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鬼
- 宿命:榮格的游戲
- 李帕圖
- 3279字
- 2022-12-27 10:00:00
“就憑這一點?”
“當然還有其他的,但我不想和你說,保密。”
弗琳達一直直視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些敷衍地抬手鼓掌。
“編織謊言的羅生門之盾,識破謊言的羅生門之槍,”弗琳達有些諷刺地笑了笑,“真不知道陳青山最后的謊言被識破的時候,有沒有像你一樣還記得自己的名號。”
“看過《霍元甲》嗎?不懂事兒的小孩子才癡迷津門第一,”黎長河短暫地晃了晃神,“都是半截黃土埋身子的人了,記不記得什么的,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
“阻止需要被阻止的人,救不應該受傷的人,應該吧。”
“你確實變了很多,Leven,”弗琳達搖了搖頭,黎長河手中的那柄軍刀卻沒有移動,她的脖子擦著軍刀的邊緣劃過,留下了一道有些猙獰的血痕,“以前你和陳青山一樣,是見人就咬的瘋狗,但比起你我仍然更愛他,因為他到死都是見誰咬誰的瘋狗,而你因為咬到了你不想咬的東西就妄想做人。”
黎長河面色一變,像是想起了什么久遠的事情。
“隨便吧,”他微微皺起了眉頭,“告訴我,為什么要把我困在這里。”
“就這一個問題?”弗琳達笑了笑,“之前十多遍你可都是兩三個問題起問的,什么‘你是不是弗琳達’,‘這里是不是客棧總部’,‘你為什么會認識袁月’,‘你和米格爾還有黑蒂斯什么關系’之類的。”
“十多遍?”黎長河愣住了,弗琳達趁機蹬了一下地面,順利地后退至安全距離。
“看來再厲害的槍也有鈍掉的時候啊,我想是不是再來幾遍,你就會什么都分析不出來了呢?”弗琳達起身,背著手走到了身后的玻璃窗處,盯著外面漆黑的海域發呆。
她完完全全地把后背露給了黎長河,但黎長河此時一定不會取他的性命。
“你什么意思?”這一次輪到黎長河冷聲詢問了。
“字面意思,”弗琳達頭也不回地說到,“這是你到總部以后,第十九次來我的辦公室和我聊天了,每一次都會半推半猜地知道很多很多事,然后忘記掉。”
“...《土撥鼠之日》?”
“聰明,類似吧,但不是。”
黎長河有些震驚地喘著粗氣,他從辦公桌上下來,頹然地坐在了辦公椅上。時隔數不清多少年,號稱幾乎不會被欺騙的他又一次回想起了被人逗得團團轉的那種感覺。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們仍然和米格爾公司為敵,Leven,那是不會變的,而你只需要知道這些就足夠了。”
“我如果說不夠呢?”
“那我可以再告訴你一點點,我們只想知道陳束現在具體的信息,我們要找到他,他對我們的計劃,不,是對這個世界有著你無法想象的重要作用。”
“我在報告里說了,他現在就在CN分部里。”
“羅生門之槍的名號,是擅長識破謊言,Leven,”弗琳達說,“編織謊言是陳青山的特長,不是你的。”
黎長河陰沉著臉,腦海里卻驚愕地迅速重新檢查著自己的計劃,從起草到完畢,這一整個方案都只有十多個人知道,水電氣,出勤,物資消耗,沒有可能會被外人識破啊。
“黎叔,有‘鬼’。”黎長河想起了他臨走前,魏云聲在機場送別時俯身在他耳邊耳語的話。
黎長河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抬起了頭。
“經歷了十八次這個場景,我不用回頭都可以想像得到你現在的表情了,”弗琳達并沒有扭頭看著黎長河,但是卻在他做出這個表情的那一瞬間有些不耐煩地開口,“對對對,你們CN西南分部有我們的內應,而且就在那十多個陳青山的學生里。”
“我不明白,我們都是客棧的一部分……”黎長河額頭上滲出冷汗,他下意識地一邊說話拖延著時間,一邊摸出通訊儀查看信號。
“首先,不用看手機了,如你所說,我關閉了客棧總部的衛星基站,在我們從你口中得知陳束去向,或者我們自己取得更新的進展時,才會放你離開,”弗琳達一步一步準確地預知著黎長河的動作,“第二,我們和你們,不,應該是你們和我們可不一樣啊。”
“你什么意思?總部里目前還有另外28名分部負責人,你非法拘禁就不害怕我們一起奪取控制權然后上訴聯合國嗎?”
聽他說到這里時,弗琳達終于轉過身來了,剛剛在昏暗的辦公桌后黎長河沒有注意,他此刻才意識到弗琳達說是半夜加班看文件,其實她在陰翳里有些臃腫的下身并不是裹緊的羽絨被。弗琳達肩膀和鎖骨裸露著,脖子上是一根細銀繩穿起的掛墜,她穿著一條極為眼熟的滿天星禮裙,有些許陳舊,但是保存的非常完善,蓬松盛大的裙擺隨著她緩緩的轉身就像是銀河在加速旋轉一樣,她轉得異常熟練,沒有一絲的驚慌或者生澀,就像是排練過無數遍了一樣。黎長河呆呆地看著她,她這份隆重的穿著并不像是在加班,而是在等一個許久未見的老朋友,而是在漆黑的海里……
赴宴。
弗琳達有些憐憫地盯著坐在下沉式會客區里的黎長河,如果是陳束站在弗琳達身邊看著失魂的黎長河的話一定會得意忘形地比著鬼臉大喊一聲,“哈!風水輪流轉啦!老東西!”
風水的確輪流轉了,現在是弗琳達在居高臨下,像一只看著土鴨子的黑天鵝。
“是的,Leven,這里的所有人,都是知道這件事情的,就像是你們拾荒者最喜歡侃侃而談的另一部舊世代老電影……”
“《楚門的世界》。”黎長河輕輕地念叨。
“嗯,還有,你不是納悶我為什么會知道那個人是個姑娘嗎?雖然我告訴你十八遍了,但我還是可以再說一遍,”弗琳達一字一句地說,“袁月,那個連周報都做不好的小姑娘,那個陳青山學生里最不起眼,畏畏縮縮的孩子,是我們的內應,為了滲透唯一沒有被滲透的CN西南分部埋下的棋子。”
黎長河低頭陷入了沉默。
“原來你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啊,阿槍同志。”弗琳達的聲音里充滿了戲謔。
“列尼,你背叛了客棧,”黎長河神色復雜地抬頭直視著她的眼睛,“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弗琳達看著黎長河忌憚的表情,面色復雜地嘆了聲氣,隨即閉上了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黎長河借著有些昏暗的燈光看到她的瞳孔中充斥著在報告里所描寫的那種猩紅色霧氣。
“黑蒂斯!?”黎長河像是想起了什么,瞪大瞳孔,有些警惕地向后退去。
“還記得我加入聯合國不久消失的那大半年嗎?你和陳青山知道后,發了瘋地滿城找我,后來我說我休產假去了,你們又到處打聽想去揍我的丈夫,”猩紅霧氣褪去,弗琳達的眼神里稍稍變得柔和了一些,“我從來都沒有變過,Leven,即使你們一個兩個都變得我認不出來了,我始終都沒有變過,我幾十年前爭著第一批加入專案組,包括后來說服聯合國創立客棧的目的就是為了打擊米格爾公司,這一點毋庸置疑的。”
黎長河怵然地站在原地,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個平靜的女人,如果真的按照她所說的,這樣的對話已經重復過十八次了,或許每一次在見到她這個樣子的時候,自己都是這樣的吃驚對吧?
“那個游戲,在下雪的拉脫維亞,我們窩在新里加那間小公寓里一起靠著電暖器裹著毛毯打的那個老電子游戲,《戰神3》,還記得吧,”弗琳達嘆了口氣,“我們正在做那個游戲里發生的事,黑蒂斯,就是這顆蔚藍色星球的奎托斯。”
“我還是不明白。”
“不明白也沒有關系,我們的計劃無法和沒有上浮過的人說,不然就會被發現,之前的努力就全部白費了,Leven,請相信我,我們一定能創造一個宿命不復存在的自由世界。”
“被發現?”
“……粉碎宿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我們得永遠活在羅素米格爾的追殺壓制之下,在一切的一切都塵埃落定之前,我沒有辦法告訴你我們的計劃。”
“這些和陳束有什么關系?”
“我們和米格爾公司之間目前處于一種微妙的制衡狀態,雖然不能告訴你原因,但是那個孩子是一切的關鍵,鑰匙也好,宿命欽定的守衛也好,隨便你怎么理解,他是平衡的天平上空緩緩飄落的最后一根羽毛,決定這個世界是接著被奴役還是獲得自由。”
“所以,米格爾公司也一定在嘗試接觸他了?”黎長河有些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我想是的,不,既然他現在不在我們可以掌控的范圍里,那就一定已經接觸過了。”
“所以你們為了抓到陳束,就派出了那個,斐多?”
“是的。”
“你們的目標,只是陳束,沒有別的?”
“是的,如果你愿意告訴我那孩子真正的信息和動向,你的輪回狀態會馬上解除,天一亮我就驅散磁云,你馬上可以回家,我們仍然是并肩作戰的戰友,在米格爾公司被粉碎以后,你仍然是拯救世界的英雄。”弗琳達感覺原本執拗的黎長河似乎有松口的跡象,這是前十八次談話里都未曾有過的進展,她鄭重地點了點頭。
“那其他的孩子們呢?”黎長河問,“林杰,周離,李應龍,梁一天,馮闖,黃林恩。”
“那些死掉的凡人?”弗琳達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黎長河在說誰,“他們總會死的,對于用正確方法威懾陳束而應該付出的代價。”
“這樣啊。”黎長河點了點頭,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