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安成命令壯漢給他解綁了之后，帶著他來到了廠房隱秘的地下室，這里雜亂無比，地上隨處散放著建材和泥沙，頭頂的排水管道還在時不時地滴水。楊里唯唯諾諾地跟著勞安成穿過了昏暗的走廊，走到了盡頭的一個小廳，小廳里金碧輝煌，穹頂上還畫著楊里看不懂的壁畫，這里空蕩蕩的，沒有什么家具，幾個工人還在忙碌著裝潢。

“現在是空了一點，但是我的設計師規劃得很有意思，”勞安成舒展雙臂環視著這里，“在進門的那個地方會有一個大的觀賞魚缸，里面會找專業的特技游泳女演員穿著美人魚的衣服24小時不停地游。”

楊里的老家在西南的一個偏遠小鎮，來新成都做溜子也從沒有到過這么富麗堂皇的房間。看著楊里滿是羨慕的眼神，勞安成滿意地揮了揮手，他叫停了忙碌的工人，示意他們離開房間。

“勞老板，這個月的工錢該結了。”工頭搓著手，訕訕地朝勞安成笑著。

勞安成面帶微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沖身邊的壯漢使了個眼色，壯漢便領著幾個工人離開了房間，臨走時還很貼心地關上了門。在門被關上了之后，走廊里傳出了工人們驚慌的叫喊聲和雜亂的腳步聲，在幾聲悶響之后，昏暗的走廊外再次安靜了下來。

“他們……”楊里被那些恐懼的求饒聲拉回了現實，他戰戰兢兢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勞安成仿佛沒有聽見門外的聲音一樣，若無其事地走到一旁從墻面的酒柜上抽出了一只高腳杯和一瓶紅酒。

“楊…楊里。”楊里畏懼地回答了勞安成的詢問。

“楊里，來來來，”勞安成招呼著楊里來到了小廳旁的一個房間里，這個房間沒有任何的裝潢，一覽無遺，只有滿地的纜線和正中間一臺昂貴的最新款繭型意識沉浸設備，“認得這個嗎？”

“WHTS-49意識沉浸裝置。”楊里走到了勞安成的跟前，他有點想上去摸一摸它優雅的外殼，可是剛剛那些叫喊聲還在他腦海里盤旋不去，他的手微微抬起，又老老實實地貼回褲袋。

“想試試就試試。”或許是看出來了楊里的猶豫，勞安成看起來很大方地朝他揮了揮手。

楊里遲疑地伸出了雙手，他試探性地摸了摸繭的外殼，在看到勞安成鼓勵的眼神之后，便麻利地躺進了繭里。

“感覺怎么樣？”勞安成笑著問他。

“比我的頭戴式豪華多了。”楊里的恐懼感正被他對沉浸游戲的狂熱喜愛給漸漸地沖淡，他的語氣里已經帶了一些興奮。

“你玩榮格的游戲？”勞安成看起來有些意外。

“嗯，我是找手位，在西南地區沒怎么碰到過對手的。”楊里如實回答著。

“那太好了，我需要你找的東西就是榮格游戲里的核，”勞安成滿意地拍了拍手，“我正在組織一只我自己的戰隊。”

在聽出勞安成的言外之意以后，楊里的呼吸似乎沉重了一些，組建一支戰隊是他一生的夢想，在他的老家，這個東西叫做玩物喪志，可是出身平凡卑微的楊里被這個沒有限制的構筑攻防游戲給吸引住了，在現實里他只是一個貧民，可是在游戲世界里，他要么是燒殺擄掠的魔頭，要么是拯救世界的英雄。

“我，可以加入您的戰隊嗎？”楊里強壓著顫抖的聲音詢問著勞安成，他看勞安成的眼神里多了一絲羨慕和崇拜，這一層濾鏡也讓勞安成在他的眼里也從之前那個刀口舔血的惡魔變成了一個殺伐果斷的梟雄，惡魔殺人是罪無可赦的，梟雄殺人總是可以找到千奇百怪的理由被理解，為了自己的夢想，楊里決定賭一把，他選擇理解。

“當然可以，現在就有一場我安排的比賽，這場比賽我要贏，”勞安成笑著幫楊里穿戴上了浸泡在繭的液體里的裝備，“你要是贏了，就來替我干活吧，這里的一切以后都有可能屬于你。”

“那我要是輸了呢？”楊里猶豫了一下，問出了這個讓他后悔了很久的問題。

勞安成并沒有馬上回答他，而是慢慢地扣上了繭的蓋子，他的微笑慢慢地被繭內的黑暗給擋住，楊里有些狐疑地在沉浸之前習慣性地摸了摸內壁，這才驚慌地發現繭的內部被改造過了，沒有可以從內打開的窗口，如果沒有人從外面給他開門的話，他就永遠出不來了。

“那你就永遠地睡在里面吧。”這是楊里失去意識以前隱約聽到的最后一句話。

……

“和你不一樣陳束，你玩榮格的游戲或許是出于好奇，我玩是為了活命，”楊里的臉色稍微平靜了一點，但他的眼神還是很悲傷，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從遇到勞安成開始，我的人生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推著向某一條路走去一樣，停不下來，也回不了頭。”

“不要把自己說的像是苦大仇深的主角一樣啊，”陳束把前額被汗水浸濕的頭發撩了起來，“明明是你自己的選擇。”

“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楊里舉起手中的碳刀對準了陳束的額頭，“我知道你們找餐車的王界買到了他們參賽的名額，你們餐車戰隊下一場西南賽區的半決賽就會對上我，與其在游戲里被我狼狽淘汰，不如現在就悄悄地去死吧。”

“原來下一場是你的戰隊啊，”陳束點了點頭，“怪不得你現在這么著急忙慌地想要殺我。”

“那不是主要原因，”楊里握刀的手臂肌肉開始收縮緊繃，“不過隨你怎么想吧。”

“我真的很想和你單獨坐下來心平氣和地敘敘舊，不過也就到這里了吧，”陳束費力地笑了笑，“我可是客棧的通緝犯啊，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帶就自己出門？”

楊里有些古怪地看著自說自話的陳束，這時他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時候，原本四仰八叉的陳束已經不動聲色地把手塞進了褲包里。楊里暗叫一聲不好，可是已經晚了，陳束掏出了一個閃爍著藍光的球，他站起來咬著牙把球往地上用盡全力一摔，一陣強勁的脈沖瞬間在整節車廂內擴散開來，陳束和楊里朝著兩個不同的方向被震地倒飛了出去，那脈沖波伴隨著低頻的震動音，像是遠古的巨獸的怒吼。

“果然該聽徐乾的，用震波彈得穿防護服。”陳束感覺自己飛出去了很久才重重地摔落在地上，他現在的面部因為渾身上下劇烈的疼痛和大量失血扭曲地像是一幅八百塊的不規則拼圖。

“陳束！你為什么要掙扎！你為什么就不能去死！”楊里歇斯底里的怒吼從遠處的車廂傳來，而且越來越近，列車不斷地加速，它和軌道摩擦的轟鳴聲已經讓陳束聽不見任何其他的聲音。

楊里很快就追上了渾身是傷的陳束，他猛地沖上前去挽住了陳束的腰想要把他重重地摔在地上。

“躺下！”陳束騰空的時候聚精會神地瞪著自己身下瘋狂的楊里，眼睛里出現了猩紅色的光點，兩人都像是瞬間被抽走了骨頭一樣摔在了地上，楊里在摔下去的時候，腦袋重重地磕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在落地之后，陳束迅速收起了神賦力，他用還有些酥麻的腳猛地踹到了楊里的臉上脫離了他的捆抱。

看著在地上有些痛苦地呻吟著的楊里，陳束有些吃力地站起身來，扶著車內壁一瘸一拐地朝著列車的尾部走去。