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羅生門之槍
- 宿命:榮格的游戲
- 李帕圖
- 3074字
- 2022-12-28 10:00:00
“所以,你愿意告訴我陳束在哪了嗎?”
“我也想啊,但我真不知道。”
“你耍我?”弗琳達面若冰霜,冷冷地看著黎長河。
“報告里沒有寫吧,雖然有可能我已經說了十八遍了,但我可以再告訴你一次,”黎長河像是嘲笑一樣地抬頭重新和弗琳達對視著,“那孩子很聰明,比青山還要聰明,你們想抓著他?下輩子吧。”
弗琳達又盯著黎長河看了好一會兒,才像是認命了一樣嘆了口氣。
“我知道了,這又是你的選擇吧。”她輕輕叩擊了兩下手邊的辦公桌,底層辦公區的門再一次打開了,數十個全副武裝的客棧外勤有條不紊地走入列隊,他們每個人都摘除了面具,露出了一張一模一樣的臉。
“Roger,第十九次談話失敗,對目標接入希爾氣化金屬,復原場景,準備明天的第二十次談話。”弗琳達對為首的那位Roger下令。
“好的,首領。”
“你還有什么問題嗎?雖然即使告訴你答案了,你馬上也會忘記的。”弗琳達抬手停下了手捧著呼吸面罩面無表情接近黎長河的Roger,黎長河很識趣,他乖乖地站在十幾個人面前,沒有任何反抗。
“我并不記得你是一個想要為人類大義做出犧牲的人。”黎長河瞇著眼睛,審視著眼前這個眼神里帶著一種陌生的冰冷的中年女人,她還是和年輕的時候一樣漂亮,除了有些松弛褶皺的皮膚以外,和那個在新維也納街頭伸出舌頭嘗雪花味道的姑娘沒有任何的區別。
弗琳達的神色幾乎察覺不到地閃躲了一下,可是這細微的變化被黎長河察覺到了。
“啊,你想找到生死未卜的青山,即使他作為第一屆榮格游戲全球冠軍消失在那扇門里時,是你立馬認定他已經遇難,然后直接關閉橋梁撤離了駐守外勤。”黎長河恍然大悟。
弗琳達沒有說話。
“為什么呢?那個時候你已經是黑蒂斯的人了吧?為了你們的大義放棄了你的愛人,是愧疚嗎?想彌補?還是說到底,你還是放不下你心心念念的阿盾?”黎長河嘴角幸災樂禍的笑意越來越明顯。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了,那還重要嗎?”弗琳達沒有回答黎長河,而是反問到。
“也對,”黎長河想了想,“不重要了。”
雖然兩人停止了對話,Roger仍然站在原地,靜靜地等待著弗琳達的下一條指令。
“Leven。”
“嗯。”
“你還記得你的英文名字的由來嗎?”
“當然記得,你給起的,”或許是知道接下來自己無力反抗的事件了,黎長河如釋重負地長出了一口氣,枕著雙臂靠躺在那張椅子上,“River Leven,蘇格蘭的一條小河,據說河水有魔力,喝了的人會昏昏欲睡三天,我是個大酒鬼嘛。”
“我是說,為什么非得是River Leven?”
“因為那是你祖父的祖父日記里記載的地方,”黎長河甚至都沒有思考,如數家珍地脫口而出,“在世界被天外的水淹沒之前,那條河旁有一幢屬于你們家的避暑小木屋。”
“嗯,那你還記得這個掛墜嗎?”弗琳達點了點頭,她的語速開始加快。
“我們見面的第一天,青山從外勤那聽說了接待我們的聯合國同志是一個金發碧眼燙著波浪卷的大美女,”黎長河瞥眼看了看那只已經褪色很久的項鏈,“他拉著我跑到一個工藝品小店里花了30塊給你買的劣質琺瑯掛墜,內膽打開后是一朵小花,一朵隨手在旁邊花店順的……”
“太陽花,”弗琳達搶先說了出來,“一朵紅色的太陽花,我不知道這是一個可以打開的吊墜,直到陳青山進那扇門前問我現在吊墜里裝的是什么,是鮮花還是小照片時我才發現,等我打開的時候,里面的紅色太陽花,已經枯萎地發黑了。”
黎長河的目光變得有些落寞,他索性閉上了眼睛。
“最后一個問題,”弗琳達收起了盯著項鏈的回憶神色,“你還記得這條裙子嗎?”
“記得,”黎長河輕輕地說,“你帶著我和青山翹掉會議參加了一場后末日的舞會,在一個門前有天使噴泉的大宅子里,那天我和青山等著你,你穿著這條滿天星從樓梯上一步一步走下來。”
時間啊,時間真是太長啦,在他的印象里,弗琳達還是那個天天無心工作,冥思苦想怎么才能追到陳青山的大波浪洋妞。他記得第一次見到這個女人是在意識下潛之后沒幾年,他,陳青山以及其余幾個同期的同事一起赴聯合國意識下潛專案組學習交流經驗,在一眾負責接待的黑色保姆車和莊嚴肅穆的黑西服商務男中,那個姑娘穿著露臍的寬松半截袖,耷拉過肩的大領口露出粉色的粗內衣肩帶,她張揚地開著一輛帶挎斗的陸行機車,沖負責接待的黎長河和陳青山興奮地揮著手。
年輕的人總是可以用各種各樣的理由湊在一起,就好像青春是他們的吸鐵石一樣,他們一起開會,一起翹班,一起去地下球廳打復古臺球,一起在北歐陸行板塊的荒原上騎著那輛帶斗的摩托車沖著天空大喊大叫。
“太好了,你還記得,看來希爾氣化金屬的劑量沒有大問題。”弗琳達長吁了一口氣。
“你對前十八個我,都是這么測試的嗎?”黎長河突然有些好奇。
弗琳達沒有再回答,她抬頭沖待命已久的Roger招了招手,Roger手中的呼吸面罩扣在了黎長河的口鼻處,隨著氣化金屬的排放,黎長河的意識漸漸地開始模糊。
“記住我,黎長河,”弗琳達的聲音在他雙眼發黑時依稀傳來,“過去,現在,以后,拜托你一定要記得我。”
是自己的錯覺嗎?那個從大學畢業參加工作開始就被成為鐵娘子的女人,好像,在哭?
……
黎長河醒來的時候是半夜,冷汗打濕了整張床單。
他已經很久沒有做夢了,自從他唯一可以完全信任的好友消失以后,睡覺對于他來說僅僅只是一個生物必須做的一件事而已,可是今晚,在雷雨飄搖的海上,他又一次地做了一個夢,一個噩夢,像二十來歲的小伙子那樣。
黎長河起身來到了狹窄的衛生間里洗了把冷水臉,關掉水龍頭之后他抬頭看著鏡子里掛滿了水珠的那張臉,他輕輕地撫摸著鏡子上自己的皺紋,有些出神。
“Leven,Leven?”就在他晃神的時候,門鈴被嗯響,伴隨著提示聲的還有Roger輕輕的叫喚。
黎長河走到門口打開了門鎖,渾身濕漉漉的Roger順著還沒有完全打開的門縫擠進了黎長河的房間。
“甲板情況怎么樣?”黎長河問。
“不行,還是無法正常起飛,我們好像趕上新的暴雨季了。”Roger脫掉了不停滴水的雨衣。
“氣象臺那邊有回復嗎?”
“烏云層太密了,無人機沒法穿越進行人工消雨,現在看來只有等風暴自然過去了。”Roger坐在辦公桌前,望著舷窗嘆了口氣。
黎長河摸出了一只小巧的衛星通訊終端,上面罕有地顯示著“通訊錯誤”字樣。
“我就不問你通訊了,”黎長河嘆了口氣,面色憂郁地坐在了床沿上,“浪費時間。”
“看現在這個情況,我們得被困到六月底了,”Roger皺著眉搖了搖頭,“這次全球近八成的分部負責人都在總部里,但愿不要出什么事。”
“麥格上將呢?他們還沒到嗎?”
“現在的極端氣候任何形式的飛行器都無法在甲板降落,麥格上將取消了行程,等暴雨季結束了他會立刻過來。”
黎長河輕輕叩擊著床沿,手指在垂到邊緣的時候他抬起了頭來,面色變得有些復雜。
那里,那個極為隱蔽的床沿里側,歪歪扭扭地被人用指甲刻著一堆密密麻麻的“局”字,為了輕便和實用,這些床都是復合塑膠材質的,那些刻痕雜亂無章,有的痕面甚至已經氧化出了極其細小的空洞,顯然不是在同一個時間刻的。
“弗琳達在辦公室吧?我想去見見她。”黎長河起身從衣架上拿起了外套朝著門外走去。
“不太禮貌吧,現在可是半夜欸。”Roger撓了撓頭,有些猶豫。
“她就是個夜貓子,凌晨四點之前不可能睡覺的。”黎長河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里充滿了懷念。
Roger又有些擔心地推辭了幾番,最終還是拗不過黎長河起身和她同行。
“總得有個人替你兜著一點,”Roger站在走廊上朝他伸出了一根手指,“但是我們可說好了,一旦夫人面露兇色,咱們就趕快撤。”
黎長河愣了一下,微笑著點了點頭。
“放心吧,我心里有數。”
兩人穿過安靜的宿舍走廊來到了盡頭的電梯處,Roger在復雜的操控面板上操作了一番,電梯開始勻速下墜。
“Roger。”在有些喧囂的電梯里,勞安成念叨著這個男人的名字。
“怎么了?”
“你做夢嗎?”
“當然了,為什么這么問?”
“沒什么,”黎長河搖了搖頭,“我倒是好久都沒有做過夢了。”
“不可能,人怎么會不做夢呢?你忘記了而已吧。”
“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