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飛機上，清逆風看著一桌子的江南餐館的中國菜，卻沒有半點的食欲。

從飛機的小窗看出去，飛機在云上，雪白的云更像是茫茫無際的雪原。經歷‘百慕大’這一折騰，清逆風的恐高癥也沒有了，歲月總是輕易地就改變了人。如果不是他青春的臉，從背后看他飄逸的白發，會以為他是一個飽經滄桑的老人。

清逆風感到十分的孤獨，如果一個人的內心感到孤獨，那么，就是在萬千人流中，仍然覺得心無所依。

寬大的飛機上，除了機組人員，就他們兩個人，他們的旁邊站著兩個空姐，對他們保持著機器一樣的微笑。

阿塔妮婭風情萬種，看著清逆風，“你受到國王一樣的待遇，還有什么不滿意？”

清逆風卻一點都不在意，“什么國王？不就是一個赴死的人，我現在算是看明白了，在這個荒謬事務所，活著就得時刻準備著去死，死了才是榮耀。活著就必須接受什么甄別，直到在懷疑中死了，才能證明是一個稱職的調查專員，真是可笑。”

阿塔妮婭熾烈的眼光盯著清逆風，“你為什么這樣想呢？你對黑金帝國的發現，如果被證實不是謊言，你可能得到國王頒發的騎士勛章，那是多么榮耀的事情？這種事情對于一個剛進荒謬事務所的實習調查專員，從來就沒有發生過，你是第一個。”

清逆風還是一副不在意的樣子，“跟活著相比，那個什么騎士勛章有什么價值？不就是冰冷的鐵嗎？”

阿塔妮婭問道，“在想花緋紅了吧？”

“沒有。我在想這天空之上的雪。”

“你看著我的眼睛，說謊都不會。”

清逆風確實說了謊，他確實在想花緋紅。

看著伯克萊專門為他準備的江南餐館的‘中國菜’，他確實想起了花緋紅，想起了和花緋紅一起在江南餐館的時光，看著對面的阿塔妮婭，仿佛對面坐著的并不是阿塔妮婭而是花緋紅。

想起了和花緋紅一起喝過的酒，想起了和花緋紅一起吃過的菜肴，想起了在上海冒充花緋紅的男朋友，想起了背著花緋紅走在上海的大街上，那天花緋紅穿著婚紗，像是要出嫁的新娘，想起了在黑金帝國的所有經歷，……

一起從手鐲之門出來，他是最后出來的，他還活著，花緋紅卻不見了。

所有同伴都不見了。

清逆風想，他們一定在世界的某一處，可就是這種未知的期盼才更加地讓他糾心，這讓他的活著似乎成了一種茍且，這讓他有了一種赴死的念想，渴望這一次任務就死掉，這樣，他就不再受到靈魂的拷問。

清逆風的一滴眼淚滴進了面前的酒杯里，像是一枚堅硬的鉆石砸出了清脆的聲音。

阿塔妮婭看出了清逆風的心事，“你自責什么呢？你已經作出了你的努力，他們的失蹤又不是你的責任，況且現在僅僅只是失蹤，也就是說對百慕大這次任務還沒有到做結論的時候，在失蹤人員生死不明的情況下，事務所是不會給任務做結論的。”

“我不是自責，我就是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對了，荒謬事務所的任務，就沒有一次能想明白。你不知道，1943年對喜馬拉雅山神秘洞穴的調查，一行十三人，全部失蹤，沒有一個人回來，事務所至今沒有對那次任務作結論。怎么下結論呢？十三個人生死不明，結論怎么下呢？”

“1941年，事務所得到情報，發現有外星的戰艦出現在戰爭的天空，人們以為是德軍的飛機，事務所派出了九位調查專員到柏林進行調查，結果呢？九人失蹤。至今，事務所也沒有對那次任務做出結論。”

在事務所的秘密檔案中，有太多的懸案，都沒有結論。也就是說，失蹤之類的事情，對于事務所的調查專員來說，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事情。

在事務所的任務中活下來，才是奇跡，才是非正常事件。

清逆風看著阿塔妮婭，“你不是會透視和讀心術嗎？”

“我會讀心術，看透你的心思只不過是一種小伎倆。”

清逆風好奇地問道，“那你怎么不透視黑金帝國呢？”

“我透視過，但他們有防護墻，我進不去。”

清逆風又問道“那你能透視什么？你能找到花緋紅他們嗎？”

“我可以透視你的意識，可以把你在黑金帝國的經歷還原成影像。如果對方有意識進行了屏幕，我也看不見。”

“我被基金會找到的原因，是因為我看到了核武器庫的密碼被神秘力量解碼。國家安全部門的官員認為我是神經病。但他們還是對核武器庫的密碼系統進行了檢查，發現核武器庫的密碼系統確實被解碼了。”

清逆風再次問道，“那你能看到中俄邊境和非洲地區確實有米國的生物實驗室嗎？”

“老實說，我看不到，但我感覺到確實有。”

“怎么是感覺？到底是有還是沒有？你到底能不能確定。”

“不能確定，和你在一起，我的這種能力突然的變得很強，我也說不明白是什么道理。”

“你是在耍我吧，你的超自然能力跟我有什么關系？”

“我不知道，但我沒有耍你，可我告訴你，你和花緋紅在江南餐館吃中國菜，以及你在上海的大街上背著她，我都能在你的意識中一幕接一幕地讀出來。”

“你不會是事務所派在我身邊的密探吧？”清逆風驚恐地看著阿塔妮婭。

阿塔妮婭玩著一把水果刀，問清逆風，“想吃水果嗎？”

清逆風搖了搖頭，“你想多了，或許是心靈創傷吧。荒謬事務所確實是一件掙錢的事，但時間長了，人就改變了，比如我們這次出來，你心里裝著的還是當初那個掙錢嗎？你會覺得找到真相比什么都重要。”

清逆風沉默了，阿塔妮婭說到了他的心事。

“但如果真相那么容易被找到，荒謬事務所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太多的調查，都沒有結果，甚至，永遠不會有結果。那些萬年千年，百年，幾十年的懸案，在荒謬事務所的檔案里，實在太多了。而荒謬事務所的太多調查專員，也跟著懸案，變成了懸案的一部分。”

清逆風憂心如焚，也許他們此行，也將是無果而終，誰知道呢？

清逆風看著飛機的舷窗外面，說道，“我們，也可能變成懸案。”

阿塔妮婭答道，“這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