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原來你是高貴的神
- 宿命:榮格的游戲
- 李帕圖
- 3716字
- 2022-12-08 10:00:00
忒修斯高塔,頂層。
整個會議室大部分的燈都在兩人的打斗中被擊碎了,除了掛在墻上的零星幾盞壁燈以外,有些昏暗的圓桌附近只有時不時刀尖用力碰撞所迸發的火星,在持續的劈砍交鋒之后,兩人分別又退到了圓桌的兩側。
“你消失的這一個月,學到了很多東西。”楊里站在大片的陰翳里,昏沉的暗黃色光只照亮了他陰晴不定的雙眼。
“沒有辦法,生活所迫,”陳束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不學就得把命丟下。”
“以前連我兩三拳頭都扛不住,現在都十分鐘了我還沒砍下你的手,”楊里拖拽著手中的鋼刀沿著圓桌的邊緣隨意走動了起來,“你變強了,陳束。”
“你倒是還是那個衰樣,”陳束杵著劍柄調整著有些紊亂的呼吸,他沒有閑工夫像楊里那樣繞著圓桌裝酷,剛剛的打斗幾乎已經把他的體力消耗地七七八八,他得趁著楊里廢話的時間休整體力,“打不過就開始給自己找臺階下。”
“你可能有的方面是真的不一樣了,但是有的毛病真是一輩子也改不了。”楊里看著他強撐著喘氣的模樣搖了搖頭,剛剛拔刀沖向陳束時的歇斯底里已經在這一輪的交鋒中慢慢地消失掉,陳束確實變強了一些,但是還不夠,想到陳束最終還是會跪倒在自己面前失敗后,楊里又回到了之前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就像剛剛端坐在圓桌上注視著陳束一舉一動的高塔領主。
“或許哪一天,等我也莫名其妙捅了別人一刀之后,我也會這樣裝模做樣地在他耍帥吧。”陳束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直的脖子。
“你莫名其妙?”楊里冷冷地笑了笑,“你不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清楚我為什么想殺你的人嗎?”
“我當然清楚,我踢了勞安成的飯碗,你是勞安成最忠實的狗啊,背后的猛鬼要我的命,猛鬼的頭號馬仔當然要搞我。”
“算了,你這種永遠只想著自己的騙子不會清楚的。”楊里搖了搖頭,他看準間隙舉起刀朝著陳束沖了過去,當頭一刀朝著他的腦袋劈下去,陳束扭動肩膀側身提劍挑向楊里的側腰,楊里劈空以后順勢一擋,兩人又廝打在了一起。
“或許等你四肢都被我砍斷,臨處死你之前我會心血來潮和你復盤原因,”楊里靠著陳束的耳邊惡毒地說到,“你知道的,像你打的那些弱智電子游戲的結局一樣,所以但愿你不要被一擊斃命。”
“我盡力吧,楊隊長。”陳束的聲音也逐漸變冷,連帶著透明的呼吸似乎都在昏黃的燈下帶上了白氣。
……
楊里穿過了滴水的走廊,有些惴惴不安地敲了敲面前的大門。
“進來。”一個平靜的聲音從門后響了起來。
楊里推門進入,他直接繞過了還在魚缸里緩緩浮動的“美人魚”,徑直走到了勞安成身邊。
“老板,您找我?”
勞安成并沒有立刻回應楊里,他饒有興趣地翻閱著手中那個有些陳舊的筆記本,楊里沒有繼續說話,而是安靜地站在原地,等待勞安成開口。
“坐吧。”過了不知道多久,勞安成合上了手里的筆記本,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楊里,朝著面前的沙發努了努下巴。
楊里點了點頭,規規矩矩地扭頭坐在了沙發上。
“咱們好久沒有單獨聊天了吧,楊里?”勞安成打開抽屜翻找著他的雪茄盒,“上一次是因為什么?對賬還是談心。”
“是賭場榮格游戲的流水,”楊里回答,“還有關于您手下的那只隊伍最近的局內表現。”
“啊,那幾只小家伙,”勞安成點了點頭,“最近還算安分嗎?”
“是的。”
“陳束最近還好嗎?”勞安成又接著問到。
“很好,游戲里很在狀態。”楊里一直很奇怪,勞安成似乎很欣賞陳束,明明陳束來了之后就只會出現在作戰室內,他們倆連面都沒見過。
“是嘛。”勞安成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會客廳里一陣沉默,除了玄關那臺魚缸里造氧機讓水面冒泡的聲音以外。
“我前段時間看了一個故事,”勞安成突然開口,“一個很有趣的故事。”
“洗耳恭聽。”楊里微微地低下了頭。
“它說很久很久以前,我們擁有兩個世界,一個是人類生活的下界,一個是神明生活的上界,”勞安成輕輕撫摸著被他平放在桌子上的那個本子,“上界的神明完全觀察著下界,卻從來不會介入下界的任何紛爭,放任人類橫行的戰爭,欲望,聽著是不是有點耳熟?”
“有一點。”楊里點了點頭。
“上界和下界被沒有邊際的虛空分隔開來,可是有這么一群人終其一生在尋找去到上界的門,即使憑借人類單薄的力量完全沒有辦法,”勞安成抬頭看向楊里,“你猜最后怎么了?”
“失敗了。”楊里想了想。
“不,他們成功了,只不過他們找到門的時候,人間已經過去了很久,他們已經都是垂老將死的老頭子老太太,”勞安成哈哈大笑起來,“他們以凡人的身體來到了上界,出乎他們意料的是,上界什么都沒有,沒有美酒的噴泉,沒有夜光的宮殿,沒有手握權杖的神明,那里只有一片又一片看不穿的烏云,而這些穿越門的人,他們在那些烏云里知曉了一切。”
“一切?”
“對,一切,”勞安成點了點頭,“這些人離開了上界,想要用上界賦予他們的全知來管理統治下界,從而終止所有的腐朽和爭端。”
“結果呢?”
“你覺得推動人類文明發展的東西是什么,楊里?”勞安成并沒有繼續回答他,而是口風一轉,饒有興致地問了他一個毫不相關的問題。
“我…我不知道。”楊里有些畏懼地說,他很害怕勞安成笑著問他問題,他怕他給不出一個令勞安成滿意的答案。
“猜一個吧,錯了也沒有關系,”勞安成起身朝著門口走去,經過楊里的時候還拍了拍他的肩膀,“讓我有點糾正錯誤的成就感吧。”
“創造力?”楊里隨便想了一個理由。
“錯了。”勞安成來到了玄關的魚缸前,他的臉貼近魚缸,用手指節輕輕地敲了敲水族箱,箱內原本神態麻木的“人魚”就像是看見了世界上最恐怖的東西一樣突然睜大了眼睛,她在水里下意識張開了嘴,大量的氣泡浮出,她開始有些痛苦地掙扎著朝后退去。
“因為害怕黑暗而贊美太陽,因為畏懼寒冷而升起火焰,”看著掙扎著的“人魚”,勞安成又一次笑了起來,他的笑聲和水族箱內氣泡上浮的聲音交織在一起,讓楊里的脊背上不停地冒出冷汗,“是恐懼啊楊里,能夠驅動人類這種懶惰生物的,只有恐懼!”
“是的,首領。”楊里低聲答應到。
“所以回到剛剛你問的故事后續上,你覺得那些爭端和欲望是可以被阻止的嗎?人只有在畏懼了那些東西之后才可能啟蒙,才能繼續創立文明,而畏懼他們唯一的途徑,就是經歷它們,把它們畫進自己晚上的噩夢里,這些爭端,是人類發展史的必經之路,無法阻止的。”
“那些上界歸來的人,哦不,應該叫神了,或者半神,他們沒能阻止,誰也沒辦法阻止必然發生的事情,他們消失了,再也沒有出現過,可是這些半神的組織卻流傳了下來,時不時地在歷史上披著外皮翻幾個波浪。”勞安成將手中的雪茄杵進了咖啡杯里。
“您從哪里聽聞了這個故事?”楊里問到。
“幾個月前,在賭場還沒有開榮格游戲這個項目的時候,一個人,哦不對,是一個半神找到了我,他給了我這個本子,”勞安成回到了桌子前將手中的那個陳舊的皮革本子舉起朝楊里晃了晃,“他給我演示了一下半神們那些匪夷所思的小把戲,講了這段故事,最后讓我幫他找個對他們很重要的人,作為回報,當他們半神的組織重新降臨到人類面前的時候,我可以優先放棄人類的身份,做不被他們奴役的使徒。”
楊里愣了好一會兒,這段看起來有些兒戲幼稚的話竟然會從勞安成的嘴里說出來。
“找什么人?”楊里隱隱地聽出了今晚這出故事會的最終目的了。
“另一個才蘇醒過來不久的半神,他們的同伴,”勞安成故作神秘地擺擺手,“據半神里的先知說,如果世上的一切加在一起算一道枷鎖,他會是世界的鑰匙。”
“所以您開設了榮格游戲的盤口?”
“還有什么辦法比這個更容易的呢?”勞安成有些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那您找到了嗎?”
“那個人,就在你的隊伍里,一個看上去普普通通,卻總是在關鍵時刻跳出來捅你一刀的那種蔫兒壞小角色。”勞安成親昵地坐在了楊里的身邊,笑瞇瞇地看著他。
“陳束……”楊里像是明白了什么,輕聲說到。
“這回對了。”勞安成輕輕地拍了拍楊里的臉頰。
原來是這樣。
怪不得勞安成在看見自己上交的隊伍資料的時候會笑個不停,怪不得幾次酒喝下來大家家底都交代的差不多了陳束卻還是在自己的過去上打著哈哈,怪不得前幾天自己邀請陳束參加比賽的時候他會猶豫說他還有很多沒有處理完的事情。他撒謊了,不是他去處理事情,是那些事情在追逐著想要處理他,他也不是什么大學肄業出來混飯吃的小癟三,他是從上界跌落的半神,是他們這些小人物伸著脖子望都望不到來處的來客。
自己真是蠢透了,還想著自己比陳束聰明厲害,自己比陳束能打,還想著利用別人來脫離勞安成的掌控,如果真像勞安成所說的話,陳束要面對的事情可比這些要復雜的多,別人可是天選的人啊,對標的目的都是拯救世界,推進文明這種只能在歷史課本上面看見的事情,楊里又想到了他們第一次冰釋前嫌地吃宵夜的場景,每個人都在說著自己的愿望,陳束那個時候應該也撒謊了吧,什么找爸爸找媽媽的,太爛的借口了,那個時候他總是笑嘻嘻地沒個正形,或許都沒有認真聽到他們的心愿。
“怎么會是他呢……怎么會是他呢……”楊里的思緒越來越亂,心情異常的復雜。
“就是他,”勞安成很滿意楊里對于這個消息的反應,“三十年前開始的意識下潛就是遴選半神的關卡,只有半神才能醒來,那些永遠沉睡的人們,就是半神醒來的祭品。”
“陳束……是意識下潛的病人?”楊里愣住了。
“現在不是了,他醒了。”勞安成點了點頭。
“那我們現在,需要怎么做?”在稍稍整理了一下復雜的思緒之后,楊里冷靜下來詢問勞安成。
“看住陳束,咬住他不讓他離開,”勞安成手指輕輕地敲打著麝皮的沙發扶手,“在我們和那些半神完全接觸之前,他就是我的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