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無休無止無邊無際，恐懼也是無休無止無邊無際。稍許的安慰是飛機并無顛簸，心理上的壓力暫時沒有失控。飛機如一片黑暗中的落葉，不知道會飄向那里。

宮之空明冷靜了下來，“我現在明白，只要是在人間，最爛的生活都是最好的生活，任何心中的黑暗在這黑暗中都算不了什么。如果這一次我們能回到人間，我一定會把每一秒鐘都活出美妙的味道。只是現在不知道還有沒有這個機會了。你們呢？如果這次能回去。”

宮之空明問花緋紅，“你呢？美女。你就不想說點什么嗎？”

“說什么呢？如果還有機會的話，我要結婚。即便不是盛大的婚禮。”花緋紅看著清逆風，“到時候，借你給我當新郎，如何？”

“好是好，只是我的形象配你這個‘冰雪女王’的三大候選人之一，太委屈你了。我會動員你的‘拉票團’，我們得給你租一位男明星，你說，你最喜歡的男明星是那一位。不論付出多大的代價，也要滿足你的愿望。”清逆風像是承諾。

花緋紅看著逆風，在心里告訴自己，‘其實有你已經足夠了’。她的眼里有了淚，“‘傻子’，從認識你到現在，這是聽見你說的唯一一句溫暖的話。你要說你沒有女孩子喜歡你，我都不相信。說吧，你喜歡過什么樣的女生，現在不說出來，或許你只能永遠的藏在心里了。”

“是呀，如果不說出來，恐怕再也不會有機會了。我在縣城讀高中的時候，喜歡過一個女同學，她的父親是縣武裝部的部長，或許是因為她的父親是軍人，她走路的姿式都與其它的任何女孩都不一樣。每天上學她都會從我家門口經過，同學們都給她起了一個綽號，叫她‘黑玫瑰’。后來，她的父親工作調動，她就隨她的父親離開了。”清逆風說著，猶如對往事的懷念。

“是暗戀嗎？”花緋紅問道。

“什么暗戀？話都沒有說過一句。”

“我聽同學說，她獨自一人坐火車回我的故鄉，也是她長大的故鄉，為了找一個人，可她再也沒有出現在我的故鄉，也沒有回到她父親工作的那個地方。在火車上失蹤了。憑空消失了，連尸體都沒有找到。”

“誰知道呢？我還記得她的名字叫楊玫。一個活生生的人，說沒有就沒有了。火車上這么多的人，怎么就她一個人消失了呢？但愿她不是找我。可跟我還是扯上了關系。她父親去的那個縣的警察找過我，找我的原因就是在她的抽屜里有一封沒有寄出的信，警察說信是寫給我的，可是，怎么可能呢？我們沒有說過一句話，她怎么會寫信給我呢？”

“如果不是故鄉小鎮上的人證明，在她坐火車的那個時間點我一直陪著我的父親在小鎮上曬太陽，我差點就說不清楚。可我知道了她的死，直到現在，心中仍然惆悵。”

“我嗎？我可能還是跟隨我的心走。如果不是我的父親將我從雪地里撿回，或許不會有你們面前的宮之空明，如果不是我的心突然的跳動，我可能早就死在了北海道的雪地里。所以，我一直認為，生命就是用來掙扎的，所以，我選擇掙扎。即便每一次任務都是葬禮，我還是會義無反顧。”宮之空明說道。

“我并沒有你們想象的高尚。不錯，我喜歡荒謬事務所的工作。但我能參加這次任務，也有我自己的私心。因為，如果我們完成了這次任務，我會得到基金會的賞金。你們并不知道，這次百慕大三角區域之行，并不是第一次，我不知道這是第幾次，但我知道，在之前已經進行了九次，到了百慕大三角區域的飛機，沒有一次是飛回去的。但我需要錢，所以，我來了。”宮之空明說道。

“這樣的家庭也值得你賣命？”清逆風問道。

“我告訴過你們，我出生以后，我的哥哥死了，我的母親瘋了。所以，在我長大的過程中，我的父親從來沒有喜歡過我。就是這個沒有喜歡過我的父親病了，患了癌癥，他甚至認為他的病，也是我帶給他的，疼痛讓他拒絕治療。我悄悄地購買了一種昂貴的止痛藥，維持他的生命。許多次，我都在想，既然他都放棄了，我為什么不放棄呢？可是，他是我的父親，他是我生命的路徑，盡管他十分的討厭我，甚至憎恨我，但我沒有辦法，他是我的父親。即使我這次回不去了，基金會還是會援助我一筆錢。”

“這說明你值錢，值錢就是價值。你只要認真想想，世間，什么事情不是交易呢？即使是一件簡單的工作，你不揮霍你的青春，你就能獲得相應的報酬嗎？如果你的命值錢，賣賣，有何不妥呢？賣命體現了你的價值，不是每一個人都有賣命的資格。每一個到事務所的人，都會受到基金會的背景調查，你之所以這樣說，是你對基金會和事務并不了解。如果你真的成了事務所的調查專員，那就意味著你找到了實現財務自由的捷徑。”宮之空明又說起了錢。

清逆風說，“即便是這樣，也是賣命。做一個小鎮上的數學教師，平平淡淡的過一輩子，有什么不好呢？我這樣的人，天生就不是做英雄的材料。再說，現在說錢有什么意義？怎么活都還不知道。”

“英雄，都是在平凡的生活中經歷了不平凡，偶然的做了不平凡的事情。那些被人們傳頌的英雄，不過是做了平凡生活的佐料，讓人們的平凡生活有了傳奇和夢想。在我看來，那些在苦難生活中掙扎，卻沒有倒下的人，他們每一個都是英雄。比如中東那些流離失所無家可歸的人，他們每一秒鐘都可能過不下去，沒有未來，沒有期盼，除了掙扎還是掙扎，可他們沒有選擇死亡，卻選擇了活著，這才是真正的勇氣。”

“宮組長，你這樣說，我就開始崇拜你了。不過，這個時候談什么英雄總覺得有點滑稽，不管是什么樣的人生，不論是什么樣的命運，也不論是什么樣的選擇，本質上都是為了活著。我特別討厭那些好萊塢的電影，完全就是毒藥，仿佛靠幾個人就拯救了這個星球，簡直就是瞎吹。”

宮之空明說，“清逆風，確切地說，掙學費只是你的表象，你此行的動機僅僅只是為了陪伴一個女孩子。如果此行回去了，召開新聞發布會的時候，你會坦陳你的真實動機嗎？”

“這個？我得想想。不過，天才知道能不能回去。”

“英雄？英雄還有什么意義？我們誰知道呢？”花緋紅接過話說道，“現在，我們什么都不是，我們將成為被時間塵封的秘密，這就是真相。”

“JT”專機在黑暗中前行，平穩得近乎于停止。

清逆風狂躁起來，“我們這是在哪里？我們這是要去哪里？難道是要去世界的盡頭？現在，我渴望我們的飛機掉下去，往下掉，讓我們有掙扎的機會。既然我們生死都是英雄，咱們得掙扎呀，得有所行動呀，可是，咱們分明在等死，咱們這不是等死的英雄嗎？”

花緋紅勸說，“安靜，安靜，我想，你恐怕是沒有講英雄傳奇的機會了。”

清逆風的狂躁加劇，甚至有些張牙舞爪，“沒有機會也就沒有了，我就是想掙扎一下，這個要求過分嗎？這個要求過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