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潁川淪陷

太后從夢中驚醒后，就再也睡不著，連夜召來欽天監監正王福清，詢問兇吉。王監正細細卜算推演后，一臉喜色：

“恭喜太后娘娘，錦鯉盤旋皇宮，乃是好事連連的象征啊。錦鯉入懷，必有圣君將從皇后所出啊。錦鯉選擇了皇后，可見皇后是個有福之人啊，必能襄助皇上治理天下。”

太后笑得合不攏嘴，嘴里說著：“好！賞！有賞！”身邊侍女隨手抓了一把金瓜子賞給王福清，讓他也沾沾帝后的喜氣。

她對王監正的話深信不疑。早前為了支援前線，后宮節衣縮食大半年了，幸虧皇后帶來千萬嫁資，否則皇室連排場都快撐不下去了。這個皇后可來得真是時候。

再說皇上今年三十六歲，一直無所出。先帝在這個年紀，早就兒女成群了。后宮妃嬪一個賽一個嬌艷，可就是肚子不爭氣。她不知想了多少辦法，燒了多少高香，現在聽說小皇孫要降世，她怎能不心花怒放！

正閑聊著，景福宮管事尚宮玉昭姑姑踉踉蹌蹌跑進來，神色緊張地說道：“太后，太后娘娘，不好了，不好了，皇后、皇后她中毒身亡了。”

“什么？好端端的怎會中毒？”太后驚得站起來，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

“聽太醫說是誤食了草藥導致的……”玉昭姑姑一邊低聲將太醫的診斷重復一遍，一邊難過地低頭抹眼淚。

“荒唐！那草藥的毒性能有多大，竟然連圣手楚明都救不回來？”太后氣得渾身哆嗦、語無倫次。她雖年事已高，但心明眼亮，這皇宮有多少見不得人的事，平素她睜只眼閉只眼，只當是妃嬪間的爭風吃醋，沒想到這次竟敢沖皇后去。

想到這，她怒不可遏地拍著桌子喊道：

“查！給我查個水落石出！”

“是！”玉昭諾道，太后在氣頭上，她也不敢多勸。多年深宮生活的敏銳，讓她也覺得此事沒有這么簡單。

“擺駕坤寧宮，哀家要去看看皇后！”太后聲音低沉地說道。她的錦鯉兒媳，還有大胖皇孫，就這么沒了，她傷心欲絕，幾乎站立不穩，幾名宮娥攙扶著她顫巍巍往坤寧宮趕。

王監正一怔，心想，那皇后的八字命格和五官面貌他都看過，分明是個福澤深厚之人，怎么如此輕易就夭折了？他不敢怠慢，也小跑著跟了過去。

“皇后，我的好兒媳啊……”老太后來到坤寧宮，剛進門，就忍不住痛哭流涕。

章淑婉一襲皇后制式袞服，安詳地躺在沉香木做的棺槨中。

“母后，您怎么來了，夜深了，當心身體啊。”李皓軒忙上前攙扶，看她悲慟欲絕的樣子，他有點詫異，母親一生要強，當年父皇駕崩，也不曾見她這般悲戚。

太后一把甩開他的手，恨意未平地說：“我不來，你們是不是都要瞞著我啊！都怪你！都是你不喜歡她，大婚夜這般冷落她，她才會尋短見的！”

李皓軒：“……”

“稟太后，娘娘不是尋短見的……”太醫楚明試圖辯解，誰知太后一見他更生氣，跺腳罵道：“枉你為一代名醫，你怎么不把她救醒！”

楚明：“……”

這下沒人再敢做聲，看她哭得死去活來，都不由暗自詫異，太后怎么對這個才過門不到一天的兒媳，如此情深義重？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心疼她的錦鯉兒媳！她的大胖孫子！

門外又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金吾衛大將軍樊冀一身戎裝失魂落魄地沖進來，顧不上禮節，“撲騰”一聲跪倒在地痛哭不已。

“起來說話。”李皓軒陰鷙著臉沉著命令道，內心已有不詳的預感。

“……八百里加急來報，潁川、潁川……淪、淪陷了。”樊冀這個八尺男兒泣不成聲說道。

老太后一聽，頓時昏厥過去。果然，錦鯉兒媳沒了，好運也離開李唐皇室了……

“太后……”侍女們趕緊將她扶到軟榻上，又是按人中，又是拍胸口。幸得楚明在旁，忙施針救治。

李皓軒一時覺得天旋地轉，幾乎站立不穩，殿前侍衛趙子飛忙扶了他一把，才使他慢慢平靜下來，問道：“四大藩王的軍隊呢？還能抵御多久？”

樊冀聽聞頓時嗚咽不已，此前潁川之戰，四大藩王每人出了十萬兵馬，加上隸屬朝廷的十萬大軍，拼湊了五十萬大軍。全部押在潁川，而今兵敗，眼看朝廷大勢已去，藩王們只顧擁兵自保，哪里還管朝廷死活。

他不由悲從心來，啜泣道：“皇上，我們已無兵可派，四大節度使都各自逃命去了，目前各藩鎮的軍隊歸各藩王管理，鎮西將軍多次持兵符調兵，均遭到四大藩王拒絕啊。”

李皓軒失神落魄跌落在椅子上，仿佛又想到什么似的，叫道：“太尉呢？他與那些藩王素來交好。宣太尉來，叫他持朕手諭，命各藩王速速出兵。”

樊冀搖頭冷笑道：“恐怕此刻周太尉早已出城了。”

周太尉是周貴妃之父，女兒寵冠后宮，他在朝中位高權重，行事為人頗為高調，戰事緊張時期，身為太尉，不是積極部署軍事力量，反而是加緊斂財。朝中一些正直的大臣對其頗有微詞，只是礙于皇帝面子，大家才敢怒不敢言。

樊冀猜得沒錯，一大隊人馬搶在城門關閉之前，急急地出了城。正是那南唐太尉周培正的車隊。

走在最前面的是三十匹拉著滿滿家當的馬車。每駕車俱是加寬加厚的輪轂，雙馬駕乘，從車板壓低的程度看，裝的東西不少。

跟在后面的是幾輛四乘的豪華車輦，坐著他的一家，再后面是一百多名騎著戰馬的府兵，俱是周培正從各處招募的江湖高手，人人身懷絕技，拿著最新式的兵器。

隊伍的最后是五十輛雙乘戰車壓陣，每輛戰車里坐著兩名士兵，戰車上架著箭弩和火炮。周培正不愧是太尉，這樣的隊列裝備，可以讓其遇到敵軍匪首時，能迅速組織抵抗，獲得逃生機會。

一行人就這樣大搖大擺、浩浩蕩蕩地出了城。

中間一輛華麗的車轎里，坐著他的女兒，當朝貴妃周元珊，此刻的她還驚魂未定。半個時辰前，她還在儲秀宮里對鏡梳妝，她的兄長，鴻臚寺太卿周元博，悄然來到她寢殿。

她父親獨攬朝中軍事大權，皇宮守衛多是出自其門生部下，所以兄長能自由出入宮廷，她并不奇怪。不想，兄長竟告訴她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南唐兵敗，全家要逃往東周，讓她即刻就走。

她頓覺五雷轟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