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開！”徐乾下意識地大喊到。

“躲你媽！往他媽哪里躲？”陳束四處張望了一下，焦急地回應到。

“陳束！別他媽看球，看門！”董剛此刻仍然在努力推動那扇石門，他咬緊牙關的同時眼睛也開始慢慢充血，脖子上的青筋像一條條細蛇一樣盤踞在他的脖頸上。

“哦哦哦哦哦?！倍瓌偟呐嚷暟殃愂亓爽F實，陳束的雙臂沒有董剛那么大的力氣，索引快速往后退了兩步，然后助跑猛地撞到石門上，他用肩膀往前抵著石門，可是石門還是一絲移動的意向都沒有，海因斯見狀伸出瘦骨如柴的雙臂搭在了陳束的肩上盡量給他一點點的借力。

在一旁的徐乾，董金放棄了尋找阻擋石球的方法，也都沖上前來用力推著石門，在個人的手都搭在了那兩只浮雕怪物的時候，石門終于開始伴隨著和地板的摩擦聲緩緩地移動起來，那聲音聽上去沉悶又悠長，石門后一定還有很空曠的空間，聲音在眾人怒目圓瞪玩兒命求生的時候不緊不慢地回響著，仿佛是遠古的唱詩班。

“怎么還沒開？”陳束的脖頸通紅，上面全是充血的青筋，他扭頭看著逼近的石球，心里暗自問候著楊里的祖宗十八代。

那顆石球越來越近，眾人腳下甬道地面傳來的動靜也越來越大，他咆哮著朝眾人持續沖鋒，陳束粗略估算了一下，大約還有不到十五秒幾人就會在石門面前被壓成肉醬。

“開了！”董剛大吼了一聲，陳束抬頭，發現原本緊閉的石門果然已經開了一條下窄的縫，董剛一腳把身邊還在低頭推門的董金踹了進去，徐乾見董金已經進去了以后順勢側身也擠了進去，陳束也顧不上那么多了，將畫布的畫框甩進石門之后提著海因斯的半身袍就擠了進去。

其他人都進去了以后，石球已經幾乎來到了甬道的盡頭，董剛連忙一個飛撲微微側著通過了石門，可是那條下窄的門縫似乎并不是為董剛壯碩的身形設計的，在他的身體艱難通過了以后，他的腳踝被卡在了門縫里，反應最迅速的陳束和徐乾顧不得喘氣休息，立即上前去開始掰弄董剛的腳腕，幾乎就在董剛將腳收回門內的同時，石球重重地撞在了石門上，門背面同樣有著兩只張牙舞爪的浮雕，上面的灰塵頓時被劇烈的震動揚起，一時間眾人的能見度都降到了最低，大家或坐或躺，不停地咳嗽了起來。

“所以設定是四個石珠，得四個人推門才能開嗎？真是世界上最垃圾的解謎游戲?！碑斔袎m埃都落定的時候，喘勻了氣的陳束似乎忘掉了大家剛剛劫后余生的事實，馬上就換上了高端玩家的嘴臉裝模做樣地吐槽了起來。

董剛已經沒有多余的力氣罵馬后炮的陳束了，不過似乎也確實如陳束所說，剛剛他們兩個人推的時候石門紋絲不動，在徐乾和董金的手剛剛放在石門上還沒開始用力的那一刻，董剛明顯感覺到像是什么內部機制被觸發了一樣，他和陳束瘋狂抵著的石門開始緩慢移動。

“這是什么鬼設定啊，怪不得構筑不能被解構，楊里他們也沒有辦法講清楚設計原理吧?！倍鹋拇蛑淇趽鄣裟切┞湎碌幕摇?

陳束聳了聳肩，他有些艱難地試著扭動脖子，無意間發現海因斯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在離眾人有些距離的地方站了起來，他看上去很不符合其他人劫后余生的喘息和慶幸感，平靜地站著，低垂著頭，好像在想著什么事。

“差不多了，走吧，徐乾，你去探一下前面的路?！标愂仡^扛起了地上的畫框招呼著眾人站了起來，徐乾點了點頭，然后拉著董剛先往前走去。

“海因斯?！倍鹨餐白呷ヒ院螅愂仡^看向仍然愣在原地的海因斯。

“是的，我的勇士？”海因斯回過了神來。

“走吧，才過了第一關，還且爬呢?！标愂α诵ΓＲ蛩股斐隽耸帧?

“是啊，路還長著呢。”海因斯思索的表情幾乎不可察覺地停滯了一下，然后掛上了像是如釋重負的笑容，兩人朝前快步走去，不一會兒就跟上了大部隊。

從地牢里帶出來的火把被丟在了石球甬道里，眾人只好沿著漆黑的走廊摸著墻壁一點一點向前走去，徐乾走在最前面，他瞳孔微縮，專心地捕捉著前路上任何細微的地磚松動或者異響。走廊兩邊有著口徑統一的承重柱，每隔一段潮濕墻壁就會出現，在路過了最后一對石柱之后狹長的走廊也到了盡頭，大家來到了一個空曠的地界，周邊是無盡的黑暗，仿佛怎么望也望不到邊。

徐乾第一個踏入，他的腳步聲回蕩在漆黑里，周圍瞬間亮起了無數的火光，眾人警惕地后退了兩步，在確定沒有其他異樣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重新走出了走廊。

映入眾人眼簾的是一個偌大的前廳，浮夸的拼接大理石地板勾勒出極其復雜的對稱幾何圖案，幾根廳柱的上端連接著穹頂，上面雕刻著和剛剛的石門上如出一轍的石雕怪獸，在走廊出口的另一頭是一尊雙手持劍低頭靜立的石像，它一動不動地，就像是在等待著造訪這里的旅客一樣。

“楊里又是從哪個幻想設定集里照抄的場景啊，”陳束一邊喃喃著一邊仰頭環視著穹頂浮夸的壁畫，“這算是哪門子古希臘神殿高塔？”

“你管他那么多，往前走就是了，”董剛沒好氣地說到，“你是來這兒旅游的還是通關的？”

陳束撇了撇嘴，乖乖地往前走去。

“怎么上樓？這也沒個口啊。”陳束嘟囔著，這個正圓的前廳除了他們來時的走廊以外再也沒有其他的出口了。

“反抗忒修斯的罪者，血液淌滿矩陣才能繼續通行?！本驮趲兹丝拷皬d盡頭那尊巨大雕像的時候，一個低沉威嚴的聲音突然從他們的頭頂響起，持劍石像突然動了，他拔起了手中的巨劍，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靠近的陳束一行人，石雕的眼睛仿佛有了靈氣和光澤，那目光就像是在看渺小的螻蟻一樣。

伴隨著石像的聲音，陳束感到整個廳室開始劇烈震動，他回頭看去，原本地板正中央被他誤以為是拼接幾何圖案的地方，那些被分割開的大理石圖案原來是被藏在地下的石柱，石柱一根根地升起，速度和停下的時間參差不齊，不一會兒就形成了一只造型詭異的尖頂祭壇。

“這是……”徐乾斑斕的瞳孔顫抖著，他注視著眼前拔地而起的龐然大物，這個過程可以被稱為壯觀，他也一時說不出什么話來。

“你看下面?！标愂谛烨磉叺吐暤卣f到，徐乾順著陳束的提示望向祭壇的底部，那里是幾個方形的凹槽，每一根連接著凹槽的石柱上刻滿了細線，此時不用陳束多言語徐乾也明白了這些凹槽的意義是什么。

“放血的祭壇？”徐乾咬了咬牙，他目測了一下幾個方形血槽的容積，要想灌滿，至少需要一個成年人渾身所有流淌的血液。

“如果不呢？”陳束沒有再盯著那個祭壇，他轉頭仰面直視著聳立的巨像。

“用血贖罪，或者，”巨像舉起了手中的巨劍，“被抹除?！?

巨像威嚴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大廳里，余音還未消，他手中的石劍就朝著離他最近的陳束和徐乾猛地劈砍了下來。

陳束和徐乾有些狼狽地飛撲出去躲閃，石劍和地面的碰撞讓整個穹頂都震顫了三分，陳束爬起來之后看向地板，發現連一個淺淺的痕跡都沒有。

“不能靠他摧毀祭壇了嘛?！彼哉Z著，一邊向一旁跑去躲閃他的下一劍，巨像看上去龐大，可是追逐幾人的步伐卻一點也不遲緩。

“陳束！快他媽想辦法！”董剛在祭壇的另一旁，他和董金已經嘗試著掄起手中的武器砸向巨像的腳后跟，可是除了震得自己虎口發麻以外沒有任何的作用。

那尊巨像仍然在追逐著陳束，徐乾在他快要被巨像踩到的時候將他拉開，兩人堪堪躲過了一劫。

“構筑限制了董剛和董金，他們沒有辦法造出有效的攻擊武器，”徐乾扶起了陳束，兩人一點也不敢停留地穿過巨像的雙腿朝他身后跑去，他轉身的空檔給幾人留出了短暫的思考時間，“只有一個辦法了?！?

陳束當然知道徐乾所說的方法是什么，從巨像動起來開始，他和金剛兄弟的目光就時不時地瞟向躲在稱重廳柱后丟了魂一樣的海因斯。

“一定，還有別的，辦法吧?！标愂Я艘а赖吐曊f到，可是他自己的聲音都越來越心虛，他看著像一個木頭人一樣呆立在原地的海因斯，他好像已經被嚇傻了。

“沒別的辦法了，”徐乾扭頭看著同樣狼狽躲閃著巨像的董剛和董金，“這估計就是楊里的設定，只有血槽被灌滿才能結束，我們五個必須要有一個走上那個該死的祭壇！”

陳束明白的，他都明白的，死掉一個NPC當然會比死掉一個隊友要劃算，再怎么歸屬自己陣營的NPC也不能判定游戲勝利，他承認一開始帶走海因斯是有出于坑騙NPC當炮灰的不良居心，可是他一路都在和海因斯聊天，他講到詩歌時的眉飛色舞，講到宿命論時的無奈表情，分明就是一個會在老狗書店里遇到的那種滿嘴抱怨的老頭子。

“我知道了。”陳束長出了一口氣，他轉變了逃跑的方向，朝著海因斯一步步地走而去。

這是唯一的辦法了，不是嗎？

“不要，殺他?！痹诰鸵叩胶Ｒ蛩垢皶r，陳束突然表情極度扭曲地捂著頭蹲在地上，他的腦海里傳來了一個神秘的聲音，這個聲音聽上去陌生又悠長，與之伴隨著到來的還有無法被準確歸級的劇烈頭痛，就好像有人用鋼叉反復剮蹭著他的大腦皮層一樣。

“陳束！”徐乾察覺到了陳束的異狀，連忙跑前去查看，陳束的狀態卻嚇了他一跳，他捂著太陽穴痛苦地倒在地上，脖頸通紅，青筋盤踞，充血的臉頰和瞳孔就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無法呼吸一樣，不一會兒血液就從他的眼角和鼻子緩緩流出。

陳束的意識在這種層面的痛楚上慢慢地模糊了起來，周圍所有的聲響都變成了忽遠忽近的回聲，徐乾，董金還有董剛的呼喚聲一遍又一遍地出現，可是他慢慢地什么也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