫族人不給你帶路。哼！”格桑佯裝生氣地說，她是葛沃族首領力贊拓的女兒。

“別、別、可別，沒有你們葛沃族人引路，在這無邊的沙海就是個瞎子啊！得罪誰也不能得罪我們格桑公主。”叫齊峰的青衣男子做著鬼臉逗她。

李文宇微微一笑：“桑兒，怎么這么晚了還跑出來。”語氣中露出關切和寵溺。

“我聽到你吹這首曲子，知道你心情不好，就想著出來陪陪你。”阿桑說著，走過來挨著他坐下，把頭輕輕枕在他肩上，小臉上寫滿了心疼。

“對了，宇哥哥，我聽族人說，最近幾日，很多南唐的官員貴族、富商巨賈都來到北境，想從北境過北齊，很多人以北齊為跳板，目的地是東周。”

“東周厲帝聶青遠登基后，在那天圣宮輔佐下，不過十年光景，國力大增，成為六國中第一強國。你們南唐反由盛轉衰，皇爺爺若是在天有靈，該后悔讓姑姑嫁到南唐啊。”齊峰調侃道。

李文宇不理會他，轉臉認真叮囑格桑：“阿桑，記住了，若是遇到名冊上那些官員，務必把他們搜刮的貨財都留下來。這些都是南唐的民脂民膏，絕不能讓他們帶到境外，”

“記住了”阿桑精神抖擻地說。

“口口聲聲說不關心，我看你分明放不下你的大唐……”齊峰嘀咕著，喝他的酒去了。

坤寧宮里的喜幔重新搭起，大紅花燭再次點燃，眾人暫時忘卻了戰爭的陰影，歡天喜地地把帝后重新簇擁進洞房，德公公笑瞇瞇地端來一壺酒和兩只合巹杯，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皇上：“這酒太后親賜的。絕對安全。”

李皓軒沒好氣地揮揮手，讓他下去了。

屋里只剩下帝后兩人四目相對，李皓軒想起先前冷落她，有些許尷尬，一時不知該說什么。章淑婉從小長在幽冥，尚不諳男歡女愛，不知洞房要做什么，兩人便相對默坐無言。

李皓軒被太后強按牛頭入洞房，見那皇后也不懂上來伺候，心里便帶了些賭氣，看到眼前的有酒，自顧自倒了一杯，剛要喝，猛然想起這是合巹酒，獨飲不妥，又把杯子放下。

章淑婉突然聞到酒香味，她陶醉地微瞇小眼，聳著精致筆挺的小鼻子貪婪地呼吸著空氣中的香味。酒是她的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